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一個呈渾濁玻璃質地的小容器,浮現在了維亞德林的手上。


    從造型來看,它類似於一個微型的“噴水壺”。


    “嘶——”


    無色透明的水汽噴出。


    這種液體飄蕩到跟前沒有氣味,也沒有任何不適感,隻是範寧的顱內開始若有若無響起了一些駁雜的聲音。


    樹枝打旋的聲音、振翅嗡鳴的聲音、晶體粉碎的聲音


    下一刻,他看到這些水汽似乎溶解了“焚爐”中那些灰塵垢積的內壁。


    “裂縫”或“河床”開始憑空蔓延,越往遠處蔓延越深,指示出了更遙遠的邊界或警戒地段!


    “這是.裝的什麽東西?”範寧不由得再度望向了維亞德林手中的那個“小噴壺”。


    這裏麵裝的肯定是某種極其稀罕極其隱秘的物質,須知特巡廳連“鬼祟之水”這樣的東西都能煉製出來,也不知道有這一辦法!


    “介殼種的淋巴液。”維亞德林邁開步子,並示意範寧跟上自己。


    介殼種?範寧竭力回憶了一下自己在失常區中的混亂見聞,才勉強回憶起來這一名詞所指。


    據文獻《介殼種之歌》所述,在第2史,巨龍和介殼種存世,人類生活在黑暗中,跪著吃喝東西;介殼種是非人樣的智慧生物,昆蟲狀,有翼,祀奉一類起源未知的見證之主;如今介殼種已逝,滅絕如渡渡鳥和巨龍,但介殼種從未消失,而是“存在於內”。


    它們的淋巴液為什麽可以洞開“焚爐”的未知邊界?


    令人難以理解的物質。


    “卡洛恩,當時安東生前托付我來教你鋼琴,恐怕心中抱的是十幾二十年的預期,哪想到我才斷斷續續履約了兩年多時間,你就已成為大師,雖然,更以作曲和指揮見長,但鋼琴這方麵,我也教不了你什麽了,充其量是平等交流,每個能走到這一步的人,選擇的藝術道路都是不可複製的”


    一片空曠的慘白虛無和灰燼煙塵中,維亞德林朝著最近被洞開的邊界方向徐徐踱步、徐徐開口。


    “不過你我同為邃曉三重,下一步就是執序者;或者說同為‘新月’,下一步就是‘掌炬者’。雖然都是極為艱難的跨越,但畢竟在這豐收藝術節期間,也都算是可能登上去的人,尤其是後者.”


    “所以我在征得布列茲先生同意後,邀你來指引學派總部聊聊,最後告訴你一些可能與之相關聯的隱秘,既是希望你這個老會員,以後能多念及學派情分,也算是我用‘等量置換’的方式完成故人之托了.”


    行步中的範寧看到了殘骸外部“火花場”中的閃電,它們從黑漆漆的裂縫中滲了進來,四處跳躍糾纏。


    “一些.學派隱秘?”範寧沉默一小會後問道,“關於‘焚爐’殘骸的靈知或真知?還是和更高的‘格’有關的隱秘?”


    “算是都有些關聯吧。”維亞德林微微頷首,“讓我想想,表述應從哪裏開始.”


    “你是否知曉關於‘第八相位’的理論?”


    “關於懸而未定的模棱兩可,千頭萬緒的隱秘過往,時間河床的不愈之傷?”


    “嗯,我倒是忘了,你能從失常區活著出來並保持心智,對秘史必然是有相當深的理解。”


    實際上範寧在進入失常區之前,便從南大陸呂克特大師那裏得到了解讀。


    “那你有沒有隨之想過一個問題.”


    維亞德林又問。


    “既然在七種相位之外,有更特殊的一種‘秘史’的存在,那麽有沒有可能在七件分別對應有主相位的器源神殘骸之外,也存在第八件器源神殘骸?”


    範寧原本淡靜如常的瞳孔此時陡然收縮。


    “真沒想過。”


    對啊。


    一般來說,富集秘史之力的物件,被稱為“悖論的古董”。


    那麽可不可能存在這樣的情況:在某次不為人所知的曆史事件中,形成了一件位格到達了見證之主級別的“悖論的古董”?


    “這是有可能的。”


    “過去的學派可能就擁有一件這樣的奇物,位格堪比‘焚爐’殘骸,甚至更甚於此的奇物!”


    維亞德林腳步跨過一道如同金屬開裂的縫隙,然後身子輕飄飄地往斜上方漂浮了起來。


    “它是圭多達萊佐的遺留之物。”


    “圭多達萊佐的遺物,也許,是具體的物件,也許,是一條啟示,或者是一把鑰匙,均有可能。”保羅·麥克亞當侯爵在穿行之中開口。


    他的身影掠過一團團昏暗的霧氣,地麵變得千瘡百孔,背後“歎息回廊”的正常地帶已經漸行漸遠。


    “圭多達萊佐?這不是指引學派的初代領袖麽?”羅伊寸步緊跟,疑惑發問。


    “指引學派初代領袖?也沒錯吧。”麥克亞當似笑非笑“嗬”了一聲,“他們一直堅持這麽聲稱,我們則無所謂玩這種‘概念辨析’而已。”


    “圭多達萊佐是第3史圖倫加利亞王朝‘大宮廷學派’的古代學者,對器源神的隱知極深研幾。王朝覆滅後,‘大宮廷學派’隨之分裂,但指引學派也好,博洛尼亞學派也好,依舊將器源神的隱知作為重要的研習對象.”


    “隻要是‘學派’性質而非‘教會’性質的組織,隻要是對神秘世界的態度為‘研習’而非‘信仰’的組織,誰又會不尊崇圭多達萊佐呢?從我們這一年對史前神秘組織‘密特拉教’的考證成果來看,他極有可能是‘祛魅派’分支的創始人,也就是從‘信仰’的困境中掙脫出來、抱有‘研習’理念的學派類組織先驅.”


    “祛魅派的創始人”羅伊微微蹙眉,思緒有些跳躍式的發散,“所以,那條和‘祛魅儀式’有關的神秘訊息您說的特巡廳一直在研究和改造的‘祛魅儀式’.包括之前由執序者蠟先生親自出麵,封存了試圖去往伊格士宅邸探秘的道路可能性.還有,他們對指引學派施壓覬覦‘焚爐’殘骸的事情”


    “種種動作,所圍繞的這個‘祛魅儀式’,是圭多達萊佐曾經設計出來的?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儀式?它當初被設計出來,是用來幹什麽的?”


    麥克亞當搖頭:“不知道。”


    “也許是用於‘成神’的吧,特巡廳這些年費盡諸般心機波格萊裏奇的下一目標,也隻差晉升為見證之主了。”


    “你看了這一儀式的原始描述,就知道特巡廳大概為什麽要集齊器源神殘骸了。切記,除了此處學派‘歎息回廊’的秘密地帶,不要在任何地方討論‘祛魅儀式’的具體內容,哪怕是入夢都不行。”


    麥克亞當說著,推開了一扇牆上歪歪扭扭,帶著嚴重毀損痕跡的窗。


    在無窮嵌套的光怪陸離風景的最遠端,羅伊看到了青色的風暴、鋒利的光線與交錯延伸的台階。


    “那裏是移湧秘境‘混亂天階’?”羅伊驚呼出聲,“您為什麽能觀察到特巡廳駐地的一幀景象?”


    “因為,我找到了感應‘災劫’的占卜辦法。”麥克亞當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祂的殘骸被收容至‘混亂天階’,但祂現在會在你身後,短暫地在你身後。”


    羅伊猛然轉身,發現自己已被鏡麵似的雲朵、被雲朵似的鏡麵包圍,當然,這個詭異的景象隻似幻覺般的一閃而逝。


    但有一些由圖倫加利亞語構成的詞句,在她的視覺殘留中停滯了更長的幾秒——


    「其停滯之時為午,其鑰匙之數為三,其見證之數為七,其代價之物為不可計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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