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除夕夜宴上, 玫妃就對齊晟擠眉弄眼的。


    等到第二天, 齊晟到鍾粹宮給淑妃拜年的時候,不出意外地, 見到了一早便等在鍾粹宮的玫妃與湘嬪。


    隻是有淑妃在,她也不敢說什麽露骨的話, 隻是逮著機會, 就要把話題扯到“天意難違”上。


    這個天意, 既是指天子的意願,也是指原著劇情。


    對於前者,淑妃自然是有所察覺, 隻是不願意給齊晟增加壓力, 所以一直不曾問過他而已。


    隻是, 如今見玫妃這樣刺探, 淑妃也沒有製止。


    其實,她也想知道, 自己的兒子究竟是怎麽想的, 她也好隨之調整策略,配合自己兒子。


    齊晟能有什麽想法呢?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自然是闊闊落落地做一條鹹魚咯。


    可是,天不從人願。


    他見識到了這個時代對女子的壓迫和種種的不公,想要給這些無辜被壓迫的女子們掙得一絲喘息之機。


    這就是他今生最大的誌向了。


    齊晟根本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失去了先手,逆轉結局的可能性, 連一成都沒有。


    原本,他覺得四哥在一眾皇子裏算是靠譜的。


    但經過多次試探之後,他卻發現,他們的父皇完全不這麽想。


    在齊覃心裏,對四皇子的印象甚至還不如五皇子。


    五皇子固然是個鐵憨憨,但人家憨得磊落。


    四皇子雖然聰慧過人,卻是長於陰詭,失之堂皇。


    在齊覃眼中,這種人,隻適合隱在暗處,做個謀士,根本就不適合站在陽光之下。


    也就是說,天子的心裏,早已經把四皇子排除在繼承人之列了。


    太子已經注定出局,因為太多的人想讓他出局了;


    而太子一倒,整日裏和太子作對的大皇子,肯定也落不了好;


    二皇子心理疾病太嚴重,就算有一天突然好了,他常年避人,不愛與外界接觸,也是一個單純的能被人坑死的主;


    五皇子……就算五皇子沒有被人刻意敗壞了名聲,齊晟也不會讓人把五皇子牽連進來的;


    上麵的哥哥都不中用,下麵的弟弟,就隻有九皇子了。


    可九皇子和二皇子一樣,都有嚴重的心理疾病。而且九皇子還是天生的,誰也不知道治不治得好。


    這樣一圈扒拉下來,齊晟驚恐地發現:除非天子大公無私,要傳位於宗室,否則他這個六皇子,竟然成了唯一的人選!


    傳位旁支是不可能傳位旁支的。


    就算齊覃自己不在意自己的身後事,朝中大臣也不會同意的。


    要不然,日後兩個正統,他們到底該尊奉哪個?


    齊晟心累地歎了口氣,在玫妃出言試探的時候,還是鬆了口風。


    玫妃笑眯了眼,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樣。


    湘嬪頻頻給她使眼色,示意她收斂一點,都被她堅強地無視了。


    湘嬪暗歎了一聲:這個棒槌!


    就算如今這個六皇子是她們的老鄉又如何?


    在這樣一個人人都以“敬畏皇權”為常識的世界裏,任何特立獨行和標新立異,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齊晟看出了湘嬪的心思,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給她吃一顆定心丸。


    畢竟,自己以後肯定是用得著人家的。


    “我的意願,兩位娘娘素來知曉。隻是不知,兩位將來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熱血的玫妃立刻就答應了,“願為殿下驅使!”


    玫妃都答應了,湘嬪還能怎麽樣呢?


    她隻能跟著答應了。


    玫妃之所以能十幾年如一日的赤誠純摯,少不了她和淑妃明裏暗裏的維護。


    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自己作的死,就算跪著,也要作完!


    是她舍不得玫妃改了這樣的性子,如今就該承受玫妃這樣的性子,給她帶來的種種後果。


    “亦願為殿下鞍前馬後。”


    淑妃看看自家兒子,又看看玫妃、湘嬪,不知道他們三個是什麽時候,背著她聯係的。


    如今,三人竟然還當著她的麵,達成了她不知道的協議。


    見淑妃一臉迷茫,齊晟請她屏退左右。


    齊晟覺得,自己的母妃雖然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卻是胸中自有丘壑。


    就算覺得自己的想法驚世駭俗,應該也不會覺得難以接受的。


    更重要的是,他自己還有玫妃和湘嬪,骨子裏後世的印記都太重了。


    許多這個時代的常識,他們都會下意識地忽略。


    如果把淑妃一起拉入夥,正好可以幫他們查漏補缺。


    隻是,淑妃畢竟是接受三從四德的教育長大的,齊晟也不想說得太直白,以免嚇到她。


    齊晟想了想,決定先旁敲側擊一下。


    “母妃入宮多少年了?”


    提起這個,淑妃難免惆悵,“已經近二十載了。”


    想當年,如果不是在壽康宮中見到了陛下的盛世美顏,她早就想法子落選出宮,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嫁了。


    齊晟又問:“那母妃可曾想過,有朝一日,出宮去看看?”


    “想又如何?”


    淑妃道,“陛下不是那等愛勞民傷財出巡的。”


    天子不出巡,她們這些後宮嬪妃,自然是沒有機會再看一眼宮外的繁華的。


    齊晟堅定地說:“兒子想做的事,就是要讓母妃有機會到宮外去轉轉。”


    不錯,他想做的事,他在這個時代背景下能做的事,真落到了實處,也不過就是減輕女子的束縛,讓她們想出門的時候,不必非得由丈夫帶著而已。


    淑妃微微一怔,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遲疑道:“像是漢唐時那般?”


    齊晟與玫妃就湘嬪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而玫妃與湘嬪眼中,則更多了幾分不甘。


    “不錯。”齊晟點了點頭。


    在一切都沒有開始實踐之前,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麽地步。


    因而,也隻能先把目標定成這個。


    但淑妃卻已經很是向往了。


    她想象著那樣的場景,眼睛亮得就像是三十二瓦的聚光燈一樣,捧著臉喃喃道:“如果真如漢唐時一般,那些一直養在深閨中的美人就可以出門遊玩。到時候…………”


    她很快就陷入了自己出門踏春,被美人包圍的幻想裏。


    在場三個都是了解她的人,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不由麵麵相覷,齊齊無語。


    好半晌,玫妃才略顯遲疑地說:“我怎麽覺得,隻要有美人在,能不能出門,淑妃姐姐都不在乎呢?”


    湘嬪嬌弱地歎了一聲,眼眶十分應景地紅了一圈,幽幽怨怨地說:“玫妃姐姐,你可以自信一點,把那個‘呢’字,給去了。”


    好好的一句話,偏偏給她說出了一詠三歎的調調。


    玫妃隻覺得一陣惡寒,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無比嫌棄地說:“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湘嬪似乎是被她給驚到了,嬌軀一顫,怯懦地喊了一聲:“師……師尊。”


    噗——


    玫妃,卒。


    齊晟也被湘嬪那一聲“師尊”,勾起了被迫穿上白衣,cos仙俠文男主的記憶,同樣是一陣惡寒,下意識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不過……


    嘖嘖嘖,玫妃和湘嬪扮的竟然還是師徒戀,真會玩。


    “咳咳。”


    他咳嗽了兩聲,示意她們倆收斂一點,這還在說正事呢。


    “母妃,母妃,母妃?”


    他又把淑妃喊回神,告訴她想要把幻想變成現實,是需要齊心協力,合作共贏的。


    等到幾人商議完畢,各種散去的時候,每個人都鬥誌滿滿。


    湘嬪私底下對玫妃說:“你還別說,這位六皇子雖然是個穿越的,但還真有領導的範兒。”


    想當年,她做教導主任的時候,就是這樣忽底下的教導職工們鞠躬盡瘁的。


    “那是自然。”


    直到如今,玫妃依然對原著的力量十分迷信,“六皇子可是本書的男主角,就算是被穿了,又怎麽會來一個不靠譜的?”


    湘嬪:“…………”


    ——行吧,你高興就好。


    反正她這輩子是不指望玫妃能漲智商了。


    拋開了這些煩惱之後,湘嬪看似輕柔,實則不容抗拒地抱住了玫妃的一隻手臂。


    “你……你要幹什麽?”玫妃顫顫巍巍地問。


    她總是有一種傻白甜自帶的直覺,而且精準無比。


    “玫妃姐姐~”湘嬪輕輕搖晃著她,近乎呢喃地撒嬌。


    若是換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這會子肯定是要激動地流鼻血了。


    隻可惜,她摟著的是玫妃這個不解風情的鋼鐵直女。


    玫妃一邊拚命地想把她從自己胳膊上撕下來,一邊嫌棄萬分地說:“你說話就好好說話,把那尾音裏的波浪線給我去掉了。”


    ——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好不好?這也太惡心了!


    “好!”湘嬪從善如流。


    但玫妃一點都不感動。


    依照過去的經驗,通常這個時候,下一刻就到了湘嬪提條件的時候了。


    果然,湘嬪那個“好”字才一出口,緊接著就說:“我那裏又讓靈兒做了幾套新衣裳。姐姐你身姿高挑,扮上男相瀟灑飄逸。在這方麵,妹妹我,就自愧不如了。”


    湘嬪說著,朝她拋了個媚眼,那意思是:你懂的哈。


    玫妃:“…………”


    ——我真的不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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