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喳喳......”


    溫暖的陽光,灑在了臥室的地地板上,也給在裏麵的兩個人,鑲上了一層朦朧的金邊,嘈雜的麻雀在窗台跳來跳去,黑珍珠似的眼睛,時不時探向屋內。


    “真好啊!”


    輕的似乎像是幻覺般的呢喃響起,躺在床上的妻子形容枯槁,臉色蒼白,但依舊對著燦爛的陽光,微微扯開了嘴角。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燦爛的陽光了。


    自從患了重病以後,醫生囑咐她不能受涼,也不能接觸過多的陽光之後,她就隻能夠通過回憶以前的日子,透過窗簾的朦朧光線,感受著陽光的氣息。


    她原本以為自己一直到死,都不可能再有照射到這樣燦爛,甚至有些灼人陽光的一天,沒想到這個小小的願望,還是能夠被實現的。


    雖然這隻是一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願望。


    她的眼珠轉動,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丈夫身上,今天的皮特不再是往日的落魄,就連頭發也被打理幹淨,穿著他們結婚時的那套灰色西裝,臉頰連胡茬都刮的幹幹淨淨。


    妻子這個時候才發現,其實自己的丈夫,還是有那麽一點小帥的,嘴角不禁流露出了些許甜蜜的微笑。


    她太虛弱了,就連扭頭這樣微小的動作,都再也做不出來,隻能夠勉強活動麵部肌肉,希望自己臨終的時候,也能夠給自己的丈夫,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


    皮特眼中噙著淚水,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盡管他已經無數次預想到這一幕的發生,但麵臨訣別,眼中依舊像是飄進了沙子,視線一片模糊不清。


    不過他卻並沒有安撫自己的妻子,直到她走到人生的盡頭,因為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願所有的生者,都能夠在你創造的國度中,安然度過自己的一生,曆經出生,生長,痛苦或者喜悅,壽命綿長或者不幸早夭,直至最後的終點,無需被恐懼的死亡......”


    他在布道,在宣揚屬於偉大血與死亡的主宰,生命和安息之神弗基米爾的福音!


    盡管眼眶已經被眼淚模糊,但是憑著記憶,皮特依舊將這些全部都背了出來,聲音逐漸帶上了些許哽咽。


    “死亡並不是終結,蓋因為愛你們或者你們愛的存在,都會在永恒的黑暗中安然休憩,不會被驚擾,幸福的沉睡著,直到宇宙的終結,世界的末日......”


    皮特的聲音愈發的高亢,在最後的時光裏,他終於放棄一切幻想,接受了事實,所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向自己的妻子,宣揚血與死亡主宰的福音,因為在聖經中,隻有死去的信徒,才能夠被弗基米爾接引,在永恒的黑暗中沉眠。


    而非信徒的存在,死後要麽靈體消散,要麽被扭曲的情緒轉變,被邪靈或者惡魔驚擾,變成新的邪靈和惡魔,異化成為失去自我的怪物。


    這是皮特唯一能夠為妻子所做的事情了,為她帶來弗基米爾的信仰。


    他不想自己的妻子死去之後就此消散,更不想她成為怪物,殘害無辜的生靈,因此在永恒的黑暗中沉眠,就幾乎成了他唯一的期望。


    至於效果的話,或許是對於死亡的恐懼,也或許是對於皮特的信任,路恩隱約感覺到了屬於他妻子的信仰之線,但實在太過脆弱,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信仰之線源自於靈,而普通人的靈,則是和肉身息息相關的。


    “偉大的主宰啊,企求您讓她進入您的國度,陷入永恒的沉眠吧!”


    伴隨著最後的話音落下,皮特壓抑著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滾落眼眶,但或許是某種神秘的感應,讓他突然抬頭,對上了自己的妻子的眼睛。


    他看到自己的妻子竭盡全力,對著他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然後在同樣燦爛的陽光下,就此緩緩閉上了眼睛。


    胸口微不可查的起伏,終於停了下來,他最終沒能拯救自己的妻子,看著她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但最後她嘴角掛著的,卻是解脫和釋然的笑容。


    “嗚......”


    皮特牙齒靜靜咬住,隻在鼻翼中,透露出輕微的抽泣聲,渾身就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一下半跪在了妻子麵前,但就在此時,他朦朧的淚眼,卻看到在陽光中,似乎浮現出了一個晶瑩的身影。


    卷曲的金發俏皮的掛在額前,這是一個不算美麗,但卻氣質恬靜的少女,朝著他微微露出羞澀的笑容,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麵時,所呈現的場景。


    唰!


    皮特立刻站了起來,驚喜萬分擦幹自己的眼淚,卻發現麵前的空氣中,哪裏還有少女的蹤影,隻有飄蕩在空氣中的灰塵,反射出細微的光芒。


    “是我的......幻覺?”


    皮特心中悵然若失,隻是怔怔的看著妻子,從烈日高懸,到黃昏到來,才算是從某種恍惚中走了出來,搖搖晃晃朝著門外走去,順手將臥室門給帶上。


    他要去聯係人來處理妻子的屍體,他記得妻子最喜歡的就是一處開滿花的山坡,可惜現在都是公墓,帝都附近更是不能亂挖亂埋。


    但是當他打開門時,卻突然發現四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成了一片靜悄悄。


    附近的行人,車輛,連同看到他掩麵而走的鄰居們,全都不見了蹤影,夕陽餘暉下,在他門口站著的,卻是數排西裝革履的黑衣人,似乎站在他家門口已經很久了。


    “你們......”


    皮特剛剛開口,一個老者就已經走上前來,神情帶著凝重和肅穆。


    “我們得知剛剛在你身上發生了不幸的事情,皮特閣下,還請節哀順變。”


    “是什麽人?”


    直到現在,皮特才剛剛將話說完,便看到老者對他點了點頭,身後突然有一個黑衣人走上前來,手裏捧著一套暗紅與黑色交織的長袍,抖開來看,竟然是一套神父的裝束。


    “奉偉大血族與死亡主宰的意誌,皮特閣下,你成為了安息教會第一位尊貴的主教,將我主的信仰與福音,講述於世人聆聽!”


    “這件事不需要你們說我也會去做,但是......”


    皮特話還沒說完,老者就已經接過長袍,披在了皮特身上。


    “我們擁有著對於偉大主宰的共同信仰,你叫我亞德裏恩就好,皮特主教。”


    “唔,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皮特現在還有些暈乎乎的,更是感覺莫名其妙,隻能隨口回道,裏恩軍工的名聲,在帝都可以算得上是人盡皆知了。


    “或許和你想的也差不多,皮特主教,我們有最專業的的團隊,你的妻子,你希望哪裏成為她最後安憩之處呢?”


    亞德裏恩嘴角勾起細微的弧度,輕聲開口問道,不過隨即,他的眼中就閃過一抹意外,因為在這一瞬間,皮特就像是從夢中突然蘇醒。


    一種莫名的從容,以及難以言喻的氣質從他身上浮現而出,頭顱低垂,語氣淡然卻又堅定。


    “公墓,普通的公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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