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禦門清行已經什麽都顧不得了。</p>
顧不得問灰原初為什麽會知道小林神官在這裏，也顧不得腳下那些原本令他作嘔的血肉。</p>
他撲了上去，搖晃著鬼麵神官的衣領，連珠炮似的發問道：“小林禰宜，到底是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是你殺了柴田禰宜？”</p>
鬼麵神官頓時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p>
“啊，對不起……”清行回過神來，不由自主地鬆開了鬼麵神官，小聲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大家都怎麽樣了？”</p>
他這時候才注意到，鬼麵神官自己身上的傷勢也不輕，隻是強行包紮之後勉強行動而已。</p>
在這樣的傷勢下，又遭受了剛才的重擊，他現在眼神渙散，眼看著似乎已經陷入意識不清的狀態了。</p>
但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中年神官也完全失去了防備，隻是依照本能對清行的提問做出反應：“……柴田？誰……</p>
“啊……和氣神社的人？對，是我殺的……”</p>
“……是我獻給豐國主尊的！”昏昏沉沉之中，他竭力提高聲音，大聲喊出了這一句。</p>
但下一句，聲音立刻就又衰弱下去了：“大家……”</p>
“大家……”</p>
“大家都死不掉了。”</p>
“做不到啊……完全反抗不了名神大社的……”</p>
“人多……人多也完全沒用……”</p>
清行聽得著急，再次搖晃起他來：“說說清楚，說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對，從頭說起，從你們進入神域匯合開始說起！”</p>
小林神官又喘息了好一陣子，才開口道：“……一進入神域，就遇到了……八幡宮的菩薩院。</p>
“但是，她什麽也沒做。</p>
“菩薩院離開了，隻有她的神官留了下來……奇怪，那家夥的長相，好像不是日本人……是混血兒嗎？</p>
“……那個八幡宮的神官，他也同樣什麽都沒做，就隻是跟在我們後麵，始終保持在我們的視線中。</p>
“我們也不敢做什麽，隻想著盡快匯合。然後，隨著和同伴匯合，我們的隊伍從兩個人變成了四個人，六個……最後，湊到了十個人。</p>
</p>
“……那個神官，在這半天裏，卻始終隻是在旁邊看著。</p>
“最後，我們決定動手。十個人，對一個人。</p>
“為了防止他逃跑，我們布置起封閉空間的結界來——而那個人，即便如此，也依然遠遠地站著，看著我們布置。</p>
“但就在結界完成之後……那個人，卻主動朝我們衝過來了。”</p>
小林神官沉默了片刻，呼吸沉重了起來，似乎陷入了回憶。</p>
“最後，隻有我，野子和柴田……隻有三個人逃出來了。”他最後並沒有詳細描述當時的場景，隻是緩慢地搖了搖頭：“……贏不了的。”</p>
清行聽懂了，但不理解。</p>
按照小林神官的話，小社的同伴們確實成功聯合起來了，但即便如此，在一個人的僅僅一次攻擊下，十個人的團體就覆滅了……？</p>
“這不可能啊……”清行皺眉自言自語道“就算我們已開始就知道齋宮們很強……但這裏可是神域啊？”</p>
“神官在現世確實和凡人沒什麽兩樣，但在神域裏，卻是可以借助神明之力的。術法，式神，結界……這些，都是可以用啊？”</p>
“就像我們討論過的那樣——就算齋宮們再強，至少在神域裏，我們也不再是毫無反抗之力了吧？”</p>
小林神官沉默著。</p>
但深深呼吸了兩口，他突然笑了一聲：“哈，根本不是——”</p>
“我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曆代的齋王總是來自於大社，為什麽出現‘齋宮’之類的特別名號。特別給予名號的意義就在於——他們和我們，根本不是同類。</p>
“看起來是十個對一個，但不是的。既然那一位根本不是人，那麽數量的對比就不再有意義。</p>
“那是八幡大自在菩薩……”小林神官喃喃道，“……是仏，是天魔啊。”</p>
然後他似乎說不動了，開始閉上眼睛安靜地呼吸著，恢複著體力。</p>
清行卻依然難以接受。</p>
“大家，都死了嗎……”</p>
他的視線再次移到了小林神官身下的死人麵孔上，咬了咬牙，又開始搖晃起小林神官來：“但是……小林禰宜，都好不容易逃出來了，你又為什麽要謀害柴田？”</p>
這時候，或許是因為好歹恢複了一會兒，小林神官的眼神也終於恢複了些許清明，也認出清行來了：“……原來是你啊，土禦門。”</p>
“……對，我想起來了。”他回憶著道，“我剛才是打算也把你獻給豐國主尊來著。”</p>
“但看現在這個樣子，我剛才是失敗了啊……野子呢？”他繼續扭頭張望，很快看到了自己身旁昏迷著的鬼麵巫女，歎了口氣，“……也輸了啊。”</p>
“我剛才……跟你說到哪裏了？”</p>
清行沉默了片刻，冷靜了下：“大家都被菩薩院的神官殺死了。隻有你們三個逃了出來。”</p>
“是大家都死不掉了……”小林神官虛弱地笑了一聲，“到現在為止，死掉的隻有柴田而已吧。”</p>
“——所以說為什麽啊！</p>
你為什麽要謀害同伴啊！”</p>
“……因為我想回家啊。”</p>
清行的憤怒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p>
“你不想回家嗎？”小林神官扭頭望向清行，反問道。</p>
“但是，隻有獻上令豐國主尊滿意的祭品，我們才能安心回家。不然，就算逃走，最後也隻會變成生魂。</p>
“——‘至少要殺死一名齋宮，如果能將她們作為祭品，那肯定足夠了’……一開始，在神枝祭開始之前，我們就是那麽討論的，對吧？</p>
“但是在真正進入平安京之後，我們才認識到了現實……辦不到的。</p>
“菩薩院的神官，僅僅一個人，就教會了我們現實，讓我徹底死了這條心。”</p>
他又安靜了片刻，表情變得有些詭異：“……那麽，在我身邊，還能被我獻上去的祭品，就隻有柴田了。”</p>
“柴田反正已經沒救了的。他的巫女被菩薩院的神官奪走了，他一個人已經不可能再行使祭禮了。所以我讓野子直接從他的背後……</p>
“柴田也沒受太多罪，隻是一下子，大概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死掉了吧。</p>
“反正柴田已經回不去了……那麽，至少可以讓我回家。”小林神官最後平靜地說道。</p>
“……你不想回家嗎？”他望著清行的眼睛，又慢慢地問了一遍。</p>
就在清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時候，小林神官平靜地說道：“把你妹妹叫過來吧，我們一起把她獻給豐國主尊。</p>
“……當然，大部分歸你。</p>
“我們隻差一點了，所以我隻要分一條手臂……不，一塊手掌就好了</p>
“隻要讓我獻上一塊手掌就行。</p>
“然後……我們就都可以回家了。”</p>
清行終於反應過來小林神官在說什麽了。</p>
一瞬間，他的臉憋得通紅，身體卻比思考更快，已經一拳重重砸在了小林神官的臉上。</p>
顧不得問灰原初為什麽會知道小林神官在這裏，也顧不得腳下那些原本令他作嘔的血肉。</p>
他撲了上去，搖晃著鬼麵神官的衣領，連珠炮似的發問道：“小林禰宜，到底是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是你殺了柴田禰宜？”</p>
鬼麵神官頓時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p>
“啊，對不起……”清行回過神來，不由自主地鬆開了鬼麵神官，小聲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大家都怎麽樣了？”</p>
他這時候才注意到，鬼麵神官自己身上的傷勢也不輕，隻是強行包紮之後勉強行動而已。</p>
在這樣的傷勢下，又遭受了剛才的重擊，他現在眼神渙散，眼看著似乎已經陷入意識不清的狀態了。</p>
但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中年神官也完全失去了防備，隻是依照本能對清行的提問做出反應：“……柴田？誰……</p>
“啊……和氣神社的人？對，是我殺的……”</p>
“……是我獻給豐國主尊的！”昏昏沉沉之中，他竭力提高聲音，大聲喊出了這一句。</p>
但下一句，聲音立刻就又衰弱下去了：“大家……”</p>
“大家……”</p>
“大家都死不掉了。”</p>
“做不到啊……完全反抗不了名神大社的……”</p>
“人多……人多也完全沒用……”</p>
清行聽得著急，再次搖晃起他來：“說說清楚，說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對，從頭說起，從你們進入神域匯合開始說起！”</p>
小林神官又喘息了好一陣子，才開口道：“……一進入神域，就遇到了……八幡宮的菩薩院。</p>
“但是，她什麽也沒做。</p>
“菩薩院離開了，隻有她的神官留了下來……奇怪，那家夥的長相，好像不是日本人……是混血兒嗎？</p>
“……那個八幡宮的神官，他也同樣什麽都沒做，就隻是跟在我們後麵，始終保持在我們的視線中。</p>
“我們也不敢做什麽，隻想著盡快匯合。然後，隨著和同伴匯合，我們的隊伍從兩個人變成了四個人，六個……最後，湊到了十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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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神官，在這半天裏，卻始終隻是在旁邊看著。</p>
“最後，我們決定動手。十個人，對一個人。</p>
“為了防止他逃跑，我們布置起封閉空間的結界來——而那個人，即便如此，也依然遠遠地站著，看著我們布置。</p>
“但就在結界完成之後……那個人，卻主動朝我們衝過來了。”</p>
小林神官沉默了片刻，呼吸沉重了起來，似乎陷入了回憶。</p>
“最後，隻有我，野子和柴田……隻有三個人逃出來了。”他最後並沒有詳細描述當時的場景，隻是緩慢地搖了搖頭：“……贏不了的。”</p>
清行聽懂了，但不理解。</p>
按照小林神官的話，小社的同伴們確實成功聯合起來了，但即便如此，在一個人的僅僅一次攻擊下，十個人的團體就覆滅了……？</p>
“這不可能啊……”清行皺眉自言自語道“就算我們已開始就知道齋宮們很強……但這裏可是神域啊？”</p>
“神官在現世確實和凡人沒什麽兩樣，但在神域裏，卻是可以借助神明之力的。術法，式神，結界……這些，都是可以用啊？”</p>
“就像我們討論過的那樣——就算齋宮們再強，至少在神域裏，我們也不再是毫無反抗之力了吧？”</p>
小林神官沉默著。</p>
但深深呼吸了兩口，他突然笑了一聲：“哈，根本不是——”</p>
“我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曆代的齋王總是來自於大社，為什麽出現‘齋宮’之類的特別名號。特別給予名號的意義就在於——他們和我們，根本不是同類。</p>
“看起來是十個對一個，但不是的。既然那一位根本不是人，那麽數量的對比就不再有意義。</p>
“那是八幡大自在菩薩……”小林神官喃喃道，“……是仏，是天魔啊。”</p>
然後他似乎說不動了，開始閉上眼睛安靜地呼吸著，恢複著體力。</p>
清行卻依然難以接受。</p>
“大家，都死了嗎……”</p>
他的視線再次移到了小林神官身下的死人麵孔上，咬了咬牙，又開始搖晃起小林神官來：“但是……小林禰宜，都好不容易逃出來了，你又為什麽要謀害柴田？”</p>
這時候，或許是因為好歹恢複了一會兒，小林神官的眼神也終於恢複了些許清明，也認出清行來了：“……原來是你啊，土禦門。”</p>
“……對，我想起來了。”他回憶著道，“我剛才是打算也把你獻給豐國主尊來著。”</p>
“但看現在這個樣子，我剛才是失敗了啊……野子呢？”他繼續扭頭張望，很快看到了自己身旁昏迷著的鬼麵巫女，歎了口氣，“……也輸了啊。”</p>
“我剛才……跟你說到哪裏了？”</p>
清行沉默了片刻，冷靜了下：“大家都被菩薩院的神官殺死了。隻有你們三個逃了出來。”</p>
“是大家都死不掉了……”小林神官虛弱地笑了一聲，“到現在為止，死掉的隻有柴田而已吧。”</p>
“——所以說為什麽啊！</p>
你為什麽要謀害同伴啊！”</p>
“……因為我想回家啊。”</p>
清行的憤怒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p>
“你不想回家嗎？”小林神官扭頭望向清行，反問道。</p>
“但是，隻有獻上令豐國主尊滿意的祭品，我們才能安心回家。不然，就算逃走，最後也隻會變成生魂。</p>
“——‘至少要殺死一名齋宮，如果能將她們作為祭品，那肯定足夠了’……一開始，在神枝祭開始之前，我們就是那麽討論的，對吧？</p>
“但是在真正進入平安京之後，我們才認識到了現實……辦不到的。</p>
“菩薩院的神官，僅僅一個人，就教會了我們現實，讓我徹底死了這條心。”</p>
他又安靜了片刻，表情變得有些詭異：“……那麽，在我身邊，還能被我獻上去的祭品，就隻有柴田了。”</p>
“柴田反正已經沒救了的。他的巫女被菩薩院的神官奪走了，他一個人已經不可能再行使祭禮了。所以我讓野子直接從他的背後……</p>
“柴田也沒受太多罪，隻是一下子，大概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死掉了吧。</p>
“反正柴田已經回不去了……那麽，至少可以讓我回家。”小林神官最後平靜地說道。</p>
“……你不想回家嗎？”他望著清行的眼睛，又慢慢地問了一遍。</p>
就在清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時候，小林神官平靜地說道：“把你妹妹叫過來吧，我們一起把她獻給豐國主尊。</p>
“……當然，大部分歸你。</p>
“我們隻差一點了，所以我隻要分一條手臂……不，一塊手掌就好了</p>
“隻要讓我獻上一塊手掌就行。</p>
“然後……我們就都可以回家了。”</p>
清行終於反應過來小林神官在說什麽了。</p>
一瞬間，他的臉憋得通紅，身體卻比思考更快，已經一拳重重砸在了小林神官的臉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