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轉眼即至,又是一年出師日,道望峰上早已是熱鬧非凡。


    鬆落針高台上,有五座,依次排列。兩側,亦是數十座,便是上山觀禮的各路賓客。


    日正,此刻各方位置都是上坐了人,唯獨高台上的五座空了一位。


    “不是說鬆宗掌教閉關多年了嗎?難不成今日就是他的出關之期?”


    “此言差矣,我看啊並不是。”


    “哦?道友有何見解,願聞其詳。”


    “若是掌教出關,必是要坐主位的,但是主位現在已經被長雲大長老坐了,所以定然不是,老朽活了大半生了,還沒見過一派之尊落下座的。”


    “那這空的一個位置是?”


    “哈哈哈,不知。”


    高台空餘的一座引得旁人好奇,竊竊私語起來,像是在說什麽玩笑話。長雲依舊雲淡風輕的與各方交談,不受半點影響,但是墨軒可就忍不了,就欲起身去抓那個小兔崽子。


    “軒師兄,你要幹嘛。”阿雅眼疾手快,連忙將一臉鐵青的墨軒按住,低聲暗語道。


    “我要幹嘛!我今天非好好收拾收拾他不可,這個老五越來越不像話了。”


    阿雅也是有些氣惱,前日她就已經喚靈鶴傳話了,擔心她那個不靠譜的師兄錯過,還喚了好幾次,最後不見靈鶴回頭來,還以為是師兄接到了,沒想到今日又是個難堪。


    “可是你這一走,豈不是再落人話柄嗎?賓客到了,哪有主人家離場的道理啊。”


    “那你說怎麽辦?難道把這多的一位座吞下去嗎。”


    阿雅眉頭動了動,道:“我叫葭兒先去看看吧,這樣也不會引人注目。”墨軒看了看廣場上的眾多人影,也別無他法,隻好點頭同意。


    後山石洞祠堂,裏麵一片狼藉,彩色的羽毛到處亂飛,一堆火還隱隱有點餘燼,當然,還有吃得幹幹淨淨的骨頭......


    一老一少睡得很滿足,老頭嘴裏含個翅膀,周葉青手中捏個咬一口的腿,四仰八叉的睡在那個不像床的床上。


    流葭進了洞來,被這一幕看呆了。遍地都是靈鶴的羽毛,還有骨頭,甚至一個翅膀架子還掛在祖先的牌位上,隨著風一搖一搖的。


    “道法化的靈鶴也能吃?”流葭見到這洞中場麵,難以置信,她是真沒想到還有這個操作。


    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叫醒這兩個人,尤其是在這個尷尬的情景下。


    於是流葭手上一開,一柄劍意浮現在那裏。這是來時阿雅給她的,老頭脾氣倔她這個當師妹的自然再清楚不過,自己這個徒兒多半是叫不來的,便給了她一道手段。


    流葭將劍意扔向洞中,也不停留,轉身就走了,怕兩人醒了之後幾目相對太過於尷尬,她處理不了這樣的事。


    “鏘!!!”


    那一柄劍氣脫手而立,迎風暴漲,一兩寸大小的東西眨眼間就一丈開外去了。劍身寒光一閃!無人控而自動,抬劍便向著周葉青和老頭砍去。


    這時,老頭腦袋下枕著的葫蘆也動了,飛動身前,硬接了這一擊殺劍。


    “咚!”


    “嘶~哎呦。”


    “枕頭”突然被抽走了,老頭腦袋磕了個結實,疼得他倒吸涼氣,弄眼翹眉的,也是這麽一下,他醒過來了。


    劍氣是無主之物,後勁不足,一擊之後便沒了威勢,大有要消散的樣子。


    老頭睡眼惺忪的瞥了一眼,根本就沒當回事,伸手一招,葫蘆就回來了,在手裏團吧團吧,老頭打個哈欠,又是縮了縮身子,要開始睡個回籠覺啦。


    “師兄,好自為之。”


    洞中忽然傳來這樣一句話,很平淡。


    老頭本來都閉上的眼睛猛地一下就睜開了,驚坐而起!疑惑的望著那道已經虛淡的劍氣,好像看到了他那個垮著臉的小師妹。


    真是話裏含刀啊!


    “哎呀~”


    老頭真是十分頭疼,在麵對這個師妹的時候,一時間他都搞不懂到底誰才是排上的那個,不知道還以為她是師姐呢。


    身旁的混小子倒是睡得安穩,像是感覺有點冷了似的,還往自己身邊靠了靠,老頭笑了笑,慈祥長者的樣子。


    但隨即又想到自己都醒了,這小子怎麽還能睡啊?!老頭心裏不平衡啦,於是便伸手朝著周葉青的屁股就摟了一巴掌。


    周葉青被這一下打醒了,但是四顧茫然,大約就是身子醒了人沒醒的狀態吧。


    “起來啦,為師今天帶你去見見世麵。”


    那劍氣聽到老頭這樣說完,才變得虛淡,消失了。眼見劍氣消失了去,老頭長長的打了個哈欠,挪了挪葫蘆,啪~一下又躺下去了。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周葉青此刻也是回過神來了,看著躺下去的老頭,道:“你說什麽來著?”


    “沒說什麽~”老頭朦朦朧朧的回道。


    “那你叫我起來幹嘛?”


    “叫你......叫你起來撒尿。”


    沒好氣的白了老頭一眼,又發覺自己手裏還捏著一個腿呢,周葉青舉起來又沒有什麽食欲,隨手就撇了。


    困意上頭,周葉青也不想追究老頭說什麽了,快些睡個回籠覺才是真的噢。


    就在他剛剛躺下,找到了一個舒服的角度,身心愉悅之時,洞中卻突兀的傳來了聲音。


    “哼!”


    短促的哼聲,一道女音。


    周葉青倒是無所謂,反倒是老頭又一次驚坐而起,大有身心俱疲之感。


    洞中那柄劍氣再次重現了,雖然虛淡。


    “你回來就是帶著這個孩子睡覺來了?”


    再次留下一語,劍氣就真正的消散了,隻剩下呆坐的老頭,若有所思。


    廣場上,墨軒望向身側,道:“這樣有用嗎?”


    阿雅盯著場中,麵色不太好看,想來也是被她這個偷奸耍滑的師兄氣得不輕。


    “師兄很看重那個孩子,他會來的。”


    出師日,亦是一屆考核之期,考得便是這一輩的修行。一般都是本門弟子,但也有觀禮各派門中的適齡子弟,這其實也算是一種交流。


    “參與考核者,以抽簽為定,對手是誰,各安天意,得前三名者,可獲嘉獎。”


    一女子走了出來,主持大會,說話不卑不亢。


    正是黎婉容。


    說完,手上一揮,遠處便飛來一尊大鼎,重重的落在廣場正中,隨後開始吞吐,數以百計的簽自其中而來,兩兩一對,整齊的排列在青天之上。


    底下參與這次考核的弟子都聚精會神的望著天上,想看看自己的對手是誰。


    隨著天際的簽越鋪越多,底下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要是個弱點的,那真是極好,若是平手的,倒也還將就,但假如是個狠手的主,那可真是~算白來了。


    旁席裏,一個青年看到自己的對手時,本來還躍躍欲試的精神頭像是突然被霜打了一樣,頓時焉了去,隻因為天上的簽,他的對手叫白水流葭。


    誰都知道阿雅世尊的弟子,便是一個叫白水流葭的女子。據說她有極高的劍道天賦,所以世尊阿雅也最寵她,傾囊相授。


    這女子上一次出手還是多年前,當時尚還年少的她與人爭鬥,一劍劃出,劍氣從道望峰上直衝而起,驚若長虹,若不是有巡察長老及時趕到,恐怕那一劍就足以抹殺數位門中弟子。


    後來便沒有再聽說過她有出手的消息了,但經過那件事後,凶名已生,門中弟子也都開始若有若無的疏遠她,畢竟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成為她下一個揮劍的對象。


    “師父,這可怎麽辦啊?”青年苦兮兮的看向麵前的老人,問道。


    老人遠遠看了一眼前座的幾人,最終停在了阿雅世尊和她身後的女子身上,無為歎說道:“打不過下來便是,那個女娃娃確實厲害,非你所能敵啊。”


    青年聽了,臉上更加難看,卻也無言反駁。


    老人心中同樣鬱悶的緊,他們赤月洞好不容易出了個能上眼的弟子,本來還想著今日能多露露臉,往後多收點弟子,壯個香火,沒料到竟然分了這麽個“上上簽”。


    想到這裏老人就想雙眼一閉,眼不見為淨,但是這裏畢竟是鬆宗的地盤,這般失禮也著實說不過去,隻好接著往下看。


    青天上的簽不斷翻起,在眾人的注視下,不多時,最後一對簽也出來了。


    見到那最後一對簽,底下傳來了喧嘩聲,本來都已經意興闌珊的老人更是瞪大了眼睛,差點就不顧形象的站起來了。


    隻因為最後的一對隻有一隻簽!


    “我他媽!”老爺子是真受不了,自己這裏爛的要死,一抬頭沒想到居然還有個輪空的?!水都喝不上一口,哪裏還見得別人吃肉,周圍有相識的門派都向他投來同情的眼神。


    赤月洞已經挨打多年了,就沒進過第二輪,如今最有機會提升本門聲望的弟子,沒想到直接倒在了抽簽上。


    這位赤月洞的當家再也忍不住了,眼睛一閉,就不再管啦。背後的青年望著天上末尾的那一隻簽,真是羨慕嫉妒恨啊,一雙手是捏了又捏,再看一眼自己的對手,青年無奈的搖搖頭。


    “青葉?真是個好運的家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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