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被任何麻瓜探測裝置標繪的神秘山脈,孤山。


    在古老傳說中,世界上第一個矮人就是從孤山那黝黑深邃的山腹中所誕生的,所以當這些無論男女都長著大胡子、又矮又壯的粗魯生物在提到孤山時,都會以一種不符合他們種族性格的溫柔語氣稱其為:


    群山之母。


    千百年來,孤山一直在用她那豐厚無比、種類繁多的魔法金屬礦藏滋養著矮人一族,讓他們逐漸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智慧生物種族之一。


    為什麽是之一呢?


    因為還有狡猾的妖精和貪婪的人類在不斷用花言巧語蒙蔽著心思單純的矮人,用低廉的價格和普通的商品從他們手中換走無比珍奇的寶石、油氣和礦物。


    這種現象直到近兩百年才有所好轉,新生代的矮人們遠沒有他們的長輩那麽好騙,他們也會講價和挑刺,心眼一點兒也不比那些坐在櫃台後麵的妖精少。


    在人類和妖精意識到這一點後,漸漸地,他們開始用相對公平的價格和矮人交易,開始在孤山的山腳下大量建設住房和貨物集散地,甚至帶動了一波當地旅遊業的發展。


    特別是在1848年美國淘金熱時期,不少手上有點兒閑錢的巫師都會在假期裏帶著自己的家人去孤山腳下的旅遊景點裏交錢挖上那麽一鍬,想看看自己會不會撞大運挖出點矮人們預先埋好的金屬工藝品。


    在那個時代,就連給魔法部官員送禮都以送矮人們所崇拜的“群山之母”雕塑為潮流——因為它可以做得很大,那圓滾的肚子和豐滿的乳房中能塞進去非常多來曆不明的金加隆……


    而這,就是英國魔法界大名鼎鼎的“魔法金屬之都”——山沿鎮的由來。


    不管外界如何變幻,也不管矮人、妖精和人類在自己身上如何齧咬啃食,孤山一如千百萬年來那般巍峨矗立,溫柔地將一切冒犯她宏偉身軀的舉動所包容。


    但這種包容隻持續到矮人們因為他們對金屬的貪婪而挖到孤山最深處那被千萬年時光埋藏的奧秘為止。


    他們發掘出了大量金屬“棺槨”,並且在“陰差陽錯”之下將其打了開來!


    那一天,數以千百計的金屬死靈從最深最黑暗的礦道中洶湧而出,它們無論男女老少見人就殺,被綠色能量充滿的眼孔中毫無憐憫感情,看似細瘦的身軀中蘊含著比地龍還要恐怖的巨力,光潔無鏽的銀色外殼就連最強壯的矮人都需要最鋒利的大斧才能將其劈開。


    為了矮人這個種族的存續,當代矮人國王格拉克·石踵隻好帶領著自己的族人們離開祖祖輩輩生活工作的地下王國,和那些同樣依靠孤山活命的妖精、人類一起退守到山沿鎮之中,將自己驚魂未定的族民安頓並進行修正。


    但很快,這種以空間換時間的做法就失敗了。


    亞空間邪神們嗅到了這些群聚起來的智慧生物身上流露出對恐懼氣味和對力量、對生命的渴望,這強烈的情感波動讓祂們從那極致遙遠的混沌深處投來了一絲目光……


    噗嗤——


    將深嵌在浮腫潰爛、渾身蔓生出無數肉須觸手的妖精行屍中的斧刃拔出,格拉克回身用另一手中緊握的方頭錘把一隻胸前贅生數十個淫邪肉瘤、半男半女的淡紫色皮膚人類砸得骨肉分離。


    溫熱血漿瓢潑在他的臉上和編成大辮子的灰白胡須上,暫時遮擋了格拉克的目光,使得一名雙眼赤紅、筋肉鼓漲的矮人趁機狠狠一錘砸在矮人國王的後腦之上。


    格拉克身上的秘銀頭盔忠誠地擋下了這足以致命的一擊,他在一個小趔趄之後猛地揮斧回身橫斬,將這名剛才還在與他並肩作戰的國王親衛攔腰切斷。


    完成這一係列激烈動作後,早已不再年輕的他沉重地喘息了一會兒,給自己一點時間去觀察山沿鎮街道上慘烈的廝殺狀況。


    人類、妖精和矮人三族前所未有地團結在了一起,倚靠著每一棟房屋、每一道矮牆、每一條坑道去阻擊那些被邪神賜下力量的瘋子。


    而那些瘋子的軍隊也是由三族聯合組成的,他們或是高喊“顱獻顱座,血祭血神”;或是低語“七重疾病,七重詛咒,七重賜福”;甚至是在戰鬥中發出高亢的呻吟和尖叫,不斷用他們異變成爪鉗的手臂撕扯著自己的身體。


    在夕陽的餘暉下,萬事萬物都被籠罩在令人心悸的血紅光芒之中,格拉克已然分不清披散在自己那些仍然清醒的族人肩膀上的是血液還是暉光,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傻愣在這裏了!


    強行從蒼老身軀中榨取出力量,格拉克將手中被鮮血染紅的大斧擲向遠處一名在屋頂上吟唱令人渾身爆出瘙癢囊腫的禁忌咒文的混沌巫師,在那個巫師被殘缺的斧刃剖成兩半的同時大吼道:“孤山的勇士們!向我集結!”


    周圍的矮人們立刻且戰且退,迅速圍攏到自己的國王身邊,隻有那些妖精和巫師依舊盤踞在房屋之中,從縫隙中伸出他們的魔杖和手指,朝著周圍的混沌崽子們射出一道道魔咒。


    格拉克已經沒有心思去管那些人的死活了,他抹了一把胡子上即將凝固的血液,揪住一名臉上嵌著一副厚厚水晶眼鏡的矮人,咆哮道:“回答我!道格拉斯!金霹他還沒有從黃金森林裏帶回他那些該死的長耳朵援軍嗎?!”


    “尊敬的陛下,他們已經在集結好了部隊,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名為道格拉斯的矮人扶著自己的眼鏡,從懷裏掏出一塊顯示著“已在歸途中,請務必堅守”這幾個單詞的水晶板展示給格拉克看,“一個小時!隻要一個小時,那些住在樹上的長耳朵就會到達山沿鎮!”


    “一個小時?!”


    格拉克眼瞳中滿是血絲,他揮手指向自己那些麵露疲憊之色的戰士,指著他們手中因長時間鏖戰而卷刃的大斧、因承受大量攻擊而殘破的盔甲:“道格拉斯,你睜開你那昏聵的老眼給我好好看看,我們拿什麽撐過這一個小時?!”


    “這……”


    看著身邊這些疲乏的戰士,道格拉斯一時語塞,但他那藏在厚實水晶鏡片後的雙眼忽然一亮:“人類!陛下,人類和妖精已經向霍格沃茨發出了救援的信號!他們離這裏更近,那些巫師應該很快就能趕到!”


    聽到自己的首席大臣居然把希望寄托在一群乳臭未幹的人類幼崽身上,格拉克失望地推開了道格拉斯,仰起頭雙眼無光地看著在夕陽下愈發深邃的孤山剪影:“就是一整打的成年巫師,帶給我的幫助也比不上一名訓練有素的矮人士兵啊……而那些孱弱的人類崽子又能幹什麽了?這裏是戰場,不是什麽風景宜人的春遊場地!他們就算來了,也隻是白白送死而已……”


    “但是——”


    道格拉斯還想說些什麽,格拉克已經高舉起手中那把傳說中曾屬於“山丘之王”的戰錘,提振精神大吼道:“我的子民們!群山之母她賜予我們生命和靈魂!現在,是我們用生命和靈魂將她從這些汙穢生物手中奪回的時刻了!”


    見自己的國王發出這代表著死戰的怒吼,矮人們同時高舉手中的兵器,發出如山石崩裂般的咆哮:“為了群山之母!為了格拉克·石踵!殺盡一切敵寇(killthemall)!”


    戰鬥瞬間白熱化!


    矮人們在他們國王的帶領下如同不知疲憊和死亡的殺戮機器般衝殺在沿山鎮的街道之上,用手中圓月般的雙刃大斧和鐵砧一樣厚重的巨錘將這些被混沌腐蝕心智的可悲可鄙之物摧毀成一地血肉泥漿。


    縱使混沌瘋子們不斷向著自己釋放汙穢的術法;縱使自己身邊的戰友不斷倒下;縱使手中的武器已經徹底崩毀報廢……


    他們,也不會停下!


    斧子壞了,還有牙齒!錘子碎了,還有拳頭!就算四肢都被那些紫皮的變態折斷,他們都要強撐著用自己的殘軀絆倒那些朝自己戰友衝鋒的混沌傻逼!


    這就是從山石中誕生的矮人!他們或許頑固、粗魯、暴躁,但是他們的戰鬥品格比精金還要堅韌,比白水晶還要純淨!


    格拉克拚盡全力將一名特別強壯的墮落巫師砸成漫天爆散的肉糜,而同時自己也中了這名墮落巫師釋放的枯敗魔咒,身體頓時高速衰老下去,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死亡的腐敗氣息。


    這就是……自己的終點了嗎?


    衰老無力的四肢無法再繼續支撐身體,格拉克無力地趴伏在地上,在周圍那些渾身畸變的墮落者朝自己撲來的同時,側頭看向那黑黢黢的孤山峰巒。


    萬山之母啊……我是多麽想沉眠在你寬厚的懷抱之中啊……


    可惜……沒機會了……


    墮落者們沉重畸形的肢體重重地砸在格拉克的秘銀盔甲之上,雖然它們一時間對這全副武裝的金屬罐頭無法造成任何損傷,但是格拉克已經閉上了雙眼,在黑暗中等待死亡的來臨。


    他太累了,這一場久違的戰鬥將他體內每一絲力氣都榨幹,那從靈魂深處蔓延出來的枯敗感覺讓他在恍惚間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自己的死期,已至。


    縱使周圍的矮人戰士們狂吼著試圖衝進這墮落者的包圍圈中救出他們的國王,也無法喚起格拉克一絲一毫求生的希望。


    也許……進入混沌的懷抱,就是萬族的命運?


    在秘銀盔甲因魔咒而破裂的同時,格拉克心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那自己應該可以在混沌中,與自己的子民們再度相見吧?


    他這麽想著,心情愈發安詳平和。


    而就在這時!


    天邊忽然傳來了火龍怒吼般的隆隆巨響,緊接著是重物沉沉墜地的厚實悶聲,最後……是由稚嫩喉嚨發出的震天神聖戰吼:“為了霍格沃茨!為了萬機之神!為了人類榮光不墜!殺!殺!殺!”


    在嘶啞的金屬咆哮和如同重炮炸裂的爆鳴之中,格拉克忽然感覺那些簇擁著自己的墮落者被“粉碎”了,化為無數碎肉灑落在自己的身體之上。


    然後他感覺自己被人翻了過來,一個年輕的聲音在他身邊喊道:“發現傷員,正在使用急救子彈!”


    隨著一聲清脆聲響,格拉克感覺自己眉頭微微一痛,然後便是大量精力從身體內旺盛地湧流出來,不僅將那些酸軟的肌肉安撫,更是讓他能夠睜開眼睛看向四周。


    而那入目的景象,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隻見四色旌旗飄揚蔽空,獅、獾、鷹、蛇在旗幟上肆意狂舞,數十台承載著旌旗的巨大鐵盒子飛天橫空,用某種怪異的燈具投射下如正午烈陽般的光束,確保沒有任何一名異端能夠趁亂逃離出去。


    大量頭戴桂冠、肩甲塗繪著動物紋樣的金屬浮屠正以靈動迅速且不可阻擋的動作迅速清理著街道和房屋中的墮落者。


    他們手中的大劍和重斧燃燒著幽藍的魔法火焰,能夠輕易斬斷鋼鐵和血肉;另一隻手中那口徑駭人的槍械更是能讓他們隔著數十米的距離將那些魂歸混沌的巫師和妖精射殺當場!


    而那些墮落者放出的魔咒,卻隻能夠徒勞地撞擊在他們盔甲的球形護罩上,無聲消散下去,就連稍微阻止他們如奔馬般強硬的步伐都做不到啊!


    這根本就不是戰鬥,這是一場訓練有素的屠殺!


    見自己救助的傷員醒來,塞德裏克收起小巧精致的急救手槍,低頭對格拉克銅須說道:“先生您好,我們是霍格沃茨的學生,現響應你們的求援信號,前來支援你們。”


    格拉克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身板比他王國城門還寬厚的家夥:“你們是巫師?”


    塞德裏克抬手用魔動左輪將一名偷襲的納垢信徒炸上天,語調輕鬆地說道:“當然啦,先生。”


    看著不遠處那些或將墮落者用碩大肩甲碾死在牆壁上,或將它們舉起後生撕成兩半的殺戮兵器,格拉克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他媽管這個叫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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