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富川橋的那段路,謝衝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


    他明明嚇得要死,可是大腦一片空白。大概隻有一個念頭——追上妹妹坐的那輛車!


    無論車停下來了,還是掉進了河裏,他都要追上!就算拚了這條命,他也要確保家人平安無事。


    在看到三哥的車牌時,謝衝再也沒了力氣,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還好,車沒有開上橋。如果早出發一分鍾,恐怕就躲不過這場劫難了。


    還好,還好……


    謝衝不停地安慰自己,這是最幸運的事情。


    恢複了些力氣,謝衝打開車門,把家人們全都拉了出來。車上的三個人全都癡癡傻傻的,謝穎抱著哥哥嚎啕大哭:「就差一點點,我們就要掉下去了。」


    「不哭,不哭……」謝衝也渾身哆嗦:「哥在呢!沒事了,小穎。」


    富川橋是連接東海街道和來城市中心的交通要道,橋麵呈拱形,約有五十米長,既有車行道,也有人行道。坍塌時正值上班高峰,好幾輛小轎車墜落到了河底,數十名行人也落入河中。


    這大概是來城有史以來最大的事故了。


    謝衝掏出手機,先後撥打了120、110、119,但是所有的電話都接不通。因為打電話報警的人太多了。不過須臾,就有消防車開過來了,消防員及時展開了救援。不一會兒,好幾輛救護車也開了過來,醫生們行色匆匆。


    謝衝和家人一起回到了家,奶奶被「心有餘悸」折磨著,隻會坐著發呆,偶爾問一句「現在情況怎麽樣了」。謝穎則不停地打電話,確認她手機通訊錄裏麵的朋友都沒事,然後又給媽媽打電話,將自己的恐懼和盤托出。


    除了謝慶雲和謝靖,謝家人全都急匆匆地趕回來了。一家人都沒出事,女人們都哭了起來。謝衝記掛著姑姑和弟弟,爺爺說,他們是走到校門口才分開的,他去了診所,那倆人去了學校,不必擔心。


    這次事故來得突然而又慘烈,市裏的公交車全都停了,為救援留出足夠的通道。謝衝沒辦法回學校了,他跟老師請了假。盡管落下的學業讓他不安,但是他不在乎了。畢竟,全家人都齊齊整整的,這已經很難得了。


    謝衝問爺爺:「謝靖還要表演節目嗎」


    「我回來的時候,聽到學校裏麵有喇叭聲,應該還是要表演吧怎麽,你想去看看」


    謝衝還沒搭話,謝慶收說道:「我看這起事故很嚴重,救援的人手嚴重不夠。謝衝,咱倆都是青壯年,能幫不少忙,咱們先過去等著吧。」


    「嗯。爺爺奶奶,還有小穎,你們在家好好的。」


    「我跟你們一起去。」謝宏軒收拾好了一個醫藥箱,說道:「不一定會用上,但是有備無患。」


    王吉英不太放心,但是她沒有阻攔,而是叮囑道:「我們在家做好午飯等著,你們早點兒回來。」


    「知道了!」


    謝衝到了富川河邊,遠遠地就看到一些「人」躺在了路邊,蓋上了白布。隻瞥了一眼,就看到了大約十個「人」。謝衝受不了這衝擊,扭頭就吐了。謝慶收讓他堅強一些,謝宏軒卻說道:「他還是個孩子呢,他哪兒見過死人沒嚇趴下就不錯了。」


    謝衝的確是在盡力克製內心的恐懼。


    謝慶收不動神色地握住了兒子的手:「要是真害怕,你就回家,我和你爺爺在這裏就夠了。」


    「不,老爸,你們倆在這兒,我不放心。」


    話雖如此,謝衝還是不可避免地慫了。不斷有人被打撈上來,爸爸幫忙搬運。爺爺和認識的醫生打過招呼,幫忙搶救傷員。有的「人」都被泡大了,還有的吐出了一堆髒兮兮的東西之後就沒有氣兒了


    ,這些畫麵都給謝衝強烈的衝擊。他退縮到一輛救護車後麵,不斷地調整呼吸。


    有兩個年輕人躲在這裏抽煙。


    謝衝無暇顧及,可他們卻嘲諷道:「這就是未來的飛行員被幾個死人嚇成這個鳥樣」


    「死人」


    謝衝不滿地抬起頭。他們怎麽對逝者沒有半分尊重但是,他們說他慫,這個他沒辦法辯解。他就是被屍體嚇得要命。


    那兩個人,是穿著運動服的朱方台,還有穿著白大褂的朱方閣。


    其他救援人員在外麵忙得熱火朝天,他們堂兄弟倆躲在這裏談天說地,吞雲吐霧。


    謝衝說道:「朱大夫,你現在不忙嗎」


    「忙不忙,跟你有什麽關係」朱方閣眯著眼睛,毫不在乎地說道:「我有在這裏抽煙的資本,你管不著我。」


    朱方台笑嘻嘻地說道:「謝衝,你別管得那麽寬。有本事,你自己去救人,而不是在這裏說別人。不過,我看你腿肚子發軟,別一腳滑進河裏咯!」


    兄弟倆又哄笑了起來,謝衝被他們奚落,氣得半死,又沒想好怎麽反擊。他不服氣地離開他們的視線,可映入眼簾的還是那些讓他頭皮發麻的屍體。比剛才更甚的是,已經有家屬來認領屍體了,他們的哭嚎聲讓謝衝非常不好受。誰能意料到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呢


    朱家兄弟倆躲在車後麵聊天,謝衝豎起耳朵聽著,當年修繕富川橋,那項工程是朱家某個人承包的,朱方台尚且有些憂慮,不知道這次禍事會不會連累家族。朱方閣則毫不在意地說道:「都過去多少年了,怎麽可能算到咱們家頭上這橋年久失修,車輛超載,都是坍塌的理由,跟咱家有什麽關係。」


    正好有個家屬在外麵哭嚎:「誰修得這個破橋這簡直是草菅人命啊!我要把他們找出來,為我兒報仇啊!」


    謝衝被兄弟倆的態度氣得半死,當即大聲嚷道:「你們朱家修的橋,現在橋塌了,你們倆不救人,還躲在這裏抽煙吹牛!你們對得起來城的百姓嗎」


    朱家兄弟倆傻眼了。


    悲傷而又憤怒的家屬們眼睛裏燃燒著火焰,恨不得把他們撕著吃了。朱方閣連連後退,扔掉煙頭,陪著笑說道:「誤會,都是誤會!那個小孩都是瞎說的!」


    可那些家屬哪兒能聽得進去他們迫切需要一個出氣筒,他們對朱家兄弟圍追堵截,甚至有人動手開打。朱方台是運動員,力氣大,脾氣爆,跟家屬們打成一團。


    謝衝沒料到事態會發展到這種地步,不過,朱家兄弟受到懲罰,他心裏挺爽的。他不怎麽害怕了,跑到爸爸身邊,和爸爸一起照顧救上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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