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料到反擊一旦開始會是如此得迅疾和猛烈。


    張九齡被停職,有人揭露出了鎮安司的存在,卻加以汙名,使得鎮安司在朝堂上被非議,雖然還得以繼續維持行動,卻不得不暫停了所有的官方支持。


    “對方”的勢力和能量遠比想象得要來得強大。


    張九齡以及連續很多天在不絕齋閉門不出了,大家都沒見過如此消沉的張大人,雖然被革去了司安的職位,但一時之間根本找不到,能夠代替張九齡的合適的人選,所以隻能讓張九齡暫時以平民的身份繼續主持鎮安司的工作。但顯然張九齡,在連番的夾擊之下,顯得有些一蹶不振。任誰在近乎要完成自己夢寐以求的目標,突然被限製住手腳,眼睜睜看著這樣完美的幾乎從自己眼前溜走時都會崩潰的。


    至於陳野,在巷中與蒙麵女子交手一敗之後,心境仿佛像自己那把斬鬼刀一樣破碎了。連再度握刀的勇氣都沒了,不僅連任務都不執行了,在鎮安司內甚至都看不到他的人影。鎮安司最強斬鬼,這才過去幾日,就仿佛成為了舊日的傳說。


    現在鎮安司上下,竟然是年紀輕輕的李芝在主持大局。


    以這樣的方式來印證張九齡當初那句“李芝是鎮安司未來的希望”,竟然有一絲苦澀的可笑。


    但事情還沒有結束。


    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晚上,斬鬼像往常一樣執行任務,也有留守鎮安司的,若非說有什麽不同,頂多是,最近的壞消息太多,大家的士氣有些消沉。


    沒有人注意到,今天鎮安司內的鬼獵犬們的叫聲特別的少;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巡防的守衛交接班好像比平時有點延遲,等待換崗的人,等了許久還沒等到下一班的守衛,於是提著燈籠打算去看看情況。


    剛剛踏進陰影裏,就有一隻手捂住了他的脖子,匕首像毒蛇的信子一樣伸向了他的脖子,輕輕仿佛舔舐一般,守衛倒下了。隨即而來的,是無數個這樣的黑影,從黑暗中湧現,緊接著四散到了各處。


    這是一場找上門來的屠殺。


    一個身材較為較小的黑影,在黑暗中穿梭仿佛一道黑色的閃電一般。繞過各處建築,直奔不絕齋而去,顯然對鎮安司府內的各個處所有所了解。


    黑影輕易地破窗而入,而且幾乎沒有弄出什麽聲響。以至於背對著她的坐在燭光中肚子飲酒的張九齡,仿佛都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潛入了自己的房間,這樣的話,這個名震朝野的前中書令,曾經鎮安司的守護者,大概會在不知不覺中,靜謐地死去吧。


    一把匕首帶起的寒光劃向張九齡的脖子。


    “噹”被一把刀穩穩地擋住,就在不到三寸的地方,但是匕首再也難進分毫了。


    另外一個人影,從燭光投射下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陳野。


    “又見麵了。”一如既往平淡的語氣。


    與之交手的正是先前的蒙麵女子。


    張九齡放下了酒杯“應該不止你一個人來吧?”“要不請外麵的大人快進來?”張九齡笑意盈盈,哪有半分頹廢的樣子。


    “你怎麽知道我要來?”是一個低沉的男子的聲音,很奇特,像所有人,又不似任何人,是你聽過就會立馬忘記的音色。男子踏進了不絕齋,寬大的袍子輔之以陰影遮住了大部分的麵龐,隻留下了小半張中年男子的臉龐。


    “自恃為強大的獵人,當然會來看自己獵物臨死前最後的反應。”


    “這都是你們計劃好的?”


    “不錯,就算老夫未被革職,這個計劃也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實現。”


    “嗬嗬,是嗎?”


    “那這麽說,外麵那些送死的都是你的棋子嗎?好一個假仁假義的張九齡。”


    “張九齡不敢說對得起全天下的人,但張九齡對得起鎮安司,外麵那些守衛,是張九齡特地請陳懷指,陳將軍特別派來‘守衛’鎮安司的金吾衛。”


    “這個白癡。”男子的聲音倒並不聽得出生氣來。


    “也怪不得陳將軍,此舉確實也可以監視鎮安司的動向,陳將軍有此考量,怕也是想討你的歡心。”


    “可惜太蠢了,太蠢的人總是活不久的。”“這麽說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並不清楚,但已有了大致的方向。說實話在今夜之前,我甚至懷疑過當今皇族和聖上,但你的到來,讓我進一步確定了方向,聖上應該隻是被蒙蔽了而已。”


    男子沒有再回答張九齡的話,而是側過了身去。“你不是說,你斬斷了他的刀嗎?”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說給女子聽,還是在借機問陳野。但女子聽聞此言,已經都得如篩糠一般,縱然強得像她一般,在這個人麵前依然像一頭待宰的羔羊。


    “她是斬斷了我的刀。”陳野開口打破了沉默。


    “那你怎麽還好好地站在這裏?”


    “那隻不過是一把刀而已,更何況,大人囑咐了,那場仗,我本來就是要輸的。”


    “哈哈哈哈,這麽說連故意輸給她,都是你們設計好的?”男子的聲音竟然聽起來有些興奮,全然沒有計劃落空半分氣急敗壞的樣子。


    “是的。”


    “沒想到當年你逃出鬼斬,躲過了我派出去的兩波追殺之後,我放任你自生自滅,這麽一個無心的小遊戲竟然能造就今日的後果。”“因果這個東西可真是奇妙啊。”“哈哈哈哈,我有好久沒覺得這麽有趣過了。”


    陳野身體頓了頓,最終也沒選擇開口追問,畢竟自己一開始就早已做出了選擇。


    “現在再給你個機會殺了他。”女子如蒙大赦,撿起了剛剛因害怕而丟在地上的匕首,毫不遲疑地向陳野出手。


    “哈哈哈,這樣的場景我在許多年前也看見過呢,沒想到你們都這麽大了,也不知道你還有印象沒。”“哦對了,我忘了,像你們這樣下賤的人類根本就不配擁有記憶這種東西。”男子這話顯然是對蒙麵女子說的。


    緊接著他又興奮地朝陳野開口“當初你可是沒忍心殺她哦,不知道這次你下不下的了手呢,嘿嘿。”人命於他而言,仿佛不過是遊戲。


    這時候又一個人踏進了不絕齋,是李芝。


    他手裏握著的刀還殘留著斑斑血跡,看見這樣一個麵目不清的男子在屋內倒也絲毫不覺得驚訝,倒是走到了男子和張九齡中間,隱隱地擋在了張九齡和男子之間。“大人,作戰很順利,大部分潛入的人都被我們製服了,雖然有些傷亡,但都很小,請大人放心。”


    也看到了另外半間屋子裏陳野和之前那麽蒙麵女子的打鬥。


    這真的是一場很詭異的打鬥,陳野顯然是顧及到張九齡,因此努力的控製戰鬥範圍,而那名女子對於這個黑袍男子所在的地方更是畏懼猶如雷池;兩個人都不敢往這半邊的屋子延伸,倒是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和諧,仿佛是事前兩個約定好了畫了一個圈,二人就在圈內打鬥。


    這樣密集地出手,李芝也不敢貿然出手相助,容易受傷不說,更怕反給陳野添亂。


    “你身上流的血的氣味很奇特啊。”男子倒是對新進來的李芝十分好奇。“能借我嚐一嚐嗎?”


    麵無表情,李芝拿刀對準了這名男子,管你是最終的對手也好,是最初的鬼也好,不過是最大的惡罷了,罪惡無有大小,都需要斬去!


    “雖然老夫的計劃成功了,但老夫猜測,僅憑你一人,我們鎮安司所有的人怕是都會死在這裏。”“既然是臨死之前,老夫隻有一個問題,可否請你告訴我?”


    聽到張九齡這麽說,這名男子仿佛被戳穿了心思一般“哎呀,你還挺聰明的嘛,作為對手,你也算不錯了,你問吧。”“我,賜予你一個提問的權利!”


    “鬼到底是從何而來?”“你到底是怎麽來的!”問出了這個問題,仿佛用盡了張九齡所有的力氣,別人或許感觸不深,但張九齡自己知道,為了能問出這個問題,不知道付出了世世代代不知道多少的血,為了走進這個答案,前仆後繼不知道踏過多少先人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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