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靈的碎肉馬上就化作氣體消散了。


    西城式在房間裏沒等多久,深琦智子的母親就敲響了房門。


    這是個特別要強的女人,雖然穿著和服,但總讓人覺得少了日本女人的柔弱感。


    走起路來,踩在木地板上的腳步更是嘭嘭作響。


    “西城警官,已經到晚餐的時間了,倘若不嫌棄的話,請移步到餐廳。而且——”


    深琦葵看著西城式,有些好奇:“西城警官過來是為了解決阿幸的事情嗎?”


    她顯然是從深琦文太那裏知道了西城式是警官的事情,所以才有此一問。


    不過——


    解決阿幸的事情...


    這麽一聽,西城式覺得深琦智子一家與笹原幸似乎關係不淺。


    他聽著聽著就點點頭:“嗯。這次過來確實有事情想找笹原小姐。”


    “阿幸就隻是個小孩子,不知道西城警官找她到底有什麽事?”


    深琦葵也不急著走了,停在原地好奇地問道。


    她倒也不屬於那種特別八卦的人,但既然牽扯到了笹原幸,她就想問一問了。


    西城式甚至能聽出來,她話裏還帶了點警惕。


    “這個事情,等我和深琦先生見麵,開始討論了再說吧。不過深琦女士你不用擔心的。”西城式簡單地回複一句,表明了自己沒有藏著掖著的想法,不用這麽著急逼問。


    “啊...失禮了。”深琦智子的母親也知道自己剛才態度有點太直接了,於是幹脆就道歉了,“西城警官,請跟我來。”


    西城式跟在她身後,來到餐廳。


    這說是餐廳,其實倒不如說就是個和室,是深琦一家用餐的地方。


    和室最裏麵,深琦文太早就倒好了酒,順帶還給西城式滿了一杯。


    西城式的警官證是崗野良子幫忙辦的,為了辦事方便,上麵的年齡也偽造成了二十歲,是能喝酒的年齡。


    看起來對方這是要在飯局上告訴自己笹原幸的事情啊。


    酒桌文化嘛,那個國家都有的。


    西城式徑直就坐下了,坐得又平又穩。


    “來,西城警官,來喝一杯。”


    深琦文太樂嗬嗬地舉杯了。


    西城式也不矯情,捏起酒杯,一口喝了幹淨,接著又大咧咧地吃了口菜。


    他前世沒少和別人在酒桌上談生意,平時雖然叫著不喝酒不喝酒,但真喝起酒來,一桌子人都能被他一個人摁倒在地上。


    更加別說日本這種清酒了,真是來幾桌子人,他就能喝趴幾桌子人。


    喝完酒,他把酒杯放在一邊,又夾了一筷子烤魚。


    這魚估計是用那種小炭爐烤的,表皮焦脆,透著點褐黃色,上麵滲著油漬,一筷子吃進肚裏,讓人舒舒服服的。


    見西城式也吃吃喝喝起來了,深琦文太也沒繼續賣關子,他支起筷子,一邊夾菜一邊說道;“西城警官是來找大江女士的,對吧?”


    “嗯。”


    “喔?”深琦文太應了聲,接著提起酒杯,“再來一杯。”


    和西城式再碰了一杯後,深琦文太說起了大江紫的事情,“其實大江女士,在我家幹過一段時間旅館侍者的...那應該是我們家剛搬來八沢鎮的時候...”


    “剛搬來八沢鎮?深琦先生不是八沢鎮本地人?”西城式抬了抬眼問道。


    深琦文太確實不是八沢鎮人。


    據他所說,他是覺得八沢鎮這邊環境不錯,挺有利於養老的,所以就在這邊盤了個宅子,當作旅館經營著。


    平時雖然沒什麽顧客,但深琦文太寫過實體,成績不錯,版稅都夠他吃了,因此也就沒著急,帶著半養老的心態在這裏暫居了。


    “我第一次見大江女士的時候,是一年前吧,她那個時候帶著阿幸,兩個人在她們家的老宅子生活...那個時候鎮子裏就在傳‘詛咒之子’的傳說了。”


    深琦文太扯了扯嘴巴,又抬起酒杯,與西城式碰了一杯,“我和妻子都是名古屋出身的人,當然不怎麽相信這些神啊、鬼啊的事情,所以對鎮子裏的傳說也不在意。”


    “於是深琦先生就雇傭了大江女士來你們旅館當侍者?”


    西城式把酒杯放下,然後立馬就被旁邊一直等候著添酒的深琦葵拿過去,把酒倒滿再遞了回來。


    “嗯。當時是覺得大江女士一個人還帶著個孩子,生活也有些不方便...所以就想著雇她過來幫忙。”


    說到這裏,深琦文太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說不出的憂傷,“老實講,大江女士她很樸實,幹活也很賣力,是個很好的人...不過她平時就被鎮民刁難。”


    這在日本這種小鎮子裏並不少見。


    年輕人出走去大城市見世麵,世麵沒見到,結果回來的時候還要被老一輩一頓冷嘲熱諷,說什麽‘背叛了村子’、‘你又不留在村子,還回來幹什麽?’


    特別像這種封閉式,大家都認識彼此的小鎮,這種現象就更嚴重了。


    西城式聽著皺了皺眉,可沒有開口打斷深琦文太的回憶。


    “更別說還有詛咒之子的傳聞,啊...西城警官應該知道阿幸右手的事情吧?反正當時大江女士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不過有我家平日裏照顧,還是能生存下去的。”


    深琦文太頗為感歎,“可過了一段日子,我們家和大江家的關係暴露了,那個時候,本來就是外來戶的我們家,就被人打上了‘與詛咒之子接觸’的烙印。”


    “單純的不講道理而已。”


    西城式對這些鎮民做了個點評。


    “對,就是不講道理。”深琦文太對這句話很讚同,與西城式又喝了一杯,又有些好氣,“他們以為這樣我就會停止對大江女士的幫助,以為我會屈服...哼。”


    他哼了一聲,有些倔強地昂了昂腦袋,“我這個人是個硬骨頭,你越要阻止我做什麽事,我就越要做,更何況我做得又不是錯事,這一點,妻子也很支持我。”


    “沒錯,我們家絕對不能對這種蠻橫不講理的事情服軟,更加別說,智子和阿幸的關係還特別好。為了兩個孩子,我們咬咬牙還是能頂下去的。”


    深琦葵把酒壺一擱,坐在旁邊出聲了。


    她與丈夫一樣,也是特別正氣、要強的人,那怕會被碰得渾身是傷,她也義無反顧的。


    兩個人看上去都是好人啊。


    西城式沉吟一聲,過了一會兒問道,“智子小姐與笹原小姐關係很好麽?”


    “嗯。她們之間的關係很好的。”


    聽到這個回答,西城式也算是明白了。


    難怪深琦智子在女生群體裏地位那麽低了。


    這是有笹原幸的原因在裏麵啊。


    三人成虎。


    每天聽著別人叫‘詛咒之子’‘詛咒之子’,時間長了,自然真有人覺得是真的了。


    西城式估摸著因為深琦智子與笹原幸的關係特別好,所以才連帶著被一起打壓。


    “說起這個,我一直沒看見智子小姐,她人呢?還有大江小姐,不介意的話,能不能把她號碼給我?”


    西城式摸著酒杯又與深琦文人碰了一杯。


    他覺得深琦文人似乎有些想把自己灌醉的意思,這碰杯的頻率未免也太高了,談事情不是這麽談的。


    “大江女士的號碼...”深琦文太與深琦葵對視一眼,話頭也卡在喉嚨邊,說不出來了。


    怎麽回事?難不成是大江紫出了什麽意外?


    西城式把酒咽進喉嚨,麵不改色地看了過去。


    “其實這件事,隻要稍微調查一下就知道了。”深琦文太笑了笑,看上去有點勉強,“大江小姐,除了在我這裏兼職的同時,還會去打散工,就是幫人的農田鬆鬆土,打掃一下衛生。”


    他繼續說了下去。


    大江紫是想努力讓笹原幸上學的。


    但隻靠她目前的工資很難供笹原幸上更好的學校,再加上本地八沢鎮的學校又拒絕接收笹原幸,要去鄰鎮又要花很大一筆錢。


    也因此,大江紫在外麵還會接些零星的活來幹,但她文化程度不高,平日裏又被鎮民排擠,所以大部分接的都是體力活。


    而就是有一次,在幫忙挪豎在牆角的木頭時,一個沒注意,便被倒下的木頭砸中了腦袋。


    到現在,她都還躺在醫院裏昏迷不醒。


    “大江女士是個很樸素的女性,平時笑得特別坦誠。”深琦文太沒忍住,狠狠地用拳頭砸在了飯桌上,“那怕日子再難過,她也一直告訴阿幸,要善待鎮民。”


    旁邊的深琦葵更是有些止不住的抹眼淚。


    每次看著笹原幸用大眼睛望著自己的純真表情,深琦葵總有種莫名的負罪感。


    這個孩子對排擠她的鎮民,沒有任何怨恨。


    平日裏就算被人用石頭砸了腦袋,也會啪嗒啪嗒地跑到大江紫旁邊,問她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怎麽鎮裏對其他孩子很和藹的婆婆爺爺見了她就丟石頭?


    每每聽見這些話,大江紫就會抱住笹原幸,表情也特別難過。


    在大江紫倒下後,她家的老宅也被賣出去當醫藥費。


    笹原幸那個時候似乎就察覺到了,鎮民可能對她有些惡意。


    她在後麵的八沢山裏搭了個小木屋,一個人住下了。


    深琦文太也有邀請過她來自己家住,可卻被笹原幸搖著腦袋拒絕了。


    “我要是住在深琦叔叔家,肯定會有很壞很壞的人過來的。”


    說這話的時候,笹原幸還用髒乎乎的小手抹了抹眼淚,然後又看見了自己的右手,於是動作飛快地把右手藏到後背。


    見到這一幕,旁邊的深琦葵想抱抱笹原幸。


    但笹原幸還是搖頭拒絕了。


    問她理由,她看上去很忸怩,但還是給出了回答。


    阿姨、叔叔、還有智子看上去都亮閃閃的,很幹淨,我灰撲撲的...而且還很醜...


    她把自己扭曲的右手藏在背後,藏得很深...


    從那天開始,笹原幸就一個人在後山生活了。


    鎮民之間也開始流傳謠言了。


    ‘詛咒之子把大江紫咒死了。’


    ‘她害怕和我們接觸了!我們之前的作為是有效的!再加把勁!把她趕出鎮子!’


    ‘正義是必勝的!’


    其中也有善良的人說過,笹原幸的年齡還小,讓他們不要做得太絕。


    可這呼聲很快便淹沒在人們‘正義’的呼聲中。


    事實上,誰都沒有見過笹原幸詛咒過人。


    也沒有任何人知道,笹原幸隻是自己一個人搬進山裏居住。


    沒有人願意去考慮,笹原幸才八歲。


    “最近,網絡上不是出了許多關於除靈、靈異一類的事件嗎?因為那個,反對‘詛咒之子’的活動近來也愈演愈烈了。很多人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測是對的,不是迷信,所以變本加厲。”


    大家都覺得世界上是存在鬼神之說的,所以就覺得笹原幸確實是詛咒之子,於是采取的行動愈發激烈。


    就連深琦家門前都有人隔三差五地丟垃圾,塗鴉。


    這也是為何,聽見西城式是東京都所屬的靈異部門警察的時候,深琦文人會有些興奮。


    要是有官方的他幫忙,對那些已經發了瘋的村民們解釋,說不定就能緩解笹原幸如今尷尬的處境了。


    “沒問題。”西城式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若笹原幸真像深琦文人他們說得那樣,他幫幫忙倒是也無所謂。


    畢竟隻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要是能因此救助到笹原幸...也算是劃得來了。


    可能是有些喝上頭了,深琦文人開始吐露心聲了,“其實這次...和西城老弟你喝酒...也是為了阿幸...我們想把你灌倒...再問些東西出來。”


    “是嗎?”西城式應了一聲。


    他其實從剛才就覺得奇怪了。


    對方這敬酒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不像是談事情的樣子...結果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西城老弟畢竟是年輕人嘛。”深琦文人大著舌頭,“我灌倒你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他眼神看著西城式,看著看著覺得有些不對勁;“西城老弟,你怎麽...你怎麽變成兩三個了?”


    “...你喝醉了。”


    西城式開口,接著想讓深琦葵把他老公帶去休息。


    結果讓他沒想到的是,可能是剛才說得興起,深琦葵也給自己滿了幾杯,現在正在地上躺著說胡話呢。


    “我沒醉啊,西城老弟你別亂說。我很能喝的。”站都站不穩的深琦文人開始發倔了。


    “......”西城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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