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易蘇竟是清醒的,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全都沒忘。”


    倒像是在鬧小孩脾氣。


    易蘇年紀輕,病裏鬧脾氣,這倒也尋常,似錦道:“娘娘,您是在和奴婢說話?”


    易蘇不再說話,隻閉了眼任她拿了藥粉打理。那黃銅剪子隻是剪燈花的,刀刃不過寸許長,雖然齊根沒進左邊胸口,可終究隻不過剜下塊肉來,血流得雖多,卻並沒有傷及要害,隻是動作起來疼得很。


    易蘇疼得又出了一身汗,似錦喂了些安神藥,她方才昏昏沉沉睡了,還記著叮囑:“別走漏消息給陛下。”


    但小皇帝到底還是知道了。天還未亮時,藥力過了,易蘇疼醒過來,睜眼便嚇了一跳,因為榻前坐著一個人,白皙文雅,正是靳衍。


    見她醒來,靳衍便站起來,“母後。”


    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易蘇想起李太醫說的那些話,心裏有些沒底,偏偏似錦不在,正急得冒汗,靳衍已經說道:“聽說李太醫酒後失儀,將母後認成了仇家,用刀傷了母後,兒臣來看看。”


    易蘇將信將疑,靳衍已湊近了些,就著熹微晨光端詳了一晌。


    他烏黑透亮的眼珠被晨光照得透出杏仁顏色,格外剔透,看得人心裏七上八下。易蘇不禁向後一躲,牽動傷口,霎時“嘶”的一聲。


    靳衍立刻伸出一隻手來按住她的肩,相觸不過一瞬,立刻抽離開來,有些無措似的,蒼白的眼睛有些發紅,“不知道母後傷在何處,兒臣魯莽。”


    看他這樣子,邵興平是連傷在何處都沒有告訴他,想來是當真沒走漏風聲。易蘇掩住錦被,輕舒一口氣,“陛下不用管。該到上朝的時辰了?”


    她正捂著傷處,正是胸口,靳衍看了一眼便明白過來,仍是顧忌男女大防,立刻移開了目光。


    靳衍親自傳了早膳服侍她吃過,這才到前朝去。到了晌午,卻又來了一趟,陪她用著午膳,突然說道:“中秋宮宴有兒臣操持,母後安心養傷,不必經手了。”


    這些事易蘇不擅長,加上宮中人丁不旺,向來能省則省,隻是中秋這節曆逃不過,畢竟要圖個親族齊整,並且平帝的老太妃們都要過節,算起來都是她沒見過幾麵的“姐妹”,不好連這點熱鬧都不給。


    她在這上頭笨極了,往年中秋,都是靳祁派人來手把手地教,於是她少不得被靳祁在場麵上或私下裏冷嘲熱諷。所以靳衍這麽一說,她便鬆了口氣,又十分愧疚,“這可不是陛下的分內事,不好讓陛下去忙活。”


    靳衍抬起頭來,替她扶了扶靠枕,澄澈眼底分明是一股探究,“母後想忙活?”


    她連忙搖搖頭。靳衍便一笑,“那便是了。”


    那一笑有些許促狹,有股他身上罕見的少年氣。易蘇一下想起了前日的話,笑道:“哦,哀家明白了,陛下怕哀家張羅選妃。”


    靳衍依舊皺了皺眉,“都說了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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