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素伸出一根大拇指,笑嗬嗬道:“這話大氣,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當著老賊的麵說。”


    少年翻了個白眼,道:“我又不傻!”


    旋即又問道:“那勞什子藏月山真這麽重要?齊祖可還盼著你回去呢。”


    盧素臉上神色微黯,他對劍閣並無任何虧欠,故而離開時無比灑脫。


    可盧素深知,無論如何他與那被劍閣所有人都恭稱齊祖的矮小老人,終究有著一層緊密關係。


    初到劍閣之時,盧素寡言少語,對練劍修行都提不起半分興趣,那老人也不惱怒,隻是每日陪著盧素在懸崖邊上飲酒吹牛,偶爾喝醉了才會聊聊心中劍道。


    直到有一年,老頭喝多了酒從崖上摔下來,斷了一身劍骨劍意,盧素才第一次提起劍。


    自此才有了劍閣盧素,這個冷峻的少年劍仙對任何都是冷冷冰冰的,即便是皇甫誠也是打過好幾場才有了一起喝酒的資格。


    在劍閣八百裏險峻山頭上,偶爾會有這樣一副場景,一個佝僂老人身後跟著個挎劍少年,拾階而上,二人談笑風生,少年隨著老人走得很慢,始終保持在三步之內。


    盧素抬頭,驀然歎出一口氣,笑道:“等以後有時間吧,我會回去看他老人家。”


    劍閣少年大怒,真的要拔劍殺人,宛若一頭怒極了的雄獅,低吼道:“當真不肯隨我回去?”


    “不是不肯。”


    盧素話還未說完,就瞧見那少年整個人泄了氣,帶著哭腔:“你可知道,齊祖他沒有幾年了。”


    盧素微微點頭,這些年來他陪伴老人的時間最長,對老人還有多少壽元自然一清二楚。


    “將這個帶回去,讓他等我三年。”伸手拋出一物,盧素語氣苦澀。


    一顆百年壽丹,對服用過兩次的老人來說效用已經差了許多,即便有著劍閣的諸人照料,也最多隻能撐三年。


    被劍閣視為傳承種子的少年武準,收起那顆壽丹,扭頭走向別處,悶悶不樂。


    看著少年走遠,盧素神色黯淡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這買賣不虧!”


    旋即猛地轉身,對著追尋過來的劍廬少年淺笑,“這麽上趕著送錢的,我還是頭一次碰上。”


    韓千山臉色古怪,對這位名義上該稱作師叔的少年觀感頗為古怪,因為他從四方城趕到劍閣之時,恰好聽聞那位小師弟已經離開劍閣,不知去往何處。


    對盧素失了劍心一事,韓千山亦有所聽聞,此刻按著性子,生怕惹惱了他,“盧前輩,可否告知小師弟如今在何方?”


    盧素眯眼,旋即滿臉震驚,喃喃道:“這麽快就能破去護山大陣?”


    韓千山眼神微亮,趁熱打鐵:“前輩………”


    下一刻就被一巴掌拍飛,盧素伸長脖子罵道:“你師弟丟了自己去找,到這裏問我做甚?”


    “可當日是您說讓我一月後去劍閣接他。”韓千山站定,依舊恭敬道。


    盧素撓頭,皺著臉說道:“是有這麽件事,可我如今已經不是劍閣之人,他在劍閣失蹤你該找皇甫誠。”


    繞是以韓千山的性子也是微怒道:“前輩此言,是在推卸責任?”


    目光微凜,盧素冷笑:“誰給你的勇氣與我這般說話?真以為結成了劍丸粗胚就能在我麵前囂張了?”


    冷哼一聲,盧素劍指落下,一道無形劍氣激射而出,自韓千山丹田穿入,破入氣府重重撞在那初成型的劍胚上。


    聞得體內微弱碎裂聲,韓千山臉色慘白,咬牙拱手:“既然如此,晚輩就不打擾前輩清修了。”


    “滾吧!”盧素擺手,召回那道劍氣吞入腹中,打了個飽嗝才盯著已經遠去的少年道:“與東郭那混蛋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不討喜啊不討喜!”


    雙手放在後腦勺上,盧素邁步前行,偶爾遇上看著身家豐厚的家夥,他也不介意上前敲詐一番。


    走了沒多遠,又碰上一頭肥羊,這位此刻心情有些憂鬱的盧管事立馬換了一張笑臉。


    做買賣總不好黑著臉不是?


    至於那位教了他諸多道理的老人,山水徐徐,總有重逢時。


    劉九成此刻想罵娘,碰上那拿著仙兵搶劫的混蛋後,他將一件特意用來鎮壓氣運的半仙兵以秘法沉入氣府,為此甚至付出了暫跌半境的代價。


    可他娘的對麵那個一臉賤笑的家夥是誰?


    “好巧啊!”盧素笑吟吟擺手,腳步輕快。


    劉九成黑著一張臉,沒好氣道:“你不能總盯著我一個吧?再說哪有收買路費收兩次的。”


    言下之意是,我劉九成又不是不懂江湖規矩,你這家夥臉皮不要太厚了!


    盧素皺著眉頭,一板一眼的問道:“之前你我相見是在這裏嗎?”


    劉九成搖頭,自然不是,像他這樣的人被劫簡直是奇恥大辱,因此早早就遠離了那個傷心地。


    “那就對了嘛。”盧素微眯著眼眸,一手負在背後,一手把上劍柄。


    劉九成汗毛豎立,自然能聽懂這話的意思,隻是如此行事未免也太膈應人了。


    於是劉九成在拋出些買路財後,試探著問道:“你不會刻意跟蹤我吧?”


    盧素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當我是什麽人?”


    “咱們掩日峰做生意,向來是光明正大,哪裏做得來那些醃臢事。”


    “最好是!”劉九成聽完臉色古怪,心中腹誹。


    “難道真是我運氣變差導致的?”


    少年開始考慮是否應該將那半仙兵收回去,否則多碰上這家夥幾次,法寶都是小事,就是這個事兒太惡心人了。


    此時頭頂一道金虹飛過,片刻後又飛了回來,傳來一道聲音:“道友可有見到一位少年?”


    隨後那白衣白劍看著賣相極佳,又稱得上彬彬有禮的金丹劍仙將所尋找之人的特征描出。


    劉九成越聽越不對勁,覺得像極了某個賤兮兮的家夥。


    最終,陳皓深吸一口氣,淡笑道:“看你的樣子,似乎與盧素碰過麵?”


    果不其然,劉九成以手撫麵,隨後閃電拋出一大把法寶在空中爆開,飛似的逃離。


    能與盧素為伍的家夥,即便是看著再和善,品行能好到哪裏去?


    感受到陳皓劍氣,尋來的盧素看到這一幕捶胸頓足,大罵劉九成暴殄天物。


    陳皓倒是哈哈一笑,揮袖擋下爆炸風波,落到盧素身旁,看著渾身發顫的少年,抿嘴憋笑。


    初入烈陽宗時,陳皓對此人觀感極好,修為又高接人待物態度和善,並不會因為各自修為天賦而厚此薄彼。


    可過了沒幾天,在與田銖、祖師聊過兩場後,這家夥心態就變了,各峰栽種的靈藥以及一些極為常見仙家氣象卻不凡的物什開始丟失。


    被盧素偷偷的搬到某座山上,藏在連夜挖掘出的石洞內。


    這些還是陳皓被正式邀請,加入那個當時還不叫做掩日峰的山頭時,盧素旁敲側擊透露的身家。


    自那之後,陳皓心中那道偉岸的背影便轟然倒塌,隻剩下一個忙忙碌碌的山門管事。


    也正因如此,陳皓第一個來找的就是盧素,而非關係更加親近的陳聖。


    陳皓上前剛想說話,被盧素忽略,一步跨到劉九成身邊。


    “你要幹什麽?”劉九成滿臉警惕,捂緊了乾坤囊。


    盧素冷笑,“不幹什麽!”


    “打劫!”


    隨即一個少年高高飛起,腰間懸著的那個如寶庫一般的乾坤囊已經飛出,落在盧素手上。


    輕易將神識破入其中,盧素臉色陰沉的可怕,而後倒飛在空中的少年。


    “叫你浪費!”


    “有錢了不起?”


    “氣運粗牛氣?”


    ……


    每一拳落下,盧素火氣便盛一分,直到陳皓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攥住盧素手掌,無奈道:“顧涼可能沒死!”


    “就這個?”盧素扭頭,隨口道:“我知道,一個跳梁小醜有什麽了不起的,別耽誤我教訓這混賬小子。”


    說著就要掙開手腕,繼續對劉九成出手。


    陳皓無奈“八十裏外水澤有異動,似乎是那血分身所致。”


    “什麽?”盧素眼神微亮,立馬換了一副神色,笑眯眯道:“你的意思是,那處水澤有精怪靈智被控?”


    陳皓含笑點頭,下一息盧素身形就消失在麵前,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話語。


    “別讓那小子跑了,我回來再收拾他!”


    劉九成臉色鐵青,盧素每一拳雖然不重,卻恰好能打斷他體內真元流轉,此刻這位身負大氣運的少年正趴在地上,眼前是一坨黑乎乎發著臭味的東西。


    陳皓朗笑,上前將少年扶起,帶著幾分埋怨道:“你委實不應該浪費的,否則那家夥也不至於如此。”


    劉九成抬頭,一句話將陳皓噎死,“有錢!你管我?”


    陳皓微微一笑,揉著眉頭,心說等那守財奴一般的管事回來,你就會知道這話有多欠揍了。


    此刻陳皓靜靜盤膝坐著,凝神疏導體內劍氣流轉,劍意盎然。


    劉九成原本想著趁機開溜,看見這樣一副光景隻得打消了念頭,萬一給這閉眼劍仙刺上一劍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唉,流年不利咯。”


    少年雙手抱著腦袋,也懶得去想其他,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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