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 白翊鬆開耳麥, 直接退出臨時頻道,如釋重負地緩了口氣,轉而對希爾維森說:“既然不用殺他, 我們就盡快回去吧,對了——”白翊頓住, 想起先前的疑惑,連忙問道:“阿晨是不是出事了?”


    經他這麽一提希爾維森倒是反應過來, 他快走幾步來到安格爾近前, 提起光劍架上對方頸側,質問道:“阿晨組怎麽出的意外?我趕到以前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說,或者我讀, 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劍身釋放的灼熱氣息炙烤著肌膚, 這個舉動完全出乎意外,安格爾額角沁出一層冷汗, 第一反應就是對方改變主意想要殺人滅口, 再聽見希爾維森的問話後反倒鬆了口氣。


    其實對於失蹤已久的八級變異體,安格爾自己都不太確定,根據不久前主控室的情形,蘇晨這人亦正亦邪,讓人完全分不清他立場究竟站在那邊, 不過有一點倒是不假——他的二次拔劍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八級變異體不是自己人,這是安格爾最後得出的結論,所以他沒有義務協助對方掩藏身份, 反而更樂意看他身份暴露。


    他咳了一聲清清嗓子,眼角帶笑,故作神秘地說:“梵卓少將,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從始至終,我的計劃都是讓你們盡快抵達鬥獸場,絕對不會因為攻擊你們而耽誤時間。”


    “說重點,”希爾維森道:“我對你沒有耐心。”


    安格爾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說:“八級變異體誕生於將近兩個世紀以前,是唯一吞噬了人類的病毒變異體——少將大人,和一隻病毒成為朋友,您會不會覺得很意外呢?”


    希爾維森沒有說話,陰沉的臉色仿佛結了一層冰。


    “不過這也恰好證明了father的作品完美無缺,變異體完全打破了人類和病毒的界線,高級變異體本身就無限接近人類——”


    說這話時,他略略偏頭,目光繞過希爾維森,輕飄飄地落在白翊身上,意味深長地說:“其實我一直認為八級很受father偏愛,他誕生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一直以變異體的狀態跟在father身邊,而此前包括我在內的所有變異體都是在確定成熟後就迅速與本體進行主導權爭奪。”


    “在整個變異體培養計劃裏,受到這種特權一般待遇的除了八級,可就隻有您體內的nine了,我們都知道,時間最先培養出來的往往是感情,而且,你們不覺得他吞噬的那具人類本體和小少爺有幾分相似麽?


    此時白翊心裏除了震驚就是疑惑,從希爾維森有所行動開始,他就一直處在沉默旁觀的狀態,如果說前麵對話透露的內容用不可思議來形容,那現在安格爾這句明顯針對他的言論簡直怪誕到了極點。


    早在任務開始前安格爾就透露過有關八級變異體的信息,按照他講述的內容,被吞噬的本體是白琮西在某次外出時帶回來的一個生命垂危的普通人,但往後的反吞噬和逃走絕對不可能是那個人的失誤!


    培養一隻注定要逃走的變異體,父親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整件事細想起來有太多解釋不通的地方,白翊甚至沒太多時間去震驚蘇晨就是八級變異體的事,他心裏的疑問實在太多了。


    “所以是阿晨放你走的?”與剛剛知道真相的白翊相比,已經察覺異樣的希爾維森倒是非常冷靜,他威脅性地挑起劍刃,冷聲問道:“阿晨用一個多世紀的時間混入聯盟內部,是不是為了在最後這段時間裏可以接觸到bye?你們的father安排他臥底還有沒有其他目的?”


    為了避開光劍撩人的熱度,安格爾不舒服地朝後退了一步,不及被禁貼上牆壁,他臉上也露出一種難以理解的表情,說:“坦白的說這一點我也不清楚,當年他為了逃離基地親手殺了教皇身邊最貼身的幾名警衛,並且用教皇的性命做籌碼強迫father打開基地的密碼門,這件事後來成為整個‘革新者’的禁忌,很少有人敢提起,今天以前我從沒想過還能再見到八級,更沒想到他一直藏身在聯盟內部,而且還成為了上校軍銜的特戰隊長。”


    安格爾邊說,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希爾維森,見對方臉色沒什麽變化後,才繼續道:“而且從他的態度來看,八級應該不是father的臥底。”


    “不是阿晨放你離開主控室的?”希爾維森問。


    “是father,”安格爾無奈道:“‘革新者’內部沒有任何事能瞞得了他,這次行動他遲早會知道,當時他命令我放棄任務直接返回,教皇也同時聯係說必須把小少爺帶回去,所以我就……”


    “尼克勒斯為什麽一定要讓我回去?”白翊猶疑著開口,眉心擰緊,猜測道:“是不是和克勞德有關?”


    安格爾點頭,不確定地說:“組織內部的某些事我們也無權知道,不過除了教皇和father以外,‘革新者’還有一位真正意義上的掌權者。”


    白翊:“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


    “我什麽也不知道,”安格爾坦言道:“從我誕生以來就沒見過那位大人,就連father和教皇都很少提起,但事實上,他才是創造了革新組織的人。”


    “讓克勞德來聯盟軍演的人是他?”白翊追問。


    “末世以前他就是father的學生,除了教皇,克勞德是組織裏最早跟隨father的人,”安格爾頓住,唇角緩慢挽起一抹苦澀的笑意,“那個人隻說了一句話,克勞德就必須去死。”


    白翊怔住,心底驟然騰起一絲異樣的感覺,安格爾看著他失神的眼睛,歎息似的說:“小少爺,您是father最在意的人,卻成了別人手中的一把刀,親手殺了他最忠誠的學生。”


    世界仿佛刹那間靜止,時光倒轉,灰白色的記憶橫衝直撞地湧進大腦,白翊恍然記起軍演時雪幕中的那片林地,臉色慘白的克勞德胸腔被整整一梭機槍子彈轟得粉碎,卻還嗆著血沫喃喃重複的那句“總有一天你會理解”。


    到底要他理解什麽?胸口氣息滯緩,白翊感覺到心髒不由自主地收縮起來,難道毀滅世界還會存在可以被世人理解的理由?這是在……開什麽玩笑?!


    空氣中傳來的心跳明顯變得急促,希爾維森捕捉到這絲異動,一聲不響地收起光劍,朝安格爾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後轉身走到白翊身邊,伸手拍上他的肩膀,安撫性的握了握,說:“任務還沒結束,統計基地戰損和審訊阿晨,你比較喜歡哪個?”


    安格爾離開後,大廳內隻剩下他們兩人,白翊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克勞德臨死前的情形,過了一會兒,他抬頭看向希爾維森,疑惑道:“你不覺得奇怪麽?如果阿晨是八級變異體,作為完完全全的d病毒,他又是怎麽完成基因改造的?而且他還是唯一具備閱讀思維能力的改造兵器,這是不是有點——太不合理,或這說,太巧合了?”


    “吞噬了人類的病毒,同時又具備純血血族強悍的精神控製力,他身上綜合了三個物種的特性,創造他的人簡直是個天才!”希爾維森莞爾一笑,玩味道:“不管怎麽說,回去先打一頓,竟然在我麵前裝了一個世紀的菜鳥,這小子真是活膩歪了!”


    白翊終於聽出了對方言語中的端倪,眉心微蹙,懷疑道:“對於阿晨的身份,你怎麽好像一點都不驚訝,而且……連對他的態度都沒什麽改變?”


    “在聯盟,你的出色會成為最大的缺點——”希爾維森說:“當年的阿晨就和你在軍校的時候一樣,隻不過他不懂得什麽叫低調,據點出身的普通人類少年,戰鬥力強悍到令人發指,所以作為那一批預備役的總教官,我可是相當關注他。”


    “難道你早就知道?!”白翊心裏一驚,急迫道。


    希爾維森笑著搖了搖頭,說:“我什麽都查不到,據點那邊給回的反饋隻是說阿晨在某一天忽然出現,末世以來人類常規生活被破壞,幸存者總會以自己的方式生存下來,每天都會有和他一樣的人進入臨時據點,和普通人混在一起他確實沒什麽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


    聽到這裏白翊還是覺得困惑,希爾維森看出了他的心思,沒等白翊發問就自覺地解釋道:“精神域封閉訓練可是特戰預備役的常規教學內容。”


    “你入侵了他的精神域?!”白翊頓時恍然大悟,但是說完以後他又立馬頓住,腦中回憶起蘇晨對他進行精神域封閉輔導時說過的話,猶疑半響,才不確定地說:“人類死後精神域會停止擴展,進而出現一道明顯的邊界,阿晨吞噬了人類的意識體,所以說——”


    話音戛然而止,他抬起頭,詢問似的迎上希爾維森的眼睛。


    希爾維森嗯了一聲,輕描淡寫地說:“那時候我知道阿晨死過一次。”


    白翊完全不能理解,難以置信道:“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卻還能站在你麵前,你就……沒什麽正常一點的反應?”


    “被d病毒感染的死人都能站在我麵前,有什麽好奇怪的?”希爾維森臉上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眸底卻劃過一絲狡猾的笑意,促狹的眼尾略微抬起,他唇角帶笑,饒有興趣地看著目瞪口呆的白翊。


    小白隊長:“……”


    這特麽能一樣麽!你逗我?白翊對這個眼下還有心情開玩笑的混蛋絕望了,尼瑪知道損友不是人就不能有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麽?這麽淡定真的好麽?整個世界都不真實了好不好!


    希爾維森笑得眼睛彎起來,舌尖舔過犬齒鋒利的尖端,說:“親愛的,你是不是忘記我也不是人類了?”


    小白隊長:“……”


    白翊一臉‘你贏了’的鬱悶表情,幹巴巴地說:“你們倆到底什麽情況?你知道他死過一次卻不上報聯盟,阿晨也知道你入侵過他的精神域——”


    “實際上他並不知道——”沒等白翊說完,希爾維森直接打斷他,更正道:“發現精神域異常以後,我影響了他的記憶結構,刪除了被入侵的相關片段,就是想親自驗證一下他來聯盟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不是隨便一個優秀的學生都有資格留在我身邊,我們的關係建立在監控的基礎之上——”說著,希爾維森伸手攬過白翊肩膀,直接把人圈進懷裏,目光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金屬門敞開的縫隙,仿佛對著某個不存在地人問道:“你說是吧?”


    那一瞬間,白翊隱約察覺到什麽,猛然朝門口看去——視野中,厚重的門板極不明顯的小幅顫動,而這座深入地底的基地卻連一絲空氣流動也沒有,也就是說,就在剛才,有什麽以極快的速度推門而入,如果不是希爾維森,自己竟然絲毫察覺……


    他竟然比安格爾的速度還要恐怖!


    同一時間,他們正後方響起一陣椅子拖拽過地麵時特有的摩擦聲,然後那個拉開椅子落座的人賤兮兮的嘖了一聲,說:“我一直認為你是我交到的第一個朋友,雖然有點不太開心,不過就算聽到你說這種話,我也依然這麽以為~”


    “哎哎~你一定是發現我來了才這麽說的吧?!”


    希爾維森轉身看向蘇晨,哂笑著調侃道:“需要我安慰你麽?”


    軍靴架上椅背,蘇晨懶洋洋地坐在桌麵上,身上依然穿著染血的作戰服外套,那絲狼狽的氣質卻加重了他一直以來亦正亦邪的味道,柔黑的劉海遮住眉眼,卻掩不住眼底那抹輕佻戲謔的神色。


    他吹了一聲口哨,朝白翊一揚下巴,說:“用bye安慰我怎麽樣?”


    希爾維森道:“如果目的隻是bye,似乎沒必要在聯盟潛伏這麽久啊?”


    “所以bye隻是其中的一部分,”蘇晨神秘地眨眨眼睛,伸出一根手指,賤賤地晃了晃,佯裝遺憾地說:“可惜另一部分不能告訴你,抱歉啦~”


    希爾維森毫不在意地笑笑,轉而問道:“斯諾怎麽樣了?”


    “打昏了,”蘇晨道:“你的人,我不殺~”


    希爾維森聞言靜了,眼底的笑意逐漸散去,白翊感覺到扣在自己肩上的五指不自然收緊,過了很久,才緩慢放鬆下來,然後聽見他淡淡說了一句:“我給了你機會,為什麽不離開?沒有人能從我身邊帶走bye,這一點你心裏很清楚。”


    “我不是來帶bye走的~”


    “‘重傷斯諾副隊逃走’是我原本想提交給聯盟的任務報告,阿晨,錯過了這個機會,你是不是有點蠢?”


    蘇晨跳下桌麵,烏亮的眸底笑意依舊,他朝希爾維森張開手臂,歪頭笑道:“臨走以前,總覺得應該當麵和你說一聲再見——親愛的少將大人,你願不願意給你愚蠢的損友一個臨別擁抱呢?”


    希爾維森沒說話,送開白翊,走上前同蘇晨緊緊擁抱在一起。


    目光穿過越過希爾維森肩膀落在幾步以外的白翊身上,蘇晨戲謔地揚起嘴角,伏在他耳邊,無比認真地說:“曾經有人告訴我,感情是你身上最致命的缺陷,我卻覺得它讓你變得完美無缺,希爾,很幸運能夠認識你。”


    聞言,希爾維森隻是笑道:“擁抱已經給你了,能不能走就看你自己的了。”


    ——to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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