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傑明被通緝的理由是縱火合並故意殺人。


    “卡洛恩,你說相片上的這個人來自特巡廳?”希蘭問道。


    “之前同我打交道的一直是他,在畢業音樂會上出手收容‘幻人’的也是他。”


    範寧驚疑不定地對著相片打量了很久。


    他一度以為模樣隻是巧合,畢竟名字不一樣。


    可是通緝書在正文裏說明了縱火犯的警察身份,這就很難是湊巧了。


    “這是放了多大的火?怎麽把整個拍賣行都給封起來了?”範寧心中很是納悶。


    如果西爾維婭是特巡廳的人,那調香師和普魯登斯拍賣行的關係,特巡廳應該一清二楚。他們不管是想對付這家拍賣行,還是需要暗自調查什麽非凡因素,應該都不需要采取這種極端方式,退一步說本傑明真需要放火,也不會變成通緝犯。


    難道是這位特巡廳調查員,發瘋了?


    幾人來到側門,範寧向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後者用簡潔準確的語言交代了事情經過。


    普魯登斯的拍賣會僅在晚上進行,白天是展覽和靜態拍賣的時間,本傑明是跟隨上午開館後第一批賓客一起進來的,在裏麵待了兩個小時。


    出入這樣的場所,需要證明自己的合法身份與正當職業,同時需要接受隨身物品檢查,但一位出示了證件的便衣高級警督顯然暢通無阻。


    據目擊者稱,他在觀看畫展時突然情緒激動,破口大罵,將水壺裏的無色液體潑到了畫作、地毯與窗簾等地方。


    目擊者起初以為是水,直到他掏出了打火機。


    這個年代假證橫行,很多即興犯罪最後都是無頭案,但本傑明在事發前並未掩蓋自己高級警官的公眾身份,侍應和賓客也都目睹了他的臉。


    範寧清楚,這張通緝令自然起不到作用,追查有知者的事情民眾可幫不上忙,但燒死了不少人,貼出來是個流程化的交代。


    從這幾個警察的語氣中來看,他們很困惑自己同僚的作案動機。


    雖然本傑明在畢業音樂會上最後出手救了自己和兩位校長,但就自己和他打過的那幾次交道的感受而言,範寧並無好感,況且特巡廳真正的動機也是非凡利益…


    範寧平日在思考各種行動方案時,隱隱約約都默認了本傑明在監視自己,將他視為了對手一樣的人物,甚至於在範寧潛意識中,總覺得等某天矛盾激化時,自己很有可能還會和本傑明交手。


    可現在這個不苟言笑,行事謹慎,自己無比忌憚的特巡廳調查員…竟然發瘋了?


    範寧不知道自己應該覺得大快人心,還是應該覺得莫名可怖。


    他最近在調查什麽?


    來都來了,範寧一行人準備從側門進去看看現場,他剛剛邁入走了幾步,就覺察到後麵明顯的腳步聲,於是轉頭望去。


    眼前的紳士戴著一頂高筒禮帽,穿全黑的襯衫與褲子,臉上五官矮塌,悶悶不樂,手上捏著一塊懷表的金屬環。


    “特巡廳,喬·瓦修斯。”


    又是一位調查員。


    範寧剛剛準備開口介紹自己和身邊幾人,誰知這位高筒禮帽紳士直接說道:“不用介紹了,你們三人我都認識。”


    “那個…大門那張通緝令,是本傑明先生?”範寧試探著詢問。


    “範寧先生也對這個縱火案感興趣?”瓦修斯不置可否,如此反問。


    “我原本隻是想來和自己朋友逛個展而已。”範寧聳聳肩。


    “展是逛不成了,諸位作為官方有知者,若有興趣調查自便。”聲音不鹹不淡。


    “圍觀的好奇心有,主動接手案子的閑心可沒有。”範寧說道。


    “瓦修斯先生,我好像聽過您的聲音,當時入會通知的電話是您打的?”瓊也試著跟他打招呼。


    瓦修斯沒理她,徑直從幾人身邊走過。


    …特巡廳的這幫人都是麵癱麽?


    於是這暫時變成了一支奇怪的組合,2位指引學派會員,1位博洛尼亞學派會員,1位特巡廳調查員一起同行,範寧三人沒有刻意回避,也沒有並肩而行,就這樣若即若離地走在一塊。


    再往後亦步亦趨跟著的,是警察和拍賣行的工作人員。


    範寧沉默打量四周,內心卻在不停湧起猜測。


    所以本傑明以前負責的調查工作是被這個瓦修斯接手了?


    那他和自己這半年打交道的一些情況,包括以往特納美術館的卷宗,估計都轉交給這個人了。


    四人才稍稍往裏走了十多米,就到處都是濃煙,臭味灌滿了整個鼻腔。


    再往裏走,範寧看到這畫廊的畫作幾乎都被燒毀了,放眼望去牆壁地板到處都是熏得漆黑的痕跡,地上有的灰燼還有紅通通的炭火色,消防員仍在不停四處穿梭,檢查複燃隱患。


    不少人陸陸續續地把擔架從裏往外抬。


    那些覆著白布的是什麽情況就不必多說了,沒覆的人,雖然燒傷程度看起來不算嚴重,但看這中毒後毫無意識的樣子,怕也是凶多吉少。


    兩位小姑娘捂著鼻子,連連咳嗽,腳下盡可能避開五顏六色的消防汙水。


    “…這範圍是不是也太大了點?這是一瓶汽油可以燒出來的?”瓊忍不住問道。


    “畫廊這麽寬敞的空間,為什麽這麽多人都沒跑出去?難道火勢有這麽猛烈嗎?”希蘭也覺得有些疑惑。


    “本傑明同樣研習過‘燭’,考慮進非凡因素的話,就不讓人奇怪了。”


    範寧在燃燒最嚴重的核心區域數次蹲了下來,用手揉搓一張張畫布燒焦後剝落在地上的灰燼。


    在一處畫布殘渣前,他突然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之處。


    灰燼顯得特別特別薄。


    對比之下,似乎極少有顏料燒結後的渣塊?


    他叫來了一個距離最近的工作人員:“這附近掛的都是布麵油彩吧?”


    “是的,先生。”


    “完成度如何?”


    工作人員有些不解:“拿來展出的自然是已經完成的畫作,先生。”


    的確有點奇怪啊。


    不管作畫者用的是哪種技法,塗層有多厚,總得是有塗層的吧?


    這火災雖然溫度高,但又不是焚化爐,怎麽這處灰燼就像一張隻打了底稿的畫布一樣?


    顏料呢?


    遇火後可燃且不留下一點黑渣的特殊材質?


    丙烯顏料也不至於這樣啊。


    要麽就是…被提前刮下來了了?


    “你有發現什麽?”瓦修斯看範寧長時間蹲在一處,似乎還有些出神,走過來問道。


    “我感到有些心痛。”範寧歎了口氣,看了看自己漆黑的五根手指頭。


    “這樣的火災對畫廊和藝術家來說都是巨大的打擊,你的特納美術館修繕完後,建議加強防火工作。”


    範寧抬起頭來。


    這句話比起瓦修斯的風格,顯得似乎有些過長。


    而且…


    加強個屁啊!畫是你們人燒的,你們調查員之後要若進特納美術館觀展,未必我敢攔著不成?


    你們不幹人事就算了,能不能說點人話?


    範寧盯著瓦修斯的眼睛,學著他的麵癱表情,張嘴一笑,點頭認同。


    “很有必要,活生生的教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舊日音樂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膽小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膽小橙並收藏舊日音樂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