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有趣,連靳衍都笑了,“朕隻是忙,選妃並不急於一時。王叔也並不用母後張羅,”他回頭問邵興平,“前日說起,王叔近來心儀的是誰家的姑娘?”


    邵興平垂目道:“回稟陛下,是周家的幺女,喚作兮然的。”


    周兮然這名字有些耳熟,易蘇捏著筷子想了一會,總算想起來,大概是神策軍副將周獻的女兒,自小養在軍中,也是去年才回長京城的。


    靳衍笑起來總是稍縱即逝,臉上的笑意已褪了,夾起一塊焦邊微卷的魚腹,送到她碟中,“母後覺得不好?那兒臣遣人去跟王叔說。”


    易蘇自然不敢管靳祁的事,而且連談都不想談,正想岔開話題,靳衍又道:“過一陣子南山秋獵,到時母後身上若是大好了,何不一起去散散心?”


    她鬆了口氣,立刻答應了。所幸接下去一連幾天朝中都有事,沒人來她的成宜宮找不痛快。到了正日子,照例是天不亮就被似錦刨起來梳洗穿衣,又穿得像一尊神像似的坐在席中。


    靳衍麵冷,倒乏人認真敬酒,反倒是靳祁天生熱鬧,一手握著酒爵四處灌人,猶如一隻風卷殘雲大蝗蟲,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後宮妃眷落座在後頭,並不見前頭的人,隻有貴家命婦帶著姑娘們來敬酒。張太妃坐在易蘇身邊,低聲道:“月圓人團圓。”


    易蘇與她輕輕一碰,心不在焉。李太醫大約早就處置了,外頭的人並不知道靳衍壓下的消息,連靳祁都不知道。易蘇自己也覺得一點小傷沒什麽,一仰脖便將甜酒飲盡了。


    靳衍辦事妥帖,雖與她說了不忙選妃,但若當真嚴防死守,外頭難免以為是太後和攝政王一路,成心壓著皇帝。靳衍十分周到,大概怕外頭亂傳,是以京中數得上名號的士女也都到了宴上,都是風華正盛的小姑娘。


    易蘇自問也不過大她們四五歲,倘若脫了這身沉甸甸的衣裳,旁人未必看得出有什麽差別。可眼下卻是她坐在上首,那些人一個個躬身來敬,柳腰一彎,便憑空劃出一道銀河來似的,叫易蘇知道自己與她們不一樣。


    入夜流光四散,空中氤氳著甜酒的清芳。


    靳祁過來敬酒,他生母早逝,他自己少年時雖不得皇帝寵愛,但仗著性子討人喜歡,手腳功夫又好,在金吾衛裏混著,在宮中橫行霸道,不知掀了多少宮宇的琉璃瓦,是以對他而言,在座的倒都是熟麵孔,進來便先將老太妃們依次敬了一圈,現在也隻有這些糊塗老人不怕他了。


    易蘇近日睡個不停,眼下已有些困了,扶著額角一下下打瞌睡,張太妃笑著碰她:“你才多大?倒比我們還要嬌貴。”


    易蘇偷偷按了一下胸前的傷口,正待腹誹,靳祁已轉過來了,噙著笑,向她微舉了一下酒杯,道:“太後娘娘萬安。”


    明亮的燈光打在他俊俏鮮明的臉上,易蘇一時有些眼花,總覺得似乎猶是少年時,不由得也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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