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速十分的緩慢,好像一邊說,一邊又在回想著。


    或許是這些年來,他也被深深的綁在了這家族的榮耀興衰之內,也活的夠累了。


    隻有在俞晚晴的麵前,他仿佛才能找回一絲絲的自我。


    否則,單憑一個女人的討好,他怎麽可能真的用情至深?


    隻不過是他想要尋求慰藉,而正好有那麽一個女人存在罷了。


    “既然是陸家的人,就應該處處為陸家著想。珩兒,你膝下無子,你讓我怎麽辦?就隻剩下你弟弟了。”


    陸遠山又是一聲長歎,終於說出了內心所想的一切。


    他也是沒有辦法。


    陸家需要傳承,不可能到了他這裏,就斷了香火。


    這般基業要是拱手讓人了,他死後還如何有臉麵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陸遠山本以為自己這麽語重心長的說完,兒子多少能夠理解自己一點。


    卻沒成想,接下來聽到的話會是,“昊辰也是我的兒子。”


    “可他並不是陸家的血脈!”陸遠山迅速回擊。


    昊辰的親生父親是誰,連他們都不知道!


    怎麽能就這樣輕而易舉的交出去?


    陸少珩眉心緊皺,“他是心瑤的親生骨肉!”


    “你……”陸遠山攥緊了拳頭,蹭的一下又從椅子內站了起來。


    滿是怒火的眼睛幾乎都要瞪出眼眶了!


    而陸少珩卻並沒有打算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


    “父親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我也無話可說。往後,就各憑本事。若是他陸珹有這個能力,讓他放馬過來便是。”


    話畢,便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陸遠山眉心一跳,趕忙叫住他,“珩兒!左右你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何不做個順水人情,把這一切留給你弟弟?”


    陸少珩腳步微頓,唇邊泛出的笑,苦澀而隱晦。


    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有多說,他頭也不回的徹底離開了。


    這一晚,終究還是不該來。


    ——


    陸少珩走後,陸遠山獨自一人在書房內沉思了許久,才去看了陸珹。


    大兒子注定了保不住,如今也就隻剩下一個小兒子了……


    陸遠山去的時候,陸珹已經睡著了。


    他身上的傷並不嚴重,多修養幾天也就好了。


    隻是這臉上可就要留下點疤痕了。


    但陸遠山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麽,能保住命就行。


    男子漢大丈夫,留點疤也沒什麽。


    在陸珹的床前凝立許久,陸遠山忽然長歎著,“珹兒啊,爸為了你,可是徹底失去了你大哥了啊……”


    兩個兒子之中要是真的隻能保住一個,那麽他隻能選陸珹了。


    為了陸家的傳承,他也不得不這樣做!


    彼時的陸珹依舊還在熟睡中,仿佛對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感知似的。


    在他的夢境中,永遠都是毫無止境的黑暗和無數人的謾罵,說他是私生子,說他不配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上帝終究是公平的。


    盡管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有的人富有,有的人貧窮,有的人英俊美麗,有的人醜陋猥瑣……


    但每個人的心底都同樣深藏著一份傷痛。


    沒有人逃得過。


    大家都一同煎熬著。


    ——


    風鈴苑。


    陸少珩回去的時候,發現一樓的房間還亮著燈。


    問了傭人才知道,蘇苒還沒睡下,從回來就一直在看拍回來的一幅畫。


    修眉輕皺,他緩步走了過去。


    四周都很是安靜,大部分傭人也都睡下了,隻留下兩個值夜的。


    客廳的大燈也關閉了,餘下走廊上的幾盞小燈,照亮陸少珩腳邊的路。


    往前走了兩步,就到了那亮著燈的房間。


    一眼看去,明晃晃的白熾燈將投射下來的光線悉數匯聚到了一幅畫上。


    而蘇苒就立在那畫前,久久的沉默。


    她似是在仔細的打量那畫,又像是透過那畫在看些什麽別的東西,認真的連陸少珩走進去了,都沒有察覺。


    “你似乎很喜歡這畫。”


    陸少珩驀地開口。


    清潤的嗓音,瞬間擴散開來。


    蘇苒猝不及防,猛的回過神來,看到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個人,嚇了一跳!


    “你……你回來了?”幾乎是無意識的說出這幾個字,蘇苒呐呐的眨了眨眼,方才緩過神來。


    陸少珩並未回答,隻是沉了黑眸,細細的打量起了那幅畫。


    “這畫上的女孩,似乎……”他徐徐啟唇,說出來的話,卻讓蘇苒心頭一緊,“頗有幾分眼熟。”


    生怕他認出是自己,蘇苒咽了咽喉嚨,急中生智道,“眼熟?是不是你的前女友啊?”


    陸少珩似是沒料到她會突然來這麽一句,修眉緊皺,回過頭來看她,“前女友?”23sk.


    “對啊!”蘇苒不自覺的移開了視線,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心虛,又輕咳了一聲,“不然怎麽會覺得眼熟?”


    陸少珩並未回答,反而是看她故意背過身子不看自己,忽的意識到了什麽,輕笑著,“吃醋了?”


    “沒有啊!”蘇苒聳了聳肩頭,她怎麽可能吃醋?


    她這麽說,還不是怕他看出來那畫中的少女就是自己麽?


    她可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自己一個不受寵的鄉下丫頭怎麽會跑去國外的……


    怕他深挖,蘇苒又趕緊找到了新的話題,“那個,你的藥浴我給你準備好了,快上來泡吧!”


    話畢,繞過他就一溜煙的跑了。


    她之所以這麽晚了都還沒睡,除了欣賞那幅畫之外,最重要的還是要等陸少珩回來,給他跑藥浴,針灸。


    看他最近這生龍活虎的樣子,很明顯她的那些方法是有用的。


    堅持下去,說不定還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蘇苒跑開後,陸少珩又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畫作。


    那畫中的女孩子,盡管隻有一個背影,但他卻總覺得十分的熟悉,好像是在哪裏見到過……


    而且時間絕對不久遠,因為那種感覺真的是太過熟悉。


    應該就是最近才遇到過的。


    可究竟是在哪裏,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了。


    又站了一會兒,陸少珩才上了樓。


    浴室裏蘇苒果然已經準備好了藥浴。


    眼看著她轉身就要走,陸少珩忽的高挑的修眉,主動邀約,“留下來陪我說說話。”


    蘇苒醒目圓睜,“你泡澡我不方便在這兒看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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