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這個東西,的確有些玄妙,一些往往不不願去提起的念頭,偏偏就整天在腦子裏打轉,越想忘卻,越是深刻。


    許六罡現在就麵臨著這樣的困境,越是不想去掛念這劍胚靈果之事,卻是越發在深夜之際想起,尤其那鑄劍山莊少莊主韋伯峽,三天兩頭時不時的在眼前晃蕩,愈發讓許六罡覺得惹眼,就是一樁活生生的大機緣,他這麽一個小人物能沒一點心思嘛。


    對於許六罡這些天裏的反常和浮躁,白川都看在眼裏,尤其在韋伯峽來找施依依喂拳的時候,在旁邊關注的許六罡看那韋伯峽的眼神就是有幾分別扭,就跟看一口美食,巴不得一口吞下。


    慶幸的是,許六罡並沒有提起這一茬,這讓白川十分欣慰,盡管他準備了一大堆勸說的理由,可怎麽都比不上讓他自己想通,這種事他這個當事人越勸越是適得其反。


    他也為此特意找了個機會,就兩人,說說各自以來的想法,不過對於被牽扯進設局,許六罡絕口不提這一事,白川也就當沒事發生,就隻是讓這兄弟獨自去麵對。


    有些事本就是很無奈之舉,並不是言語可以勸說地清楚,好比他一次一次被問心關,許六罡想要一隻腳踏進這修煉路上,那麽同樣也會有心關要過,提早體會一下也不錯。


    不過跟著白川一路過來,少說也過去十多天,可對於這修煉一事,其實一點眉目也沒有,許六罡會心浮氣躁會焦慮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本身就沒有任何一點修煉的資質,而今除了每日裏大清早起身跟著施依依白川兩人打樁走樁,並無他事可做,就算白川強行把練氣士的修煉功法傳授給他也沒用反而更加害了他,在練氣士一境二境隻是打磨肉身的階段,一些鍛體術法無關緊要,可一旦牽扯到養聖胎這等仙家之事,那麽沒有修煉資質的許六罡強行修行,隻會立馬遭到大道反噬,得不償失。


    這也是世間億億萬生靈,可真能走上修煉一途的就那麽一小撥人的緣故,並不是道法通天人人可以修煉的,要沒有這個資質,修法隻能是死得更快。


    這樣的事就連侳崖也沒有辦法,按這位大劍仙的說法,你許六罡要沒有特別的機緣,此生想要修煉是萬萬不可能的,除非讓他一劍打殺了,特意在其魂魄裏留下那麽一道純粹劍意,趕緊轉世投胎,說不準下一輩子就是一個先天劍胚也說不定,隻不過這樣的法子幹脆倒幹脆了,就是遺患很多,兵解重生本就是仙家修士常用的手段,不過嘛,重生之後的神魂總有一些缺陷,隻會一世不如一世。


    不過侳崖也說了,你許六罡如果隻是想當一個劍仙過過癮,趁著現在天下靈氣最為充沛的大年份,趕緊投胎轉世,倒也有幾百年的光陰瀟灑,日後嘛成就不大,不過在凡夫俗子眼裏起碼也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劍仙,其實也不差嘛。


    對於這樣的提議,許六罡自然是一口回絕了,開什麽玩笑呢,這輩子都還沒活夠,讓自己伸長了脖子被人砍上一劍,腦子秀逗了呢。


    白川也是無可奈何,兵解轉世一說在仙家修士眼裏稀鬆平常,可真要跟一位一天到晚就想著填飽肚子艱難掙紮隻為活下去的許六罡,那就真是在開天大的玩笑了。


    為了開解許六罡的鬱悶,白川不得已把珍藏的仙酴釀都給拿了出來,許六罡這輩子又哪裏喝過如此地道的仙家酒釀,一喝就上了癮,整天裏都把自己灌得七暈八倒不省人事,白川也懶得管束,這樣不在清醒的時候,或許還能讓許六罡覺得舒服一點吧。


    不過卻也因為惹起了一個事端,鑄劍山莊的一幹人等這段日子來也是一直在等莊主韋幽穀給拿個主意下來,對於內裏的曲折了解不透,就是覺得放著這麽一大筆生意不做著實有些心裏不舒服,可看著韋幽穀一日日來愁眉苦展的,幾個說話有份量的管事大多都覺得這事可能要黃,盡管隻值一顆五靈石,可就這麽換成萬兩黃金擺在眼前還是晃眼得很。


    要不怎麽說鑄劍山莊一代不如一代,這些差不多斷了修煉念頭的管事,暗地裏早就不把自己當成修士來看待,人人都說神仙好,可凡夫俗子又哪裏知曉其中心酸,要沒有大把的修煉資源,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神仙老爺日子過得比老百姓還要苦上幾分。


    沒有靈氣修煉,境界隻會一跌再跌,跌境這樣的事可比普通人斷手斷腳還要來得痛苦萬分,畢竟那些隻是生理上的痛楚,心境上的煎熬你試試,可能想不開就自盡了事。


    那麽失去了這麽一大筆生意,鑄劍山莊這些不孝弟子自然會有幾分怨氣,這不,前幾天對白川一行人以貴賓對待,而今則是有些不想待見了。


    又加上許六罡整日裏醉醺醺地在鑄劍山莊晃蕩,看著就有幾分生厭。


    這些三境的修士不敢得罪白川這個大雇主,那施依依好像也是武道上小有成就的武夫,侳崖這位鑄劍師就更不用說,劍仙啊,自然不敢招惹,可看許六罡的眼神就十分不對勁,他們這些人修為不高,眼光倒也毒辣,早就摸透了這許六罡就是一個普通人,說不準就是給白川打雜跑腿的。


    像這些能搭上一位劍修的江湖豪客,誰手底下還沒個幫閑跑腿的,一招手就招募一大批,就更加不待見。


    這日裏也是湊巧,那位管著鑄劍山莊財帛一事的管事正為鑄劍山莊逐漸入不敷出的狀況擔憂,心思竭慮,差點讓一個三境築基境的修士禿了頭,偏偏心煩氣躁之時剛好遇上了喝得酩酊大醉的許六罡。


    期間到底說了哪些胡話外人不知,隻是事後那位管事出了手,狠狠地教訓了一番許六罡,差點打掉半條命,也是出於對侳崖的忌憚沒敢下死手,總算讓許六罡保下了一條小命,隻不過再怎麽不濟也是一位築基境修士出手,又怎麽跟許六罡平日裏在江湖廝混打架一樣,受得傷極重,恐怕還得要在病榻上躺上一段時間修養。


    事後那位管事的也是會做人,早早來賠罪,更是拿出鑄劍山莊珍藏已久的一柄劍,品秩還算不俗,上等靈器品秩,放到外間也能賣好些價錢,對於而今連一顆五靈石都想要賺的鑄劍山莊來說,拿出這樣的賠償也算是傷筋動骨了,不過韋幽穀這邊不是怕既得罪了正一宗又得罪了一位劍修兩邊不討好嘛,在這樣煎熬的時刻裏,萬一那位看不透根底的劍仙發了火,覺得被落了麵子要拿鑄劍山莊撒氣,就憑鑄劍山莊目前僅存的幾位不擅長廝殺的四境老祖宗好像也不怎麽夠看的,於是也狠狠心咬咬牙,拿出一柄藏劍就當賠禮了。


    不過這麽一柄隻到靈氣品秩的劍,在白川眼裏還真不算不上起眼的玩意,自己周身上下哪一個物件不是法寶品秩的,拿著一柄靈器品秩的劍算怎麽個事。


    還是自己的兄弟被人這麽蹂躪,完全不把他白川這個四境劍修放在眼裏嘛。


    好嘛,自己這邊還照顧著你們鑄劍山莊一脈不拿你家中興的韋伯峽開刀,這下倒好,竟然欺負自家兄弟頭上了,這口氣,白川怎麽忍得下去。


    在看過許六罡的傷勢之後更是氣從心來,這人是要徹底廢了許六罡啊,所幸許六罡這些年挨揍次數不少,被仙家修士教訓的數量也多,還懂得如何規避要害,總算沒有大礙。


    白川就是看了一眼,就決定要給出手之人一點教訓,剛要起身而去之時,卻被許六罡緊緊地抓住了手臂。


    被揍得動彈不得的許六罡眼角淤青不散,腫得像一個大饅頭,卻偏偏不知從哪使出的力氣,一把扯住白川,楞是一下沒有掙開。


    白川有些好奇,許六罡平日裏也不是一個吃了悶頭虧不吭聲的主,怎麽這下子倒有心攔著他。


    “六隻缸,放心,出不了什麽事,我替你去出口氣,你安心的躺著這裏養傷。”


    然而白川晃了晃手臂,卻發現傳來的力道更加重了幾分,隻見許六罡隻是張嘴呢喃,可因為受傷太重聲若細蚊。


    白川不得已俯身下去,貼近了許六罡嘴唇,才總算聽清了他斷斷續續的嘮叨。


    “小……白臉,別去了……,我啊……知道這……是個局,咳……咳……”


    一陣劇烈地咳嗽,內髒受損極重的許六罡嘴角都溢出了鮮血,白川不忍心,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溫聲道:“六隻缸,別說話了,兄弟都懂,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然而許六罡卻是掙紮著連連晃頭,又是一陣咳嗽,手裏又加了幾分力道。


    “白……川,不管……他們的事,咳咳,都是我不……爭氣啊,是兄弟我…………給你丟了麵子……”


    “咳……,做老哥的……非但不能給你……長臉……,還要你小子……幫我出氣,我…………不要麵子的嘛……”


    “我啊……什麽苦……也吃過……,不算……什麽,可我……就恨自己……不爭氣啊,咳咳咳……既然是別人……針對你設的局……你就不能出手……落了人……圈套……”


    “當哥哥的……不想為難兄弟……但你……白川……不能……為難你自己……”


    白川萬萬沒有想到,都如今這副模樣了,許六罡心心念念不忘的還是自己的處境。


    “六隻缸,別說了,不是你想得這樣的。”


    許六罡還是搖頭。


    “不管事實……如何,總歸是我這個當大的拖累了你…………,咳咳咳,去年啊……咱們一路……偷雞摸狗……都是你小子扛在前頭……,當哥哥的……就是跟著混口飯吃……”


    “本來以為啊……時來運轉……總算有老神仙看上了……哪知道,咳咳咳,就是別人眼裏的……一顆小棋子……”


    “這……都不算什麽……老哥扛得住……,沒給兄弟……丟臉吧。”


    許六罡皺著眉頭硬是扯出了一個比苦還難看的笑容,嘴角的抽搐,顯然身體上的劇痛讓這個十分能吃苦的遊俠兒也是難以忍耐。


    可就是這麽咧著嘴傻笑,嘴角流下一條唾液,順著脖子掛下來。


    白川絲毫沒有覺得髒,伸手抹掉唾液,擦在了自己整潔的衣衫上,低頭輕聲道:“是的,六隻缸沒有給兄弟丟臉,做得很好。”


    “小白臉啊……我……經常會想自己……以後是個大劍仙的日子……,不過害兄弟的事……不可能做的……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的……”


    “這……江湖,還是……給你小子走吧,還有……那些仙子……女俠……,記得……算上老哥這一份……”


    “等我……養好了傷……就回老家……養豬去……,別想念我……啊”


    不知為何,白川心底有一絲揪痛,緊了緊許六罡的手。


    “不說了,六缸,養好傷,兄弟答應,帶你練劍,做大劍仙!”


    說了這麽久的許六罡其實已經十分虛弱,連眼皮子都已經快要撐不住,可依然還是顫抖著喉嚨,嘶啞地喊了一聲。


    “別……去……”


    就此昏迷過去。


    白川就這麽坐在許六罡榻前,渡過一道溫養的靈氣讓其體內淤塞的經脈暢通,很快許六罡臉上就爬上一抹潮紅。


    盡管有仙家手段療傷,不過白川的神通並沒有佛家佛光普照那般神奇,有些傷還是隻得慢慢調養。


    然而白川卻是就此沒有離去,隻是呆呆坐在榻前,一手捏著許六罡的手,枯坐一夜,再也沒有起身。


    期間隻是輕輕地在許六罡耳邊說了一句話。


    “你許六罡,日後,必將是那天下聞名的大劍仙。我說的!神道老祖宗都攔不住!”。


    許六罡呼吸沉重,壓根沒有知覺。


    隻是被白川捏在手裏的手掌,一直緊緊拽著,力道一分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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