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修”盯著矮桌上的地圖仔細看了看,特別是這座原本用於野外訓練的廢棄營地周邊的地形。


    確保所有的細節都能夠在“夕照”之下完全重現後,“樊修”抓起插在地上的大刀。


    在營帳內稍稍揮舞熟悉了一會兒後,“樊修”深吸了一口氣,略微振作了一下疲憊的身體,輕聲喃喃道:“身後就是家園啊。”


    說著抬頭挺胸,神色威嚴而平靜地向帳外走去。


    來到帳外,還算完整的親衛部隊已經列陣等待在這裏。


    原本一個營的親衛,如今也隻剩下這500人。


    他們是“樊修”一個個親自挑選出來的老兵,也是“樊修”打算訓練成特性精銳的種子。


    然而這一仗過後,不知道他們還能剩下幾人?又或者就這樣陪著自己戰死沙場。


    耳中聽著中營那邊傳來的喊殺聲和士卒身死時的慘叫,眼中映著前排親衛臉上些微繃不住的焦慮、慌亂和絕望。


    “樊修”臉色平靜地靜靜看著他們,直到親衛臉上的神色稍稍平靜。


    這時,趙副將帶著僅存的七名偵騎行了過來。


    “樊修”扭頭看向微微躬身的趙副將和身後行禮的偵騎。然後看向身旁的傳令兵,沙啞中帶著威嚴的聲音響起:


    “傳城主令。”


    傳令兵和趙副將等人神色一肅。


    “樊修”看著殘存的七名偵騎神色威嚴道:


    “令偵騎七人火速撤回‘修遠城’,告知留守副城主及其他主要負責人本城主的命令。”


    頓了頓,接著道:“命令有三。其一,‘火種’計劃開始實行,所有‘火種’馬上從安全通道撤離,沒有本城主或聯盟委派的繼任城主命令不得返回。”


    “命令二:命所有留守部隊謹守城門,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得擅自開啟城門,違令者‘斬’。”


    稍稍停頓,“樊修”的聲音變得冷硬如鐵:“任何情況中包括我軍所有出城部隊。即見到我軍任何潰兵皆不可開門。”


    雙眼平靜地看著七名偵騎的眼睛道:“包括本城主在內的潰軍。”


    趙副將,傳令兵和親衛聽到“樊修”口中的命令皆是神色一愣,隨即大驚。


    不過“樊修”沒有理會,而是接著道:“隻有本城主和副城主同時下令,才可重啟城門。”


    “命令三:萬一敵軍裹挾潰軍入城,”“樊修”神色漠然而冷冽道,“命副城主第一時間用所有通訊手段向聯盟請求停止所有救援行動。如通訊被封鎖則啟動‘共亡’行動,引爆城池,與敵共亡。”


    閉上眼,讓聽到命令的眾人消化了一下,再睜眼時,神情平靜地看著七名偵騎道:“聽清楚了嗎?”


    七人互相看了看,抱拳鄭重道:“誓死完成任務!”


    “樊修”搖搖頭,語氣嚴肅道:“我不需要你們死。我要你們活著把命令完整準確地傳遞給副城主和所有相關負責人。”


    “是!”七人再次齊聲應道。


    “去吧,趁著敵軍還未合攏。”“樊修”擺手讓偵騎離開。


    “大人!”趙副將上去一禮,有些欲言又止。


    “樊修”揮手止住趙副將即將出口的話語,認真看著他的眼睛道:“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


    說完不等對方反應,轉身走到親兵陣列的前方,看著聽到“樊修”的命令後有些騷動又很快鎮定下來的老兵們。


    所有的親衛都是樊修一個個自己去軍營中選拔出來的,最年輕的也已經跟了樊修至少三年的時間。


    從這些親兵臉上的表情和眼神中傳達出來的情緒,“樊修”知道哪怕麵臨如今這種任何人都能看出來的死亡絕境,身為城主的“樊修”又親自截斷了最後退路的情況下,他們還是願意相信樊修這個城主的。


    “樊修”看著眼前一個個熟悉的身形,看著他們那帶著強自鎮定而又信任的目光,胸口就像堵著一塊石頭一般。


    雖然胸口堵得難受,但表麵上也依舊威嚴而平靜。


    “樊修”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聽到那句“無路可退”後怔了一瞬就鎮定下來一臉穩重表情的趙副將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要說這樊修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無論是500親衛還是這個趙副將哪怕聽到寧遠附身的“樊修”下達了那樣相當於自掘墳墓的命令也能夠維持著表麵上的鎮定。甚至連象征著士氣的“軍氣”都沒有出現太大的波動,甚至原本處於低穀的士氣還有了些微的上升。


    (“真不知道該說這樊修的人格魅力大還是這些人對樊修有著堅定信心?不過不管怎麽樣,至少這樣的話可選方案的可行性倒是能夠稍稍提高一點了。”)


    (“沒有對手下軍隊的強大掌控力,現在的局麵哪怕有想法也沒有執行的條件。還好!還好!”)


    附身樊修的寧遠在意識中慶幸地喃喃道。


    “樊修”看著趙副將和500親衛聲音威嚴中帶著淡淡的欣慰道:“剛才的命令,我想大家都聽到了。聽到了還能鎮定的站在這裏作為城主,作為你們的將軍我很欣慰。”


    “我們無路可退了。”“樊修”如同陳述事實般說道,“戰爭之初,修遠城就已經注定了失敗。”


    所有人看著“樊修”沉默著沒有任何動容。


    戰爭的勝負,其實從“鐵稚城”突然發出戰爭通告後,所有“修遠城”的居民就都知道。


    中型城邦與小型城邦的戰爭本就是不對等的。沒有特殊的殺手鐧,很少有小型城邦能夠戰勝中型城邦。


    “大吃小,強吞弱”本就是所有人都近乎習以為常的事情。


    城邦聯盟的存在本就是圍繞著眾生習以為常的這句話所展開的自我攻防。


    弱小的城邦抱團抵抗強大城邦的欺淩,強大城邦為了更有效的獲得資源利益吸納弱小城邦成為自己的附屬。


    不過正因為習以為常,涅諾大陸的原住民基本就沒有在乎戰爭的。無論是攻打別人還是別人來攻打你,無論攻打你的城邦是強大還是弱小,無論戰爭中會有多少死傷。對於大部分城邦居民來說,因為規則的存在,隻要城邦沒有易主他們就願意為了城邦而戰。哪怕城邦易主,除了已經產生仇恨的,大部分的原住民也並不在乎頭上到底坐的是誰。最多遭遇暴政時感懷下前任,然後祈禱下一場城邦戰爭的帶來。


    “修遠城”的城民也是如此。隻不過因為“鐵稚城”在方圓萬裏的名聲並不算好,加上可能“屠城”的流言,而“樊修”這個城主也還算比較得人心,所以大部分城民哪怕明知道“修遠城”注定失敗也還是希望能夠出現“奇跡”。


    “原本作為城主我沒有打算怎麽掙紮。”“樊修”如同說著與自身的無關的事情一般,毫無起伏的接著道:“打一場,輸了我帶著降低一級品質的城市結心和願意跟隨我的人離開。”


    “去秦聯盟那裏重新找個合適的位置重新開始。那樣對於我們來說或許更好也更安全。”


    “如果鐵稚城的目標是我手中的城市結心。輸了,隻要條件足夠我也願意放棄。隻要他們善待城民。”


    “樊修”麵無表情語氣毫無起伏的陳述道:“作為地階修行者,哪怕剛進入地階,隻要不死,一個城市結心的損失我承受得起。”


    “但是!”“樊修”眼神一厲,聲音變得冷冽而憤怒,“但是,涅諾大陸沒有哪一場通告的城邦戰爭會是這樣莫名其妙的。”


    “哪怕你鐵稚城再強大至少也應該給出一個戰爭的借口吧?哪怕僅僅是看我修遠城不順眼這樣的理由都可以接受。”


    “然而,沒有。”“樊修”聲音憤怒而低沉,“鐵稚城隻是發出了戰爭通告。沒有任何開戰理由的戰爭通告。這是比被看成螻蟻還要不堪的無視。”


    “憤怒?”“樊修”看著眾人臉上隱隱的憤慨,聲音平靜下來,“我一開始也憤怒。不僅憤怒還深感恥辱。”


    “樊修”頓了頓,平靜著語氣道:“不過,我現在不憤怒了。”隨後看著眾人道,“50000大軍,四支強力部隊。摧山力士,特性精銳部隊;戰爭巨獸,震懾性力量;木靈部隊,純修行者精英部隊;煉槍部隊,大規模殺傷性部隊。”


    “嘖、嘖、嘖。”“樊修”猶如自嘲般嘖嘖有聲,“對付咱們一個小小的修遠城鐵稚城居然派出了這樣誇張的豪華陣容,這哪是不重視咱們啊?這分明是當咱們是中型城邦來打啊!”


    “震驚!實在是太震驚了!”“樊修”嘴上雖然說著震驚,但無論是語氣還是臉上的神色都沒有絲毫“震驚”的意思,相反帶著冷漠和嘲諷,“那時候本城主都生出了就憑鐵稚城給出的這待遇,咱們認輸得了。然後,”語氣再次變冷,“那條形似流言的情報來了。”


    “樊修”看著眼前所有人壓抑著怒氣,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冷然道:“鐵稚城攻下修遠城後將通過獻祭強製開啟屠城模式。修遠城無論種族,男女,老幼,凡人又或者修者,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所有親衛包括趙副將全部在瞬間睜大眼睛,瞳孔收縮,頭皮發麻之餘全身發冷。


    趙副將忍不住道:“大人,這情報?”


    “樊修”看著趙副將的眼睛淡淡道:“這是‘諦聽’給出的情報。”


    聽到“諦聽”這兩個字無論是趙副將還是親衛當即不再質疑情報的真實性。一句話,“諦聽”給出的情報,從來沒有失誤過。


    “樊修”看著眾人接受了“屠城”情報後臉上不敢置信的表情語氣毫無起伏的平靜道,“想不通是不是?”


    趙副將看著“樊修”點點頭。


    “就在被伏擊之前我也想不通。”“樊修”看著眾人神色坦然地直白道,“但就在剛才我想通了。所以我才下達了那樣的命令。”


    隨後看著眾人冷硬的臉上毫無表情道:“我們無路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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