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王太史保養了金寓後,那是得意洋洋,立馬就在金寓這裏擺了台子宴請辛修甫等人。辛修甫來的比較早。</p>


    王太史見辛修甫來了,連忙站起身來相迎。</p>


    辛修甫進了房間,打了招呼,見客人已經到齊,有幾個不認得的,免不得彼此寒暄見禮。</p>


    王太史請客人入坐,眾人一齊坐下。</p>


    辛修甫一麵應酬眾人,一麵留心看那金寓的舉動,覺得她悶悶不樂的,臉上很明顯是一付不高興不耐煩的神情,好像在那裏想什麽心事。王太史搭訕著和她說話,她也是待理不理的樣子。</p>


    辛修甫看了甚是疑惑,卻又不好問他。</p>


    停了一會,那金寓忽然立起身來走到王太史身旁,附著耳朵說了幾句,王太史連連點頭。</p>


    原來金寓對王太吏說的話是心上煩熱,要出去坐一回夜馬車。王太史哪敢拗她,就點頭答應了。</p>


    偏偏事不湊巧,陸雲峰的坐位緊靠著王太史身旁,這幾句話恰恰被他聽得明明白白。</p>


    陸雲峰的酒量本來不是很高,今天多吃了幾杯,已經有了七八分醉意,聽得金寓要出去坐馬車,明擺著是嫌棄他們,要躲避出去的意思。不由得那腹中的酒直湧上來,按不住怒氣,隻聽得“當”的一聲,陸雲峰把手內的酒杯向台上一放,冷笑道:“我們這樣的吃酒有什麽趣味,吃出一肚子的氣來。你要出去坐馬車,哪天不好去坐,偏要揀著今天。我們在你院中吃酒,你卻要出去坐馬車兜風兒,這不是明擺著厭煩我們,故意要躲了出去嗎?從打我們進來你就一直甩臉子,你要曉得這裏的房子是王大人租的,我們是王大人請來的客人,還要我們看你的臉子?”</p>


    金寓本來一肚子的沒好氣,正要發作,巴不得有人拱火,聽了陸雲峰的話,霎時間麵泛濃霜,雙眉倒豎,正要開口大鬧一場,就聽得王太史向陸雲峰說道:“雲峰兄且消消氣,你不曉得內中的細情。她近來身子著實有些不妥,一天到晚都是懨懨的沒什麽精神,好似有些暑病一般。我恐怕她鬱出病來,所以叫她出去散散心,坐坐馬車兜兜風,並不是她自己的意思,你不要錯怪了她。況且她現在是歇夏期內,又不做什麽生意。她已經答應節後一定嫁我,總算已經是我的人,比不得先前掛著牌子,不能得罪客人,你們總要體諒她些才好。”</p>


    陸雲峰聽了倒說不出什麽來,隻在鼻子裏哼了一聲道:“如此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了。”</p>


    金寓還要開口,卻被王太史拉了一把,金寓也就懶得計較,站起身來去開了衣廚,換了一身衣服,扶著一個小丫鬟,竟是頭也不回的甩臉而去了。</p>


    辛修甫一旁看著,也有些不忿起來,便向王太史道:“王伯兄,我說句不怕你見怪的話,依我看來,這位貴相好卻不是什麽好人,你這樣待她關心體貼,她卻這般的不待見你,我們都還在這,她都這般不給你臉,那心地也就可想而知的了。”</p>


    辛修甫的意思,原想要說出一番嚴厲的話,把王太史勸醒,免得陷進了金寓的騙局,原是一片熱心。</p>


    豈知王太史聽了,心上竟是大大的不以為然,還怪辛修甫說話太難聽,登時就露出不悅之色,冷冷的答道:“你們好心勸我,我能理解,但是我已經五十多歲的人,吃的鹽比你們走的路還多,哪裏會上了別人的當!況且我已經再三和你們說了,她身子不爽利,總要體貼她些。她現在又不做生意,你們怪她,無非是說她目中無人,不肯應酬。殊不知她不肯隨便應酬,正是她的好,她要從良,自然比不得以前。你們眾位不理解,總是說她的壞話,責怪她,真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了。”</p>


    辛修甫聽了王太史這一番懵懂無知的話,又好氣又好笑,待要再和他爭論幾句,卻想著別人的事與自家什麽相幹,勸他不聽也就算了,何必這般費心思,做這個空頭的冤家,想到此間,便佯笑了幾聲,不去和他分辯,大家悶悶的又飲了幾杯。</p>


    忽然聽得隔壁亭子間內有男女嬉笑之聲,又像有人在那裏親親熱熱的說話,席中唯有辛修甫最是留心,就側耳細聽。</p>


    聽了一會,仿佛好像就是金寓的聲音,心上已是明白,正要開口問時,恰恰陸雲峰也聽見了。</p>


    陸雲峰本來已經大醉,聽見了這般聲音,霍的立起身來,腳步歪斜,踉踉蹌蹌的走出房去,眾人也沒有理會他。</p>


    那曉得陸雲峰走了出去,踉踉蹌蹌的就一直踅到亭子間門口,巴著門簾,在縫內留心張看,隻見一個青年男子朝外坐著,生得長眉俊目,白麵朱唇。</p>


    金寓卻坐在那青年男子的身上,兩人摟作一團,臉偎著臉的不知在那裏說些什麽。</p>


    陸雲峰見了火氣就拱了起來,忍不住在房外大聲說道:“哈哈,你坐馬車坐到亭子間來了。”說了這一句,便仍舊回身進去。</p>


    這一聲不打緊,把亭子間裏的男女二人齊齊的給嚇了一大跳。</p>


    那青年男子連忙把金寓推開,立起來高聲問道:“什麽人在這裏窺探?”</p>


    這個時候陸雲峰已經走進內房,沒有聽見,卻酒氣衝衝的把方才看見的情形對著眾人說了一遍。</p>


    王太史還不太相信,狐疑道:“隻怕你看錯了吧,我看金寓不是這樣的人。”</p>


    陸雲峰聽了氣得幹瞪眼兒,一句話也說不出,隻一把拉了王太史的衣服,叫他一起去看看。</p>


    兩人一起走去,剛剛走出房門,劈麵撞著金寓進來,把王太史一把攔住道:“你們出去做啥,不要亂闖亂撞的,好好的去吃你們的酒去!”說著就一把揪著王太史拽了進來,把他捺在椅子上。</p>


    這位王太史雖然不信陸雲峰的話,卻未免起了些疑心,原本想要到亭子間去看看,究竟那青年男子是什麽人。不料被金寓毫不溫柔地拽了進來,暈暈乎乎,身不由己的就坐了下去。</p>


    陸雲峰看他這個樣子,真是不知道該憤憤不平,怒其不爭好,還是該置之不理好,一肚子的無奈加無語。</p>


    王太史坐了一會兒,又想起那疑惑來,吞吞吐吐的向金寓問道:“剛才亭子間內的客人是誰?”</p>


    金寓聽了,由不得麵上一紅,心頭亂跳,定了一定神方才說道:“亭子間裏的客人?”</p>


    </p>


    金寓說了這一句,又頓了一頓道:“你不必多心。你王大人是個明白人,一直對我體貼有加,自是曉得我的難處。我本就是做這行生意,吃這碗飯的,你也知道我們這生意不好做,時常的銀錢周轉不開,總是會欠了外債被催債的。好在如今你不嫌棄我,還肯納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巴不得你趕快辦事,也好免得總是有人說閑話,說我不是好人,不是真心的,你可知我心裏的委屈?”說著雙眉鎖嗔,杏靨凝愁,做出那一付幽怨不勝的樣子。一雙俊眼,水汪汪的剪水橫波,好像是淚珠欲落。</p>


    王太史聽了金寓這樣的甜言蜜語,見了她這般的弱態嬌姿,禁不住神迷魂亂,一顆心蕩漾來蕩漾去,早就把方才的一點疑心給丟到九霄雲外了。此時反倒是溫聲軟語的著實安慰起金寓來,又回身對著眾人說道:“你們看看,我早曉得她決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是有隱情的,你們不曉得這裏的細情就那般說她,真真是讓她受了委屈!”</p>


    有道是良言難勸該死鬼,眾人雖然怒其不爭,但看他鬼迷心竅,油鹽不進的樣子,卻是勸他不得,無可奈何,隻得彼此默然不語,草草終席,也就散了。</p>


    又隔了一月有餘,王太史正在家中給人代寫壽屏,忽然就見陸雲峰闖了進來。</p>


    王太史因為陸雲峰幾次要和金寓作對,心上有些嗔怪他,但因為陸雲峰和他本來有世交的情誼在,不能因此絕交,見他走進客堂,不得不起身見禮,談談的招呼幾句。</p>


    陸雲峰不等讓坐,劈頭就問王太史道:“這兩天你在金寓那裏,可打聽著什麽新聞嗎?”</p>


    王太史見他開口又提金寓,心上更加不樂,冷冷的說道:“金寓那裏出了什麽新聞,為什麽要來問我?”</p>


    陸雲峰笑道:“這樣說來,料想你還不曉得,我倒是替你打聽到一件新聞,特地到你這裏告知於你。你可曉得金寓和一個姓陳的恩客訂了婚姻,今天就要動身回去嗎?”</p>


    王太史聽了哪裏肯信,隻向陸雲峰道:“你這個消息是哪裏打聽來的?沒影沒蹤的事情。我昨天晚上還在金寓那邊,她還在生著暑氣,懶在床上坐也坐不起來,哪裏今天就會跟著姓陳的動身回去?你這個慌話也說得太不像了。”</p>


    陸雲峰恨不得一斧頭劈開他的腦殼看看裏邊都裝了啥:“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這麽癡情,自欺欺人,執迷不悟,怪不得要上別人的當。如今也不必說什麽,眼見為實,你且和我到觀盛裏去看看她究竟如何吧。”</p>


    王太史依然不肯相信,還有些責怪陸雲峰的意思:“你可真會說笑話,一點都不好笑。金寓那邊我天天過去,要真有這樣的事情,我哪有不曉得的道理。他嫁不嫁人,我不知道,難道你倒比我還清楚的嗎?”</p>


    陸雲峰見王太史還是執迷不悟,更加有氣道:“現在不用說什麽別的,我隻要同你到觀盛裏去看一趟,要是沒有這件事情,憑你怎生罰我。我是一片好意,特地趕來給你一個信兒,你們的事與我有什麽相幹,難道我攪了你們的好事對我有什麽好處不成?”</p>


    正是:隔斷藍橋之路,擁雨停雲;重尋白板之門,桃花人麵。</p>


    良言難勸該死鬼,無論陸雲峰怎麽勸說,王太史仍然是執迷不悟,油鹽不進。陸雲峰還有什麽高招嗎?咱們下回接著說。</p>


    本書同步在喜馬拉雅有聲書平台播講多人有聲劇,聽故事,更精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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