曾邰轉過頭,按照商行慣例將陳聖幾人領入後院,關上屋門後,沉聲說道:“先將那東西拿出來看看,若配不上重寶二字,別怪我不客氣。”


    陳聖將一個槐木手把件放在桌上,淡笑道:“不知此物,在曾掌櫃看來,當不當得上寶貝二字?”


    掌櫃低下頭,瞧清是件陰氣彌漫的物什,不禁皺了皺眉,好在礙於身份,耐著性子翻過麵,瞳孔驟然瞪大。


    “這牌子哪來的?”曾邰語氣陡然淩厲,顧不得自持身份,雙手攥住陳聖衣領,寒聲問道。


    陳聖嘴角扯了扯,一手撚起桌上手把件,將那個神韻天成的羽字正對曾邰,戲謔道:“看來曾掌櫃還沒有忘記這位老友。”


    曾邰緩緩鬆開手,語氣不善道:“你最好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否則我不介意動用些手段,讓你這位年輕俊傑,埋骨於某座戰場之上。”


    兩人大眼瞪小眼,許久之後,陳聖方才鬆了口氣,雙手負在背後,整個人氣勢驟然一凜,“不知曾掌櫃是否還記得,東海之底下的法螺?”


    聞得此話,曾邰心緒一下子被拉到了許多年前。


    一位喬裝打扮的出彩少年,與尚沒有占據高位的年輕掌櫃,在酒樓裏因水族的聖地,海底龍宮起了爭執。


    化身至此的仙尊陳落羽遊曆至此,在出海之前玩心大起,巧遇了還未得誌的曾邰。


    陳落羽喝多了酒,聲稱親眼在龍宮內見過一隻色彩斑斕的巨大法螺。


    豈料喝到微醺的少年曾邰,猛然從桌上躍起,指著仙尊的鼻子罵道:“就憑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也敢說見過龍宮景象?”


    結果陳落羽驀然笑了,放下酒壺,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號法螺,稱是龍宮那支螺祖的嫡傳血脈,一通吹噓,讓一旁圍觀的人們,好一陣起哄。


    曾邰自覺掛不住,當場翻出家族藏書冊,確認龍宮並無這麽一位大妖後,忍不住與陳落羽吵了起來。


    當夜,喝了酒的年輕掌櫃吞了熊心豹子膽,竟指著位化神境的大修士,罵得後者苦笑不已。


    作為兩人的初識,曾邰自然印象深刻,定神看著陳聖,凝聲問道:“你與那人是什麽關係?”


    陳落羽三字,在如今的天下是個忌諱,即便是這海城也不例外。


    有人以神通玄法,在天幕上刻下這個名字,隻要有人念及,就會生出感應。


    陳聖緩緩抬起手,指尖出現一支點睛筆,在桌案上輕輕寫下一個羽字。


    筆鋒神韻,與槐木上一般無二。


    曾邰正心凝神,死死盯著陳聖手腕,而後眼中光芒越發明亮。


    一字寫罷,陳聖收了點睛筆,仰頭笑道:“曾兄覺得如何?”


    “字依舊這般難看,辣眼睛。”曾邰麵無表情,手上卻悄悄收下那件槐木手把件,心中笑意盈盈。


    陳聖搖頭苦笑,而後白眼道:“舊友相逢,你就這麽歡迎我?”


    曾邰冷笑:“難不成要我張燈結彩,將你的名號寫滿整座海城?”


    “那敢情好,不過得將名字換為陳聖,否則我怕你這商鋪給人拆了。”


    陳聖伸手取下玉佩,放在桌上,正色道:“少說這些沒用的,將此物幫我送回掩日峰。”


    曾邰收斂神容,接過玉佩,隻瞧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涼氣,麵無表情道:“你可真是膽子大,可知這麽一件東西,在這個地方有多燙手?”


    陳聖灑然一笑,道:“放心,此物在海城許多人知曉,再有就是,接下來一段時日,勞煩你幫我關照竹園中一位少年。”


    “你可真是不客氣。”略帶幾分無奈白了他一眼,曾邰沒好氣道:“那頭小蛟龍,如果沒有海城官麵上的護身符,即便是借著商行的名頭,也蓋不住。”


    陳聖咋舌不已,笑著打趣道:“看不出來,如今曾掌櫃位子高了,心氣卻遠遠不如當年。”


    伸手點指曾邰胸膛,陳聖揶揄道:“當年你曾大掌櫃罵人的勁頭呢,給這些年的風風火火都磨光了?”


    拍落陳聖手掌,曾邰將玉佩十分珍重的收入袖中,隨後說道:“你陳山主的名頭,如今在海城中不小,老城主沒找你?”


    陳聖故作驚訝,打趣道:“沒想到呀沒想到,看來曾掌櫃,如今在海城之中很是吃得開嘛,這等秘辛都能知曉。”


    曾邰黑著臉,“這點份量我還是有,況且此事,也就對你們這些外人是秘密,海城高層知道的不少。”


    隨後,他又帶著幾分憂慮說道:“此事關係太大,我勸你最好不要接手,那刑堂之主被關押的地方不是什麽善地。”


    “那可就由不得我嘍。”陳聖攤開手,語調輕鬆:“你總不會以為那鎮海令是大風刮來的吧?”


    聞言,曾邰猶豫了一會,身形消失在陳聖麵前。


    再出現時,手裏已然托著個檀木盒子,裏頭放著件薄如蟬翼的雪白衣衫。


    “半仙兵?”陳聖雙眸微微眯起,驚歎於這位老友的大手筆,如此一件貼身寶甲,其實際價值不弱於一件凡俗仙兵。


    曾邰隨手拋過,悶聲道:“商行的東西,你最好完整的帶回來。”


    陳聖朗笑道:“無妨,我與那位崔少主關係不錯,即便損壞了,也賠不了多少。”


    曾邰胸膛劇烈起伏,好半天才平複下心緒,這位出了名脾氣差的掌櫃,難得沒有開口趕人。


    片刻之後,陳聖笑眯眯的走出商鋪,低頭看了眼趴在地上的沌獸,又瞟了眼烏鬼,高聲喊道:“走嘍!”


    好似睡夢中被驚醒,沌獸猛然站起來,環顧四周,悻悻然跟上那道背影。


    在一條偏僻街上找到焚海上人,他正陪著老城主,一桌之上坐著好幾人。


    陳聖朗笑:“陳某來遲了,讓諸位久等了。”


    其中一位身著銀袍的老人,讓陳聖頗為在意,能從此人身上感受到一絲熟悉感,功法似乎有幾分中正平和之氣。


    一位五短身材的漢子猛然起身,抬指丟過來一壺酒,暴喝道:“先喝上幾杯罰酒再說。”


    “好說!”陳聖隨手接下這來勢不俗的酒,滿飲而下,打了個酒隔,笑道:“再來幾壇如何?”


    那漢子怔了怔,隨後豎起大拇指,衝老城主說道:“別的先不論,就衝這小子喝酒的這份暢快,我很喜歡。”


    老城主輕輕點頭,看向那位銀袍老者,問道:“不知呂道友覺得如何?”


    銀袍老人神色不變,隻是漠然開口:“必行凶險無比,總不能光看對不對酒鬼心情。”


    言下之意,即便陳聖親手擊敗了陳老鬼,還是得過手稱上一稱。


    在座之人的眼中,那位有望斬龍的陳家老祖,並不算什麽。


    焚海上人站在老城主身後,輕聲附和道:“陳小友,隨便挑上一位吧,隻要能過百招,便有資格了。”


    陳聖咧嘴:“難道不是焚海前輩親自出手?”


    先前那漢子驟然發笑,忍不住打趣道:“陳兄弟,你是真不知道焚海老怪的實力,還是覺得熟人會留手?”


    除去兩位刑堂之人外,此行的人選就都在這了,其中又以焚海這位斬龍人,殺力最為強大。


    此刻幾人都看向焚海上人,眼中深意不言而喻。


    焚海上人咧嘴獰笑,邊摩拳擦掌邊說道:“小子,別想著靠這份交情就期望老夫留手,選我作為對手,隻會比他們更狠。”


    帶著幾分幽怨白了他一眼,陳聖心中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於是扭過頭,目光落在銀袍老人身上,沉聲問道:“就由前輩動手如何?”


    “我?”銀袍老人抖了抖衣衫,手中出現一柄純銀細劍,笑道:“老夫雖然比不上焚海,但對你這個少年卻也沒幾分好感,且由於功法的緣故,我的攻擊殺傷力不必焚海差。”


    這位老人漠然瞧著陳聖,輕笑道:“可要想好了,與其平白受上一些傷及本源的傷勢,很劃不來的。”


    陳聖淺笑安然,已然解下刀劍,獨留一柄仙劍在手。


    漢子驚歎一聲:“好家夥,這麽厚的家底。”


    純粹攻伐仙兵,即便是在海城這幫大修士手中,也不多見的。


    銀袍老者雙眸微眯,而後橫劍在胸,身形驟然消失。


    陳聖踏步迎上,一劍向上挑起,隨後朗笑道:“去高處一戰如何?”


    “好說!”老人身子一扭,飛掠登天,直到極高的雲端之上。


    底下漢子麵露狐疑:“咋個意思?不是隨便過上幾招搭搭手,呂老怪怎地還來了興致?”


    老城主眼眸彎成一條線,喃喃道:“看來這呂老怪,是認出了陳小友的身份了。”


    焚海上人突然樂了,大笑起來,“陳聖這個名字如今可是響亮得很,那呂老怪出身不凡,消息自然靈通。”


    漢子臉上狐疑更重,扭頭看向兩人,問道:“咋的,陳小友跟呂老怪有仇?”


    老城主抬起頭,看著兩道遙遙對峙的身影,笑道:“有仇算不上,說不得過些時日還會把手言歡。”


    這位險些躋身元嬰的漢子,撓了撓頭,嘟囔道:“老梆子都要死了,說話還這麽雲山霧罩的。”


    老城主與焚海上人對視一笑。


    “你個傻大個就別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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