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湛藍色的眼瞳如同深不見底的海,撫平了離醉此時焦躁不安的情緒。</p>


    少女一身潔白的衣袍,領口繡著曇花花紋,靴子也都是一塵不染的,但她朝著離醉走了過來,身上便被地上的血汙弄髒了。</p>


    “阿柔,這裏很髒,先別過來!”</p>


    許是離醉也害怕少女會將衣服弄髒,下意識地喊了一聲。</p>


    少女兩條黛眉微微一蹙,那淡淡的眼光射過來,離醉覺得臉上似被潑了一盆冷水。</p>


    “小九,你……你的手上竟沾滿了血,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白小九了。”</p>


    “……”</p>


    離醉呼吸一滯,手中的劍咣當一聲落在了地上。</p>


    少女趁著離醉愣神的時候已然來到了他的跟前,抬起了他的臉,那清澈如水的眼睛裏倒映著的是離醉沾染血汙的臉。</p>


    “所以你也已經不配與我在一起了,我喜歡的人應當是風光霽月,手上不沾染一滴血的上神,不是你這隻卑劣的蛇妖。”</p>


    離醉緊抿著唇,原本黝黑的眸子漸漸變得赤紅,“不,不是這樣的,是他們想殺我,我也不是蛇妖,我……”</p>


    “那又如何?蛟與蛇對我來說沒什麽區別,都讓我覺得害怕和惡心啊。”</p>


    少女的聲音明明不大,甚至又輕又柔,卻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紮在了離醉的心口上。</p>


    “而且你殺了生靈,就再也無法修煉成仙了,而我是要往上走的,你知道我的夢想是修煉成仙,成為神界的一員。”</p>


    “真可惜呢,離醉,你就慢慢待在這陰溝一般的汙濁之地吧,而我要回我的神界了。”</p>


    少女鬆開了手,甩了甩手指尖的血跡,嫌棄地看了離醉一眼,“嘖,真髒啊……”</p>


    “阿柔,別走!”</p>


    離醉伸出手想要抓住離去的少女,然而手卻從她的身體裏穿了過去。</p>


    少女轉身便投入了另一個人的懷抱,二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p>


    “上神我們走吧,這裏又臭又髒,還有隻惡心的蛇妖,讓我很不舒服!”</p>


    離醉看不清那所謂上神的麵容,隻能看見少女與他一起攜手離去,離他越來越遠。</p>


    “阿柔,阿柔……不要走!”</p>


    離醉想要追上去,然而腳下忽然生出了無數雙手,抓住了他的腳踝。</p>


    緊接著地麵上跟著生出了無數妖魔的麵,他們長著大嘴,聲討著。</p>


    “離醉,你想去哪裏?你隻能永遠留在這裏!”</p>


    “你殺了我們,也要付出應有的代價,你永遠都擺脫不了我們。”</p>


    “我們會永遠的陪著你的,離醉,一起下地獄吧,我們都在地底下等著你啊……”</p>


    妖魔們震耳欲聾的聲音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地麵上的手也越來越多,將離醉往地底深處的深淵拽去。</p>


    </p>


    “下地獄吧離醉,跟我們永遠待在一起!”</p>


    “我們好痛苦啊被你砍掉了頭顱,為什麽死掉的是我們呢,離醉,陪我們一起死……”</p>


    離醉的身體頓了頓,神色陰沉,雙目充血,眸光森寒刺骨,唇邊卻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p>


    “是你們技不如人,本就該死。”</p>


    離醉催動魔氣,丟掉的劍又瞬間回到了他的手上,揮劍如虹,將無數雙想要拖著他下地獄的手硬生生斬斷。</p>


    “啊啊啊,好痛啊,我的身體被切成了兩半……”</p>


    “離醉,你不得好死——!”</p>


    “離醉,你遲早要陪著我們一起地獄,我們永遠都不會放過你,永遠都會纏著你!”</p>


    “好啊!既然你們如此不甘心,那就再讓我殺一次!”離醉閃過一絲狠戾而興奮的笑容來,目光漸漸變得陰鷙詭譎,猶如刀鋒一般的眸光在眾妖魔身上徘徊,“但無論千次還是萬次,結局都是一樣的!”</p>


    劍光如影,血色蔓延。</p>


    哀嚎聲遍地,咒罵聲詛咒聲不斷,離醉卻覺得酣暢淋漓。</p>


    他已殺了紅了眼,黑色的瞳仁被血浸染得猩紅,血液飛濺間眼神也已經失去了應有的光澤,變得暗沉。</p>


    離醉睜開眼睛時,天還沒亮。</p>


    他的額間出了許多的細汗,他隨手擦去,發現白柔在睡夢中翻了個身,這會兒正縮成一團在自己的懷裏。</p>


    剛剛的夢魘他已經在這近一萬年的時光裏重複了無數次,從最開始的心神不寧徹夜難眠到後來的短暫休憩一兩個時辰,再到現在睡上半夜,醒來還能看見白柔酣睡的樣子,他已然無比的知足。</p>


    他從來都不怕那些妖魔在夢裏糾纏他,大不了再殺他們一次,左右他已經重複了無處次。</p>


    但他最害怕的還是最開始的部分,少女會嫌棄他手上沾染鮮血,會覺得他惡心,而離開他。</p>


    但是現在離醉已經沒那麽害怕了,因為他的阿柔又回來了,這次是真的回來了,靜靜地躺在他身邊安歇。</p>


    “阿柔……”</p>


    離醉將額頭貼上白柔的額頭,呼吸漸漸地平穩下來。</p>


    有她在身邊,他什麽都不怕。</p>


    白柔這會兒其實已經醒來了,她聽到離醉在睡夢中的呢喃,雖然有些聽不清,但她還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所以便醒了過來。</p>


    但她選擇了裝睡,這會兒感覺到離醉貼上了自己,她不由得掀開一條眼縫偷看他。</p>


    離醉的睫毛很長,眉宇間透著說不出的俊逸,整張臉都好看得無可挑剔。</p>


    白柔不得不承認就算是在神界,離醉的容顏也是會讓小仙娥們移不開眼的存在,可是他……</p>


    就在這時,離醉忽然吧唧一口親在了白柔的唇邊,嚇得她猛地閉上了眼。</p>


    心跳聲撲通撲通愈來愈快,這家夥突然搞偷襲?!難道他知道自己是在裝睡嗎?!</p>


    “阿柔,我的,我的阿柔。”</p>


    白柔聽到離醉心裏的喃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最好有事!</p>


    “你沒有離開,你還在,真好……”</p>


    “……”</p>


    白柔無語。</p>


    半晌後離醉沒了聲音,她再次掀開眼皮,發現離醉閉著眼睛,像是已經睡著了。</p>


    這家夥半夜睡覺還有說夢話的習慣嗎?!真是不可理喻!</p>


    於是白柔因為離醉半夜偷親她,害怕他再搞什麽偷襲,一直都沒有睡著,就這麽僵著身體撐到了天亮。</p>


    還好離醉每天早上都有外出,他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榻,生怕吵醒睡著的白柔。</p>


    而白柔察覺到離醉下床,便掀開眼縫偷看他,直到離醉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後,她才鬆了口氣,趕忙伸了個懶腰,揉了揉僵硬無比的身體。</p>


    以後他要再說夢話的話,就別想和她一起睡了!</p>


    不知道她睡眠不好半夜醒來就會睡不著嗎!太磨人了!</p>


    白柔翻了個身,去睡了個回籠覺。</p>


    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很大了,白柔睜開眼,猛地想到了什麽,穿上鞋子便往外室走。</p>


    “魔妃,您醒啦!”</p>


    果然,白柔在外室看見了千雅,她黝黑的臉上洋溢著可愛的笑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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