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閑坐得久了,站起身往煙筒邊上湊了湊,看到另外一邊是先前女人進去的裏屋,門緊緊的關著,窗簾也是厚厚的深色簾子,將屋內遮得絲毫不透。


    “您看得怎麽樣啦?


    老陳端著茶,晃悠著身子走了回來。


    “椅子不錯,陳師傅你出個價吧,合適的話,我現在就買下來.……”


    常閑不動聲色的說道。


    “這兩張椅子,怎麽著也得十萬一張吧,兩張二十萬,您要是想要,就這價了。“


    老陳用手磨砂著那光頭,餘光中看了看常閑的衣著打扮,想了半天之後,咬了咬牙給出了價格。


    二十萬一對?


    漏!大漏!


    要換旁人很可能是大喜過望,趁熱打鐵快刀斬亂麻。


    常閑心裏卻是咯噔一下,下意識的一冷,今兒的事情邪性!


    進門前常閑原本就有些奇怪,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聽到這個價格就知道他的不安算是八九不離十了。


    心裏一旦起了疑心,那些不合常理之處就會露出來。


    就眼前的黃花梨四出頭,擱沈陽道興許都能賣出三十萬一張,七十萬一對來!


    這裏離沈陽道能有多遠?


    中國大戲院離沈陽道就是扔一塊石頭的距離,這位可是看老了戲的,可別說不知道沈陽道!


    再有,老陳家的老宅子出貨,在方圓十裏不說人盡皆知,也是傳播甚遠,起碼看門的老馬都知道。


    楊村一中離這兒可不近,常閑同學一路尋過來可是花了小一個小時。


    為了出東西,散播消息這麽在行,能是冒兒爺?


    還有,雖然已經是秋天,天氣卻並沒有涼下來,家裏還有病號,這關門閉戶的,是不是為了隱藏什麽?


    幾個問號接連出現,這時再看老陳,那麵相依然是憨厚無比,隻是看在常閑眼裏,卻莫名的感覺多出了那麽一點老謀深算的味道來。


    “二十萬……”


    他裝作沉思的樣子,過了一會,他狠狠地一拍大腿,說道:“二十萬就二十萬,我現在就給您開支票,來,勞您搭把手,咱們一人搬一張,都給我送車上去……“


    常閑心裏想著,不管你玩什麽悶得兒密,你敢賣,我現在就掏錢給買走,別看這倆椅子挺沉的,哥們我就是扛也給扛走,這叫做“一力破萬法“。


    他一邊說話,一邊從包裏掏出了支票本,拿起筆就準備寫支票。


    之前在個人賬戶到達百萬的時候,為了以後交易方便,常閑就開了個人支票戶,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哎,小常,我這情況您也看到了,我哪見過啥是支票啊?您還是給現金吧,那東西拿在手裏,它也踏實不是?“


    果然,看到常閑拿出支票本,還沒等下筆,老陳就開口說話了。


    常閑心中暗自歎了口氣,他是真看中那兩張椅子了,老陳要是正經買賣,就是多花點錢買下來也沒什麽,隻是看這模樣,恐怕就是一套啊……


    “二十萬?老陳師傅,您覺得有誰會背著這麽多錢下來收貨啊?就算現取也要預約隔天啊!“


    常閑現在心裏這個隔應啊,就像是吃了蒼蠅般難受。


    他冷然道:“咱們折一下,我這裏有十萬的現金,就買一張,您看行不行?“


    一對變一張也好,反正書房裏一張也成。


    看你怎麽辦?


    “一張?也成!這東西都是祖宗留下來的,要不是沒辦法了,我說什麽都不會賣啊!真是有辱先人啊……”


    老陳眼裏隱晦的晃過一抹異色,語調蒼涼的拉了一個長調,似乎心裏又起了波瀾,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小常,您看中哪張了,先讓我那口子給您包一下,別在車上磕壞了。”


    過了一會,老陳道:“除了這對官帽椅,院子裏還有點東西,走,看您還有沒有瞧得上的!”


    他對著裏屋招呼了一聲,把常閑引到院裏。


    在左側的院牆下堆著一些花盆,花盆後麵斜靠著兩塊老匾。


    這些東西老陳自己都覺得是垃圾,隨手丟在牆根,任其風吹雨淋的,但終歸可以用這個當個噱頭借口將人支出來。


    常閑一語不發,在他的靈覺感應中,那兩張官帽椅已經往裏屋移動了,聯想起那嚴嚴實實的裏屋,搞不好裏麵放的就是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物件。


    他心裏冷哼一下,看著眼前那堆破爛玩意,老陳機關算盡,卻沒想到的是,其中還真有一塊老匾和一個花盆有靈覺感應。


    真的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常閑心裏感慨,全民收藏也不見得就是什麽好事,搞得造假專業化了不說,連售假也是花樣百出,讓人防不勝防,自己要是沒有靈覺感應,估計今兒就著了道兒了。


    眼前這位“冒兒爺“的演技絕對是影帝級別,不對,現在再喊別人冒兒爺,似乎有些不合適了,這丫的就是一套兒爺,專門給人下套的。


    不過這古玩行裏是鼠有鼠窩,蛇有蛇路,讀書看聊齋,看破不說破。


    您道行深,看明白了這局,不買就是,但是點破了就沒意思了。


    “哎呦,對不住,我先接個電話……“


    常閑兜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拿出來看了一下,是一個陌生的京城號碼,連忙抽身,拿著手機到門外,就按了接聽鍵。


    “喂,你是常閑吧?我是鄭芒……“


    手機裏傳來的女音,讓常閑感到一頭霧水,神特麽正忙,什麽玩意兒?


    常閑的記性一向都非常好,隻要是他聽到過的名字或者是比較短的數字,他都能分毫不差的記在腦海裏,從乾陵回來後,更加有向過目不忘發展的趨勢。


    他一邊觀察這處院子周邊的情況,一邊從腦海裏搜索電話裏的聲音,倒是有幾分耳熟。


    “喂,你怎麽不說話啊?我是鄭芒啊。“


    手機裏繼續傳來那個清脆的聲音,好像常閑就應該知道鄭芒是誰似地。


    “喂喂……喂,鄭記者好,我在鄉下收貨,剛才這信號不好……“


    搜索引擎給力,常閑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個身材高挑麵目清秀的女關公模樣,和這熟悉的聲音一重疊,馬上就想起了對方的身份。


    是前段時間買了他嚴複奉母佛麵杖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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