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大夏皇都洛陽城,大火燒了十天十夜,火光衝天百裏可見。直到所有可燃之物都燒完了大火才自然而滅。洛陽的宮室已燒盡,隻剩下頹牆壞壁;八百年盛世洛陽城,此時城內滿是荒蕪,飛灰遮天、屍骸遍地。空中鴉群盤旋不去,路有野狗擇人屍而食。


    當日武進餘黨殺入皇宮見人就殺,燒了皇宮之後,武進餘黨眾人一商議,既然已成亂軍之實,如今連皇宮都搶了,左右以後若被官軍抓到最後的死,不如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於是一眾叛軍就連洛陽城都一把火燒了。而後眾叛軍出了洛陽城後將周邊也郡縣劫掠一空,周邊郡兵本就多年未經殺場,缺乏訓練,又被亂軍打了個措手不及,一觸即潰。而後一路向西燒殺搶掠,直奔西涼所屬燕山群山而去。


    八百年大夏盛世洛陽城,官民百萬戶被亂軍殺的十不存一。所存官吏、百姓也各個形如屍槁,衣衫襤褸,奔著洛陽東邊最近的禹州所屬陳郡而去,一路上亂軍、饑民越聚越多,不多日已有數萬之眾,號泣而行。


    饑民隊伍中,兩個瘦弱漢子,衣衫襤褸拉著一輛板車緩緩而行,車旁一個須發皆白的高瘦老者,腰板挺直,扶著車沿緩緩而行。板車上坐著一個粗麻布衣的中年婦人,婦人懷裏抱著一個至多八歲左右大的孩童。


    中年婦人雖然身著粗布麻衣,頭發略顯淩亂,但仍掩不住其周身豐滿的曲線以及一雙鳳目的傾國姿色。興許是粗布麻衣不太合身的緣故,中年婦人一雙圓潤極富彈性的翹臀被繃緊的麻布長裙包裹得更加緊致突出。若是放在平時,就這一雙翹臀不知道要使多少英雄好漢盡折腰。隻是如今路上行人都是饑腸轆轆,麻木的隨隊而行,沒人在意中年婦人。中年婦人懷裏抱著的孩童明眸皓齒,隻是此刻卻有些戰戰兢兢的躲在婦人懷裏,顯然是因亂兵受了驚嚇。


    “陳老夫子,你到車上來坐吧。這一路難行,我們母子還要靠著陳夫子照顧。”中年婦人看著年紀已經老得臉上皺紋可以夾住蒼蠅的瘦弱白須老者說道。


    “聖後不必掛懷,切不可亂了禮數。些許路途對老臣還是不在話下的。”


    “按路程算,最遲三日便可到達陳郡,屆時聖人便可在禹州集結忠臣良將,收複洛陽,誅殺逆賊。”


    原來車上之人正是大夏的武太後以及洪武小皇帝,而車邊老者正是汝穎黨魁當今大夏朝吏部尚書陳玄禮。當日亂軍殺入皇宮之中,見人就殺,閹黨亂了手腳也一哄而散。陳玄禮見勢不妙,帶著小皇帝及武太後趁亂逃離了皇宮,一路出城。眾人換了身不顯眼的衣服,偽裝成難民,隨著流民奔著陳郡而去。


    正說話間,陳夫子遠遠看到數十輕騎沿著流民向武太後及小皇帝等人奔來。馬上騎士各個頂盔摜甲,罩袍束帶。


    陳玄禮、武太後等人大驚失色。難道是是被亂軍追上了?


    武太後嚇得花容失色,將小皇帝緊緊抱在懷中。陳玄禮顫抖的雙手已經緊緊握住了袖中匕首,更是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準備。


    數十輕騎轉瞬即至。十幾個騎士翻身下馬,齊齊跪倒在地,高呼:“聖上,請恕臣等救駕來遲。”


    “速速起身,速速起身。”武太後本以為今日在劫難逃,如今一聽說是來救駕的,頓時喜極而泣。


    眾人起身,為首一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威猛,身披獅頭環甲,頭戴雁翅玲瓏盔,濃眉闊口,往那一站就說不出的威武不凡。


    陳玄禮見到為首之人大喜。


    武太後及小皇帝見著眼前將領心生喜愛,於是便叫到近前詢問。原來來人正是陳玄禮的族侄,曾經的大夏駐高濟羅四品禮曹陳衝陳渭南。武太後和小皇帝一聽是陳玄禮的族侄更是喜出望外,不停誇讚陳家滿門忠良之義。


    武太後詢問過後,陳渭南才有機會與陳玄禮見禮。叔侄二人抱頭痛苦,哭罷陳玄禮詢問陳渭南如何知道聖人和武太後行蹤的。


    原來當日陳渭南與李文若在十裏亭告別後,就獨自返鄉。誰知剛到禹洲就得知洛陽已遭亂兵屠戮,各地郡兵正在向禹州郡城晉城集結,準備入京勤王。於是陳渭南便換了路線,跟著郡兵共同抵達晉城。


    禹州州府劉瑤是陳玄禮門生,早年陳渭南赴高濟羅上任之前與之有過數麵之緣。因此當劉瑤得知陳渭南到達晉城,邊將陳渭南留在帳前聽命,還給陳渭南劃撥兩校騎軍,讓陳渭南作為先鋒前去洛陽勤王。


    好巧不巧陳渭南路上遇見了一個逃難的士子,曾在陳玄禮府上做過賓客,認出了陳渭南,便告之陳渭南其族叔也在流民隊伍中,就在後麵。於是陳渭南便帶著十數騎飛奔趕來,沒成想聖人及武太後也在隊伍中。


    數日後,陳渭南護著小皇帝、武太後及陳玄禮眾人回到了禹州首府晉城。緊接著,武太後與小皇帝不顧眾人反對以天勤王之名下詔,要求北涼邊軍配合西涼駐軍剿滅亂黨。陳渭南、劉瑤眾人以扶贏犯邊,北涼邊軍不可輕動懇請小皇帝不要調動邊軍,但武太後及小皇帝對亂軍恨之入骨,欲先除之而後快,不顧眾人反對仍是下了詔書,要求北涼王盡快調集邊軍,配合西涼駐軍剿滅亂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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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涼州府鳳京城,北涼王府內一個有著一張如刀刻出來剛棱冷硬的容顏的絡腮胡男子,身著墨綠蟒袍端莊在屋子中央主座之上,一手握著一卷有著翠綠玉柄的金黃色卷軸,另一隻手不停的輕敲額頭,蟒袍男子正是北涼王李治。李誌左右兩側文武涇渭分明,十數人分坐兩側,左文右武,爭吵不休。


    “吵、吵、吵你大爺吵。沒一個有用的。”


    北涼王李治不停的拍著桌子吼道。


    房間內瞬間安靜下來。北涼王李治目光從眾人麵前一一掃過,竟是無人敢和李治對視,全都低頭不語。最後李治目光落在左側末位的一個清瘦俊逸儒士身上,儒士似胸有成竹目光炯炯的看向自己。


    “文若,如今扶贏、高濟羅數十萬大軍陳兵邊境,欲犯我北涼,大戰一觸即發。可聖人此時下詔,讓我等調集邊軍圍剿武進亂黨是為何意?”


    原來坐在末位的年輕儒士正是當時選擇留在北涼的李文若。


    李文若起身拱手說道:“王爺,亂黨如今已流串至西北涼州,但西北涼州祁連山脈離洛陽數日可達,其間無險可守。若不早日剿滅亂軍,其將始終是懸在聖人心頭的一把利刃,如鯁在喉。此乃聖人之所慮。”


    “如今敵寇犯重兵陳邊,若我北涼邊軍前去圍剿亂軍,則邊防必定空虛,容易給敵寇造成可趁之機,犯邊南下。此乃王爺之所慮。”


    李治連連點頭道:“正如文若所言。”


    “如今雖扶贏、高濟羅雖陳兵邊境。但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高濟羅多山地,土地貧瘠不適合耕種,如今兩國大軍所需糧草高濟羅難以負擔,必從它處調集。此外,高濟羅新降扶贏,其國內仍有不少人心向我大夏。”


    “因此王爺隻要派遣一人深入高濟羅,聯結心向我大夏的高濟羅王殘餘勢力,襲擾扶贏糧道,使之不得安寧,為北涼出兵圍剿亂軍爭取時間。則即可解聖人之慮,又解王爺之慮。”


    李文若言罷,雙臂垂肩不再言語,靜候李治定奪。


    李治一拍大腿道:“文若好計!隻是這深入高濟羅之人選?”


    “若王爺不棄,在下願做這去高濟羅聯結高濟羅王舊部之人。”


    “文若高義”


    “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天下大亂,有人貪生而怕死,審時度勢,避難而退;有人舍生而取義,迎難而上,死中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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