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周洪宗聽了,知道湯宗已經知道了往北京行在運送漕糧之事,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倒是說為什麽,原來湯大人是為了此事。”


    他眼睛眯了眯,“敢問湯大人,這事可與你奉旨查辦的奉天殿刺駕案有關係?”


    湯宗道,“有關係!”


    “有何關係?”


    “我說有關就有關。”湯宗針鋒相對,“還望周大人不要影響湯某辦案。”


    周洪宗一滯,雖然覺得湯宗是在強拉硬扯,但查案這話一說出來還真讓他沒有理由拒絕,於是喝了一口茶,調整調整情緒,“湯大人,皇上的確是下旨讓我征收二十萬石漕糧,可你也知道,順天府要糧可是一百萬石,淮安府隻出二十萬石,剩下的八十萬石都是從我浙江出,在這二十萬石之前,杭州三大官倉已經出糧六十萬石,我周洪宗是浙江的父母官,不但要考慮北京新都的建造,更要考慮浙江官員百姓的用度,六十萬石糧食已經出倉,征糧二十萬石哪裏夠?這多征十四萬石有何不妥?況且,這十四萬石漕糧就在這雲中官倉,又不是平白無故不見了,周某實不知湯大人有何疑惑?此事又如何與奉天殿刺駕案有關係?”


    紀綱聽了覺得有道理,皺眉看向湯宗,看他如何回應,其實他心裏知道周洪宗有鬼,那五萬兩銀票就是證據,但要說是丟了這麽多漕糧,他還是有些不相信,畢竟操作難度實在太大,他自問可沒這個本事。


    湯宗看著周洪宗,心說此人太難對付,從他身上看來是無法驗證自己的猜測了,於是看了看天色,“時辰不早了,本官也不想耽誤周大人和耿大人的中秋相聚,此事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這就要結束?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周洪宗心說你想下馬,我可還不想給你台階呢,想拍屁股走人,門都沒有,正要出言嘲諷,卻見湯宗對紀綱和車在行吩咐道,“將這浙江戶部清使司主事曹幹、雲中官倉倉督孫德旺拿下,再派人將平陳、晉中二倉倉督一同捉拿!”


    “是!”車在行領命,立刻就要抓人。


    可紀綱卻是不動,傻愣愣地看著湯宗,心說你剛才那一回合明顯是輸了,如何口氣還如此大?這種無賴風格一向都是我紀綱具備的,你湯宗是什麽時候學會的?


    “湯宗,你要幹什麽?!”耿璿是火爆脾氣,聞言“噌”的站了起來,擋在曹幹身前。


    周洪宗也將方才要說的話生生吞進肚子裏,“湯大人,你過分了吧?!”


    曹幹和孫德旺則是嚇得趕緊躲在他和耿璿身後。


    “過分?”湯宗冷笑,站起身來,“周大人,我湯宗再臨杭州府,可不再是三日前,耿指揮使最開始說我大明朝軍政並不一體,不過現在在浙江,在我湯宗這裏,軍政它就是一體!”


    “湯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周洪宗不明白。


    “在行!”湯宗一聲喝。


    “是!”車在行從懷裏掏出聖旨,上前兩步,交給周洪宗,“周大人,好好看看吧,這可是皇上兩日前才下的旨意。”


    紀綱見狀瞥了瞥湯宗,心中輕蔑道,“說不過理就開始不講理了,看來你湯宗也不過如此。”


    周洪宗接過,看了一遍,頓時臉色發白,剛剛的氣勢陡然下落,如同霜打的茄子,冷汗不由自主從額頭流下,雙腿都不受控製開始輕輕打顫。


    他開始慌亂了。


    “巡撫浙江,便宜行事......”一旁的耿璿也是目瞪口呆,火爆脾性也立刻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斂。


    “周大人,耿大人,皇上命我巡撫浙江,不管是刺駕案,還是三個月前的江南運河之事,我湯宗都管得。”湯宗看著兩人道。


    周洪宗抬頭看了看湯宗,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然後小心收起聖旨,雙膝不情不願跪地,雙手捧上聖旨,“浙江布政使周洪宗恭迎欽差大人,還請欽差大人移駕浙江布政使司。”


    耿璿也同樣跪下,“浙江都指揮使耿璿恭迎欽差大人。”


    曹幹、孫德旺以及十幾個都指揮使官兵也跟著齊刷刷跪下。


    車在行拿過聖旨,小心收好。


    紀綱也想找回方才的場子,於是對耿璿道,“耿大人方才想看皇上駕貼,我這裏就有,要不要也一並看一看?”


    耿璿道,“不用了,既有聖旨,自有駕貼。”


    湯宗看了他和周洪宗一眼,“諸位起身吧。”轉而吩咐車在行,“繼續吧。”


    “冤枉呀,欽差大人,下官沒犯事呀......”


    “周大人,耿大人,還請說句話呀......”


    “......”


    曹幹和孫德旺大喊冤枉。


    車在行立刻帶領錦衣衛官兵將兩人拿下,又親自帶人去抓平陳、晉龍二倉的倉督去了。


    而這一切,周洪宗和耿璿隻能幹瞪眼,什麽都做不了,現在,他們可就沒有和湯宗明麵對著幹的底氣了。


    “湯大人,還請移駕。”周洪宗躬身,有了聖旨,他也不敢跟之前一樣趾高氣揚了,這身份的確已經不對等了。


    湯宗道,“今日是中秋佳節,本官不想耽誤你們相聚,你們可自去。”


    他這般說自是有他的考慮,真正的較量已經開始,他需要保持自己的獨立性,可不能像上次一樣,被這些對手天天帶著失了判斷,誤了查案。


    “這哪裏使得?”周洪宗哪裏敢走,“敢問湯大人,今日下榻哪裏?”


    湯宗想了想,“就去杭州館驛!”


    “這......這怕是不合適吧,那裏太過簡陋,豈能容欽差大人下榻?”


    湯宗道,“不必多言,今夜本官就下榻那裏。”


    “是!”周洪宗隻得答應,“下官與耿大人一同陪欽差大人回杭州城。”


    湯宗看他一眼,“也好。”


    一行人跟著湯宗走出雲中官倉,直來到江南運河的戰船之上,而後一同回杭州府。


    到了杭州碼頭,湯宗命令錦衣衛大部人馬駐紮碼頭,不得入城,依舊隻帶了一千將士隨他入城。


    但這架勢已是不小,前麵是八抬大轎,後麵是耿璿、周洪宗以及紀綱、車在行騎馬相隨,再後麵是一千錦衣衛,沿街百姓紛紛圍觀。


    “這是誰呀,看起來官階不低呀。”


    “不低?沒看見布政使大人和都指揮使大人都隻能騎馬跟隨嗎?”


    “看來杭州府是要變天了呀......”


    “......”


    到了杭州館驛,已是戌時,再過小半個時辰,中秋圓月都要顯現了。


    周洪宗下馬,將湯宗從轎中請出,“欽差大人,館驛簡陋,不如直接就住在周某府上。”


    身份有了高低,他不得不低頭。


    湯宗回頭看了一眼對麵的周府,笑道,“不必了,這館驛與周大人府上正好相對,若是有什麽事情也方便。”


    “既是如此,下官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要湯大人一聲吩咐,下官立刻就到。”周洪宗說完頓了頓,“不過湯大人,今夜是中秋佳節,館驛太過冷清,下官如何能怠慢大人?正好今夜下官在府內設下酒宴,準備與浙江同僚一同賞月,還請欽差大人移步主持。”


    他話雖如此說,但心裏卻是一百個不願意,因為湯宗突然巡撫浙江,他一點準備都沒有,今夜還有對策要商議。


    正好湯宗也不願意去,今日在雲中官倉沒有找到任何線索,他也需要考慮接下來該如何做,於是道,“正因中秋節突然到訪,所以本官才不願打擾你們原本就定好的相聚。”


    說完抬頭看了看越來越暗的天色,“今夜到明天早上,本官不見客,要與紀千戶共同賞月,有任何事,明日再說。”


    你周洪宗要商議對策,我湯宗也要思考對策,你我是對手,麵對麵的那些官話對查案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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