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默雖然和嶽琳琅約好第二天晚上在珊月亭見麵,但他破曉時分就早早來到,決定就在亭子裏坐等,同時思考些事,思考心裏要說的話該用怎樣的方式說出口才最合適,還想告訴嶽琳琅他是徐默,不是遲靖遠,他想告訴嶽琳琅他喜歡她,至於中毒的事不說也罷,杏黃旗最多能護性命三日,等今晚將所有的話都說給她聽完,明日就找個借口離開蓬萊島,安安靜靜的等待死亡來臨。


    現在不用想都知道,嶽琳琅和嶽璞定然在海神殿裏照顧昏迷不醒的青貝。


    待到晚上的時候,嶽琳琅按時來到珊月亭,用纖纖玉手拖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這位大師兄,靜待他開口。


    從早上到現在,徐默把要說的話醞釀到快要發黴的程度,依舊有些不知從何說起,便笑著道“琳琅,你還記得我們初次相見嗎?”


    嶽琳琅如二月春風的笑容蕩漾的滿臉都是,道“當然記得,是在長青州,當時你還失憶了,不認識我呢,後來長青州發生居民失影的案件,我的影子也被何生用奪影術掠走,還是大師兄你替我找回來的呢!”


    “是啊!”


    徐默麵露出不常見的傷感之色道“再後來你要我跟你回爛劍山,再後來,嗬嗬,還哪裏來的後來,再後來你在劍來峰被人帶走,我急急忙忙的找你,輾轉來到蓬萊,你我之間的故事也就這些,很短也很平淡,可偏偏忘不掉。”


    嶽琳琅剛打算要開口說些什麽,徐默做手勢止住她道“可我還是想說,以後就不要叫我大師兄了,我……”


    “不,為什麽啊,為什麽不讓我叫你大師兄!”嶽琳琅激動地站起來,身子撲伏向徐默。


    徐默內心很清楚,接下來他要說的話,會令嶽琳琅很難接受,可他還是咬住牙道“琳琅,那天夜裏你用問魂術喚出你大師兄的魂魄,他說的很清楚,他已經死去,我真的不是你大師兄遲靖遠,我叫徐默,雖然我不知道為何會進入你大師兄的身體,但我是我他是他,真的不一樣。”


    “不會的,不會的,你就是我的大師兄,你騙我!”嶽琳琅握住拳頭,指甲深深的揳入掌心,用發自掌心的微微疼痛感來麻痹減輕心裏正在不斷發酵的傷。


    徐默心裏同樣不好受,但想到三天後就要毒發身亡,有些話不說就沒機會再說,忍著繼續道“琳琅,你和遲靖遠是從小在爛劍山一起長大的,你應該很了解他,你看看現在的我,哪裏像他,你仔細想想。”


    “可……可你還是像以前那樣關心我,愛護我!”


    嶽琳琅言語結巴,她的話未嚐不能理解為,眼前的大師兄除去依舊像以前那樣關心她之外,其他各方麵確實變化很大,這點她承認,看著嶽琳琅的臉色發生微妙的變化,徐默趁熱打鐵道“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你的大師兄遲靖遠,在下徐默,祖籍荊州市渭水縣,和遲靖遠真的八竿子打不著,之所以關心你,剛開始是因為對遲靖遠的承諾,後來長玉真人讓我代替遲靖遠做爛劍山的大師兄,出於責任,而現在,是因為喜歡。”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嶽琳琅不停的搖頭,用動作來否決徐默說的所有話,奔跑出珊月亭。


    “琳琅!琳琅!”


    “莫要再喊,她不會回來的!”


    背後熟悉的聲音響起,徐默回頭,看見嶽璞站在他的身後,莫非剛剛說的話他都聽的一清二楚。


    嗨,管他聽沒聽清楚,反正有些話也遲早要和他說!


    嶽璞走進珊月亭,坐在徐默對麵道“你可是答應過你師父要做爛劍山的弟子,今天為何又要說這些話,莫非後悔?”


    徐默搖頭道“不是後悔,是怕後悔,我身中蚌精的劇毒,最多也就活個三天,倒不如在死之前,把該說清楚的話都說清楚,不然真的會後悔的。”


    嶽璞感慨到“我本來還在奇怪,為何昨日在島邊見麵時,我問你中毒的事,你要打斷我,如今我總算明白,你是怕琳琅為難是吧,可你想過沒有,你死後琳琅若再問起你的死因該怎麽辦?”


    徐默苦笑道“正因為如此,我才要跟她說清楚我的身份,她隻要知道我不是遲靖遠,我的事對她來說也就無關緊要了,明天我就會離開蓬萊島,找個安靜的地方等待毒發,還請嶽叔叔回到爛劍山,代我向馬真人說聲對不起,本來還答應她要好好做爛劍山的大弟子,如今怕是要食言啊!”


    平日裏遇事沉著總能想到辦法的嶽璞首次感覺到束手無策,用很不自信的語氣道“或許世間還有靈丹妙藥能解蚌精的毒,或許……”


    徐默打斷他道“若還有靈丹妙藥,青貝女王又怎麽會在病床上躺那麽久,性命全部托付於聖海青花呢?”


    嶽璞陷入沉默,再無語。


    徐默將劍十三喚出體外,橫陳在亭內石桌,又把除杏黃旗外的其他四麵寶旗從恒眼裏拿出來,道“劍十三本來就是嶽叔叔你的,現在還給你理所應當,四麵寶旗是道家重寶,也隻有交給嶽叔叔你保管才能放心,至於杏黃旗,暫時還真不能給,我還得靠它護著我的心脈去找個安安靜靜的地方好好睡覺呢。”


    嶽璞長長歎口氣,對於劍十三和四麵寶旗不置半詞,而是道“你知道為何馬蕊芯明明知道你不是遲靖遠,還要讓你留在爛劍山嗎?”


    說句實在的,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正是徐默想知道的,他搖頭道出兩個字“不知!”


    嶽璞的記憶瞬間拉到十幾年前,道“等我給你講個故事,講完故事你就會明白,當今天下原本有四位金仙,直到我師父渡弘真人死去,如今金仙隻有三位,而我的故事,就要從我師父的死說起,馬蕊芯要你代替遲靖遠留在爛劍山的原因,就在故事裏。”


    “那年居住在瀛洲島的金仙蘇相劫,妻子因為一場島上內亂身受重傷危在旦夕,寫信請我師父渡弘真人到瀛洲島去,欲借助兩位金仙的力量,偷天換日起死回生,師父收到信後急忙啟程,卻在中途遇到一孩子被山妖擄進洞穴,便出手相救,結果卻因為就那孩子耽誤掉些許時間,趕到瀛洲島時,蘇相劫妻子已然身死,蘇相劫愛妻情深見妻子死去發瘋墮道,墜成妖仙,竟然將他妻子的死怪罪到那名孩子身上。”


    從小徐默就喜歡聽些神話故事,更何況故事裏還有他想要的答案,聽至此處道“後來呢。”


    嶽璞繼續道“蘇相劫因為妻子的死遷怒於孩子,要殺,而我師父渡弘真人則要護,兩人因此大大出手,兩人本來都是金仙境,旗鼓相當,可那蘇相劫墮道入妖仙,完全喪失理智,師父無奈,隻能犧牲掉性命來讓他清醒,怎麽說師父都是他多年的好友啊!”


    歎口氣,嶽璞道“可他在恢複心智之前,竟然千裏降劍,斬斷了爛劍山的山脈,師父渡弘真人用生命把他從妖仙拉回正道,他本該感激,可奈何這蘇相劫對亡妻的執念太深,鐵定要和師父堵口氣,說二十歲時這孩子若修道有所成,能接住他七七四十九式劍招,他才肯將斬斷的那截山脈還回,他不希望渡弘真人犧牲掉救他妻子的時間救回來的孩子,是個廢物,到底不過是賭氣罷了!”


    徐默道“那孩子就是遲靖遠?”


    “不錯。”


    “所以說如果遲靖遠在二十歲之前死去,亦或是到二十歲的時候接不住他七七四十九式劍招,蘇相劫都不會還回斬斷的爛劍山山脈。”


    嶽璞點點頭。


    山脈對於一方土地,有滋養靈氣,涓養生機的作用,人群聚居之處,山脈更是育人養人,更何況是修仙門派立殿築樓的山體,山脈一旦切斷,於天地道運的損減暫且不談,單單是對機緣的影響就很大,本該有的機緣會在無形中消散,爛劍山近些年在劍道丹藥術法方麵都要遠遠落後於六道院和茅山派兩家,尤其劍道,與茅山派間的差距何止七八條街,究其原因縱然有宋道元下山後劍道弟子青黃不接的劣根,山脈被斬的暗中影響也同等重要。


    嶽璞麵色肅然道“山脈關乎基業,近些年都是馬蕊芯暗中在以自身壽元續著斷掉的山脈,可撐不了多久,如果不能拿回斷掉的山脈,最多五年之內,爛劍山將現傾頹之勢!”


    徐默歎息道“幾十年過去,蘇相劫怕也認不出當年那個孩子的具體模樣,可以找人代替嘛。”


    嶽璞苦笑“金仙上觀雲霄下窺地府,怎麽可能輕易被騙。”


    “額!”徐默沉默良久,道“可我終歸是徐默,做不得遲靖遠,況且我身中劇毒三日後必死,請嶽叔叔代我向馬真人致歉,還有啊,替我向宋老前輩問聲好,就說他的劍術,我很想學呢!”


    說完徐默站起轉身,走入眼前的暗然夜色裏,仿佛徹底消失在人間。


    “我是徐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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