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聖與那青衣文士走上擂台,盧素才瞥見一抹熟悉身影。


    盧大管事語氣不善道:“你跑哪去了?”


    南宮雪人頗為無奈,“之前碰上一個與那頭老畜生有不小仇怨的家夥,故而費了些工夫阻攔,這老東西也真是拉得下臉。”


    說到這裏。


    南宮雪人往遠處打了個眼色,盧素順著目光看過去,對上一個有些狼狽的壓境修士,此人曾與劉九成的師傅,那頭元嬰妖修在早年爭奪過一樁破鏡機緣。


    結果嘛,自然是那妖修贏了,這位原本有望元嬰的年輕修士,從此修為一退再退,直到這一次的秘境開啟,才有了些活絡心思。


    盧素微微點頭,讓南宮雪人領著顧涼走上前去,走的卻是邪道擂台。


    顧涼所修的乃是血法,是純得不能更純的邪道修士,而那座擂台之前,也有著幾位邪道修士攔路,隻是相較於另一邊人數要少一些,隻有三位。


    倒不是說邪道不如正道,而是邪道修士大多性子古怪,且有一個更大的原因。


    他們窮!


    無論是出入秘境所需要的玉牒,還是緣溪流淌出的信物,都把正道各大宗門把持的死死的,即便是流通在市麵上的,也多是由有間商鋪出售,可沒幾人有膽子去搶奪。


    正因如此,站在門前的三人抵死不肯退讓,與南宮雪人僵持不下。


    顧涼沉吟片刻,邁步上前開口道:“三位前輩,我可以答應為你們尋寶,以我大羅宗的名義作保。”


    “狗屁的大羅宗,我們不認這個,你要想過去也行,要麽學那兩個小子,將我們宰掉一個,要麽就老老實實的交出命魂。”居中一位冷哼了一聲,毫不掩飾對大羅宗的鄙夷。


    另外一人不忘補充道:“別覺得你身旁這個一身白的家夥,就能幫著你闖進去,他還不至於為了你連命都不要。”


    顧涼臉色難看,因為這話雖然說得很難聽,卻是無比的正確。


    南宮雪人再如何需要那件法寶,也不會將一具金身搭進去,何況在另一座擂台之上,還有那位盧管事為他安排的後手。


    之前南宮雪人拉著他一起,攔截那位明顯要針對劉九成的老人,顧涼就已經知曉,他在南宮雪人心中的地位,已經遠遠比不過那位氣運之子。


    或者說,是比不過劉九成身後的盧素。


    南宮雪人輕輕拍了拍顧涼肩膀,淡笑道:“早與你說過,我這人沒什麽太大的長處,就是講信用這一點,從來不騙人的。”


    若不是感受到南宮雪人體內湧動的真元,以及宗門記載上那一筆,顧涼都要笑出聲來,修行路上哪有什麽真正誠信之人。


    為大道之利,一切皆可拋。


    不得不說,一身雪白衣袍且身姿修長的南宮雪人,看著賣相極佳,很像凡人話本故事裏的謫仙人,此刻這位謫仙人正一步步走近那座擂台。


    南宮雪人站定,衝著三人微微拱手,笑問道:“三位前輩,可否賣我萬雪窟一個薄麵?”


    “萬雪窟?”一人皺眉,剛要說些譏諷的話,忽然瞧見對麵那人身形消失,再一閃就來到身前、


    南宮雪人一劍探出,冷聲喝道:“忍你們許久了,一幫醃臢玩意。”


    “拋棄臉麵與小輩爭奪機緣也就罷了,畢竟我自認比你們強不到哪裏去,但做這旁人大道攔路虎,似乎讓你們頗為誌得意滿?”


    此刻這個謫仙人狀若瘋癲,或出拳或出劍,落在身上的傷勢渾然不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用這種以傷換傷的打法,逼得對麵三人讓路。


    冷眼看著這一切的盧素,滿臉漠然,南宮雪人此舉,便是打定了他會出手,至少不會讓這個家夥真就死在秘境之內。


    嗤笑一聲,盧素雙手環臂,對身後兩人道:“不必管他,那三個家夥舍不得這麽拚下去的。”


    對邪道修士所想,盧管事熟悉得很,這種穩虧不賺的買賣,他們是不會做的。


    果不其然,在南宮雪人一身白袍化作紅衣之後,三人悠然收手,其中一個身材矮小些的老人還笑著調侃道:“未想到萬雪窟那個最怕死的老混賬,還能教出你這麽個不要命的家夥。”


    南宮雪人慘笑,抽身後退之間將顧涼推入擂台。


    功德圓滿的南宮雪人站定在盧素身旁,隻覺通體冰涼。


    盧素似笑非笑,“沒看出來啊,你的膽子不小嘛。”


    南宮雪人悻悻然,未敢搭話,好在盧素沒有繼續追究,隻是依舊看著場中。


    與邪道這邊的雷聲大雨點小不同,另一旁的戰場可謂是熱鬧到了極點,陳聖與那青衣文士拋磚引玉,後頭又冒出幾個隱藏極深的家夥,聯袂與四人戰了一場,最終飄然撞進擂台。


    倒不是說正道四人實力不濟,委實犯不著過多浪費力氣,況且幾人入陣之前,也各自口頭答應下會留心取寶。


    此後李衡、陰世二人,都各自靠著自己的本領與盧素安排之人的護持進了擂台。


    唯一不同的就是陰世這邊空空蕩蕩,隻有顧涼坐在地上,兩人冷冷對視,黑袍少年多少知道些此人與陳聖恩怨,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遇上了便狠狠咬上幾口。


    至於殺死顧涼,陰世沒想過,能從陳聖手下幾度逃生的家夥,能有那麽好殺?


    黑袍少年此刻蹲在地上,百無聊賴。


    這他娘的爭奪戰怎地還不開始?


    正想著,頭頂突然出現一個沙壺,底下伸出一條長頸,正對著一個廣口玉瓶。


    “沙子漏完之前,還未進入擂台之人視為棄權。”說著,那山神瞥了邪道擂台一眼,補充道:“若是那方人數不足,名額自動分均到另一方。”


    話音剛落,兩方攔路之人就知道壞了。


    邪道那邊還好,修士本就不多,正道四人可就苦不堪言了,大幾十號人一擁而上,而且是非常團結的那種。


    法寶符籙滿天飛,很快四人就堅持不住了,慌亂之中隻好隨手抓人,逼著立下誓言。


    很不湊巧,何道人就是這麽一個倒黴的人。


    被一位滿臉虯髯的老人捏著脖子,厲聲威脅一番後,扯著脖子喊著:“道爺不玩了,讓我出去......”


    很可惜,身後去一幫削尖了腦袋往裏擠的年輕修士,還有盧素安排的兩位護道人在推波助瀾,這位哭喪著一張臉的青年道人便被擠了進去。


    沙壺漏完之前,大多數的修士都已進去,剩下的小半,要麽在擁擠之中被人暗下黑手殺死,要麽運氣不濟,被幾個最後不得不進入擂台的老東西拋了出來。


    盧素身旁此刻空空如也,看著兩處對比明顯的擂台,啞然失笑。


    正道的擂台上黑壓壓的一片,起碼有百十來號人,反觀邪道那邊就可憐兮兮的,隻有零零落落的二十幾人,各自站在一處,互相提防著。


    “這一戰傳出去,不知多少正道弟子要偷偷修行邪道功法嘍。”接引使搖頭低歎,他已將那位被山神偷襲打傷的青年水神送回去,此刻正眯著眼睛看戲。


    盧素扭過頭,似笑非笑道:“接引老頭,若我記得沒錯,你可是答應過要在這最後一戰上幫忙的。”


    老人立馬做驚訝狀,“我有答應過嗎?不可能吧?”


    若這次仙池出世,沒有那位年輕仙子,他這個接引使還能幫著使些手段,但那位仙池生靈的女子,可是個油鹽不進的主。


    故此,這位接引使大人不得不耍一會賴。


    盧素翻著白眼,沒好氣道:“就知道你這廝靠不住,好在我早已安排妥當。”


    這下可就輪到老人不解了,笑眯眯湊過來,“說說,你都做了些什麽安排,這般勝券在握?”


    盧素環目四顧,而後滿臉疑惑道:“誰在說話?”


    老人啞然失笑,你這小子還挺記仇。


    好在很快盧素就麵色如常,與老人對視一笑,一老一少就此站在山神刻意空出的絕佳位置,俯視下方戰場。


    “這小道士有點慘呐!”盧素一會兒皺眉,沒過多久看著那青年道人艱難獲勝後,便會舒展開,嘖嘖道:“藏的夠深的呀。”


    一會兒又想到這麽一位深藏不露的家夥,將來要被自己拉到山上,說不得還會成為中流砥柱,盧大管事心裏就美滋滋的。


    老人頗為奇怪,因為那幾位明顯與盧素熟絡的少年,卻從未被關注過,幾次之後,忍不住開口問道:“那陳聖的戰鬥你不看我能理解,隻要不接連遇到老怪物都無妨.....”


    盧素抬手製止老人繼續說下去,沒好氣道:“難道非得要我時時去關注他們?都是將來要把持山門一脈權柄之人,我一個小小管事,還指望我替他們操心不成?”


    說著就滿不耐煩的走開,省得再被這老梆子煩。


    接引使愣在原地,盧管事的這番話頗有些嚼頭啊,將來這些人要是都能夠獨當一麵,那掩日峰可就大發嘍。


    不過很快老人就回過味了,你他娘的一個護道人,將自己說得這般可憐,跑老夫這裏賣慘來了?


    盧大管事此刻半蹲半坐在一塊石頭上,盯著下方一位小宗門修士與另一人的戰鬥。


    “嘖嘖,出劍慢了。”


    “劍氣短了點,其他還好。”


    ...........


    諸如此類的話語,在盧管事口中層不出窮。


    過了許久,老人才察覺到,盧素關注的所有人,幾乎都是小宗門的,無甚法寶符籙在身的弟子。


    盧大管事依舊渾然不覺,遙遙‘指點’著下方修士劍法。


    老人淡然一笑,索性將目光落在那幾人身上,盧素不敢不會去看,他倒是沒這麽多顧慮。


    陳聖此刻身前是一個境界根基不太穩的虛丹修士,不值得多看,他與那青衣文士可算是場上最為悠哉之人了。


    一人戰場位於擂台最左邊,一人在最右邊,看架勢要碰上很難了。


    這邊是那位仙子的手段,將實力相差極近之人分隔開來,以優戰劣,慢慢將那些修為資質不足的修士淘汰出去。


    至於那些個犯忌諱壓境的老家夥,此刻被仙子安排到一起,兩兩劃分一座戰局,且明言指出,唯有全力對戰,其中的勝者才會得到參與搶奪的資格,否則一並丟出去。


    老人眯眼而笑,“得了秘境機緣還不滿足,這仙池大道也是你們這些無緣之輩能夠覬覦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被卡在境界瓶頸多年,不得不放下身份,犯險來秘境之中與後輩搶奪機緣的老修士們,都是無緣之人。


    既然無緣,強行取之,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有人金身被徹底打破,連帶著那一縷神魂都受了不輕的傷勢,那位得勝的老怪物也輕鬆不到哪裏去,很快便對上一個獰笑著的後輩修士。


    那位敵對宗門的後輩,出手招招狠辣,隻要能傷及此人神魂根基,即便不能進入那口仙池之中,回到宗門之內,也能得到不輕的賞賜。


    更大的可能性是,會被某位與此人有不小仇怨的宗門前輩,破格收入親傳弟子,此後大道順遂,因此所有被選中的後輩修士,非但沒有露出怯意,反倒個個戰意高昂、


    老人搖頭,不再去看那幾位老怪物的慘狀,而是將目光投注向更為年輕之人。


    劉金丹手握一大把多寶金錢,遇到敵人都是靠法寶砸的,沒什麽看頭。


    另一個李衡也差不了多少,符籙陣法層出不窮,過於欺負人。


    至於那個身負氣運的劉九成,更是讓接引使提不起半點興趣,遇到的人大多是些極弱的,要麽便是看見他那一身華麗到不像話的法寶,便生了退意。


    相較之下,反倒是那位黑袍少年最有看頭,如今正與一位同境的鬼修捉對廝殺。


    陰世手握短笛,身側環繞著森森陰氣。


    那人也不差,手裏各自握著一柄白骨劍,身後鬼霧氣象不比陰世差。


    一支材質不明的短笛,竟然能夠與那兩柄短劍交擊而不毀壞,甚至連半點痕跡都留不下。


    老人看得真切,嘖嘖道:“如今的邪道修士都這般富裕?一個金丹都沒到的小輩,竟然手持一對半仙兵,那黑袍少年也不差,上品鬼竹多少年未見了。”


    鬼竹,是即便許多邪道修士都不願意沾染的一種恐怖物事,本體是極為尋常的山野竹子,以上古秘法種入符印,拘禁死去修士血氣魂魄,以此為食,每十年才能蘊養出一節,且要底部十節無法使用。


    換言之,陰世手中那隻短笛,起碼要消耗百餘年光陰,以及不知多少修士的性命,才能打造出來。


    接引使微皺眉頭,看向盧素,他不該不認識這鬼竹才對。


    卻看見盧素隻是輕輕擺手,依舊津津有味的看著小修士對戰,直到看到兩個劍法稀爛的家夥,才憤憤然扭頭。


    看見老人疑惑目光,盧大管事奇怪的撓了撓頭,問道:“怎麽?我身上有哪裏不對勁?”


    老人隻是搖頭,伸出一個手指。


    盧素順著指頭看過去,驚咦了一聲,“這小鬼修怎麽還活著?”


    “你認識那鬼修?”


    “那是自然。”盧素咧嘴而笑,像是想起一些極為開心之事,嘴巴都咧快咧到耳朵根了,喃喃道:“以前還打過幾場架呢,隻是可惜,後來慢慢就沒得打了。”


    接引使滿臉疑惑,“為什麽?”


    盧素沒好氣白了他一眼,爽朗笑道:“自然是因為他打不過我,便不再打了唄。”


    說罷,盧管事懶得去看兩個家夥,反正一時間也分不出勝負,邪道就二十幾人,隻要拖著很快就也不用打了。


    想到這點,盧管事破天荒有些擔心幾人,扭頭去看場中局勢之後,臉色略微有些古怪,幹笑道:“接引老頭,你覺得那小道士能贏嗎?”


    接引使思慮了一會,給出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不好說。”


    隨後老人解釋道:“方才仔細觀察過,這位年輕道人的手段,看著像是胡攪蠻纏的無理手,實際上暗暗符合一種大道。”


    “啥?”盧大管事險些跳起來,好不容易收斂下情緒,又半蹲著問道:“你確定?”


    老人臉色有些古怪,“你是護道人,能感知不到?”


    在盧素反複否認之後,這位鎮守一方秘境的接引使大人,難掩話中的震驚,“那這位年輕道人,藏得就不是一般的深了。”


    盧素樂不可支,管他藏得深不深,總之這回是撿到寶了。


    沒想到自己一個無意滋生的念頭,都能砸出個天然契合大道的家夥來,盧大管事此刻環目四顧,看著下方眾人的眼睛發光、


    接引使不用想都知道這家夥的心思,既哭笑不得又有些無奈。


    隻好仔細看看,那年輕道人究竟有何古怪,親近的是那一條天地大道,能夠在這方秘境中顯露的大道,那可是頗為不俗啊。


    與此同時,陳聖微眯雙眸,遇上了第一個可稱作對手的人,還是個女子。


    “仙宗呂如意,見過陳道友。”


    簡單還禮,陳聖凝神看著那女子,覺得有幾分眼熟隻是呂家之人他所見過的不多,也就是那呂靈槐,以及那位險些毀掉修行根腳的呂如鬆。


    想起這個名字,陳聖恍然大悟,“敢問是呂如鬆的.......”


    未等陳聖說完,那女子便淡笑道:“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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