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孫德旺回來了,手裏拿著一本糧冊,“大人,查閱到了,雲中官倉七月,按戶部指示,從江西運來漕糧二十五萬石,八月初三,向京師運送漕糧十八萬石,加上原本的二十七萬石餘糧,雲中倉現在存糧三十四萬石,具體的賬目都在這糧冊上。”


    說完將糧冊恭敬奉上,請湯宗查閱。


    “站住!”


    車在行走過去,正要接過糧冊,突然一聲大吼自殿外傳來。


    眾人回頭,隻見一個身穿甲胄的大漢陰沉著臉走了進來。


    他身材魁梧,個子挺拔,雙手背在身後,頗具威嚴,一雙眼睛在湯宗和紀綱兩人身上不斷掃視。


    “指......指揮使大人!”孫德旺哆哆嗦嗦道。


    說曹操,曹操到,這人正是浙江都指揮使耿璿。


    “孫德旺,雲中官倉的糧冊豈是誰都能看的?!”耿璿眼睛瞥向孫德旺。


    “這......是!”孫德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湯宗,冷汗直冒,拿著糧冊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啪!”


    可還沒等他完全收回去,糧冊便被車在行一把抓了過來,直麵耿璿,“區區一本糧冊,我家大人怎麽就看不得?!”


    這話說的硬氣,太倉殿裏的氣氛立刻就不對起來了。


    “哼!”耿璿看了一眼車在行,臉上滿是不屑,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我說看不得,你就看不得。”


    他轉頭看向湯宗,“湯大人,幾日前你來杭州府,正好耿某外出,得知你來過,還心感遺憾,可這短短三日,你重臨杭州府,卻是不聲不響就直奔我耿璿負責守衛的雲中官倉,耿某想問問,湯大人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耿大人好大的威風......”湯宗還未說話,紀綱當先笑吟吟站起來,湯宗讓他不要躲著,其實根本不用說,這種事,他從來不躲,“這一進來就這麽大口氣,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耿璿依舊背手而立,盯著他,“紀千戶,我大明朝軍政從不一家,你說我耿璿口氣大,自有五軍都督府和兵部管著,和大理寺有何相幹,又與你錦衣衛有何相幹?”


    湯宗和紀綱他都認識,但是誰都不怕。


    耿璿說到這裏,轉頭看向車在行,“守護官倉乃耿某職責所在,糧冊若有遺失損壞,我耿璿擔待不起。”將右手伸出攤開,“我不管你是誰,將糧冊交給本官,不然你今日休想走出這太倉殿。”


    啪——


    車在行還未說話,糧冊卻被紀綱一把抓在手裏,他依舊笑吟吟道,“哎呦呦,十幾年了,在京師都沒見過這麽橫的,沒想到在浙江倒是見到了一個。”


    他“啪啪”拍了兩下糧冊,“耿指揮使,現在糧冊就在我紀綱手裏,你有種就過來拿。”


    “來人!”


    耿璿也是火爆脾氣,聞言也不廢話,眼神眯了眯,突然大吼一聲,從外邊湧進來十幾個官兵,長槍前傾,對準湯宗三人,隻等他一聲令下。


    孫德旺見狀嚇了一跳,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個樣子,哆哆嗦嗦蜷縮在牆角,大氣都不敢喘。


    “當我們沒人嗎?”紀綱冷笑,也大喝一聲,“來人!”


    但等了幾息,卻沒人出現,紀綱和湯宗均是皺眉。


    耿璿冷笑,“紀千戶,別費力氣了,你那一千人,早就被我控製住了。”


    紀綱大怒,“你可知你控製住的是錦衣衛?!”


    “自然是知道。”耿璿道,“錦衣衛也不能沒了規矩,你有皇上搜查我雲中官倉的駕貼嗎?!”


    紀綱正要洋洋得意拿出駕貼,看看他怎麽從現在的盛氣淩人變成苦瓜臉,可突然想起了湯宗的交代,隻能恨恨作罷,“沒有!”


    “那可就怪不得我耿璿了!”耿璿鼻子裏發出一道冷哼,看向湯宗,“現在我想問問湯大人,帶人擅闖本指揮使看守的雲中倉,索要糧冊,到底是何目的?!”


    一直不發一語,坐著看戲的湯宗聞言笑了笑,“早就聽聞耿指揮使性如烈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頓了頓,“耿大人剛才說這雲中官倉與我大理寺無關,不錯,戶部和漕運衙門的事的確和本官無關,不過耿大人,你浙江漕軍負責的是官倉的守衛安全,漕糧管轄和進出賬目是浙江戶部清使司的事,你可曾看見我湯宗讓人將一粒漕糧運出了這雲中官倉?”


    湯宗指了指紀綱手裏的糧冊,“可曾看見我湯宗擅毀糧冊?如果沒有,那就與你這浙江都指揮使、漕運參將也沒有關係。”


    耿璿聞言一滯,想要反駁,卻一時想不到理由,因為湯宗說的都對,看不看漕糧,查不查糧冊,的確不是他這個負責守衛官倉安全的漕運參將有資格阻止的。


    方才湯宗不說話,他咄咄逼人,可沒想到湯宗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他無言可對。


    見耿璿不說話,湯宗又道,“耿大人,與你無關之事,你卻帶人來阻止,難道這糧冊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耿璿更是一愣,“這.......”


    他更是不知如何回應。


    “區區一本糧冊,裏麵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湯大人想看盡管拿去看!”


    正在這時,殿外又走進兩人,說話的正是浙江布政使周洪宗,他也來了,而且身後還跟著一人。


    湯宗一愣,全然沒想到,他細細觀察,見周洪宗額頭上還布著細細汗水,看來是路趕得很急。


    不過前有耿璿強硬不讓自己看糧冊,現在卻是更與雲中官倉毫不相幹的周洪宗急匆匆趕來,倒是讓他確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雲中官倉裏肯定有問題。


    “周大人,咱們又見麵了。”驚訝過後,湯宗笑著拱手。


    “嗬嗬,湯大人還真是雅興,三日前剛在碼頭送別,現在卻又來了,既然喜歡周某的浙江,周某大可以上稟皇上,讓你來做這浙江布政使,我周洪宗願意讓賢。”周洪宗看著他,皮笑肉不笑道。


    “周大人說笑了。”湯宗依舊笑著道。


    周洪宗回頭,指了指身後之人,“湯大人,你剛才說官倉糧冊的事與耿大人無關,我身邊這位就是浙江戶部清使司的主事曹幹,這事總與他有關吧?你想要看糧冊,隻要他同意就行。”


    曹幹急忙躬身,“查得,湯大人查得。”


    “耿大人,現在這糧冊我們看得看不得?”紀綱聞言,挑釁地看向耿璿。


    “哼!”耿璿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卻是疑惑地看向周洪宗。


    周洪宗笑笑,“湯大人說得對,糧冊之事的確不是漕軍該管的,不過耿大人也是為了雲中官倉周全不是?”


    他這是告訴耿璿,不必驚慌,他自有辦法。


    耿璿明白過來,衝湯宗勉強拱拱手,“湯大人,方才是我耿璿唐突了。”


    紀綱轉身將糧冊呈給湯宗,湯宗接過,卻是看都沒看,直接扔到了還在牆角打哆嗦的孫德旺身旁,“這糧冊,本官又不想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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