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不知道我是誰,但我在這個世界走過。


    我不在乎這世間是否有人知道我,有人記得我,但那些風景與美好,我見過也體會過!


    不,為你,千千萬萬次。


    踏遍山河、角角落落,我也會找到你!


    我記得你,在乎你,亦想要陪你走完一生。你不再孤單,不再寂寞。因為你的身邊,有我。


    別害怕,我一定會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出現。無論何時、何地。隻要,你需要!


    我們每個人的人生總會無數次感到絕望、失落。


    曾經的歡樂與美好總是短暫易逝,而更深遠的則是煩惱與痛苦,甚至是遺忘與厭惡。


    但是,這個世界始終隻是靜靜地看著眾生。


    總有那麽一個人,會牽著你的手,帶你去看這個靜靜注視眾生的世界。


    世界美好嗎?這個答案隻有自己去尋找才會明白其中的奧妙。


    很慶幸!總是會有人找到的。


    那個答案也許是始終陪伴於身邊的親人,或許是不經意間擦肩而過的路人。是飛雪連天的高原、是繁星如織的星夜,是沙漠的駝鈴聲、是雨後跨躍長空的彩虹…


    也可以是暗夜裏一句輕輕的問候、冬日裏一縷暖陽、一餐僅夠飽腹的簡單飯食、雨中漫步前行的身影…


    是什麽,重要嗎?不重要。


    我們隻知道,尋尋覓覓,最終兩手空空的感覺很不好受。而燈火柵欄處未必有人在等候。


    但是,重要的不就是,我們存在於世間嗎?!


    存在,即生命之奧妙。


    存在,即重生。


    穿過萬千年歲月,自混沌中走出,來到這個世界的我們,便是生命的奧妙。


    這個夜晚,一場酣戰。無數生靈殞落,有一個信念在扶蘇心中誕生。


    兩千多年,他從來沒有體會到這樣真實的存在感。


    活著。那個女孩來到身邊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是一個活著的人。


    而非神明,非靈力擁有者,非無所不能的奇跡。他隻是個人,有血有肉、有怨有恨,亦有愛的人。生而為人,當為人而為之事。


    那些被碾為血肉的親人們,黑夜裏遍尋不到的呼救聲;無數個在潤廬後院曬太陽的午後,鬥嘴嘔氣喋喋不休的日常;撒哈拉的龍卷、滅息界的狂風、東京的櫻花和黑馬河的星空…


    有偉大不可忘的過往,亦有平凡日複一日的當下,哪一種才是他想要的人生?不重要。


    他想要的,不過就是再看這世界一眼。再看她一眼。


    若來不及,那就,算了!


    這個世界,他來過看過,欣賞過美景品嚐過美食,遊於深海遨於長空,還有什麽人能如他這般精彩呢?


    兩千年的歲月,足夠了。他是幸運的,尋尋覓覓,孤寂廖落,最終攤開兩手,卻發覺那上麵還留有她的餘溫。星光熠亮騰生,烈烈如輝、灼灼若陽。


    桑夏!歲月有你,甚幸!雖短暫,刹那光輝勝過億萬日夜!


    化靈!


    桑夏!再見!


    這一刻,他是風,是黑夜最亮的一道流星。是割裂開空間的利刃,是勢不可擋的光芒…


    光芒之下,巨掌崩裂。


    太阿劍意裹挾著比雷霆還強大的能量,向血魔巨人疾刺而去。趙高急急張開盤冥洞的幽光之力,妄圖與漫天金光抗衡。然而,一切都該結束了!


    是的,都結束了。


    血魔巨人趙高睜著兩隻燈籠似的血紅雙瞳,驚詫、恐懼到極點。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覺得體內所有的惡靈之力與幽光之力在這個瞬間都消失了,隻覺得一股強烈到無法抗拒的能量充盈於身體之中。


    爆裂。巨大的爆裂聲,響徹於方圓幾百裏之內。


    本就不平靜的湖麵瞬間激起千萬層浪,洶湧地向四麵八方散去。連最遠處的湖岸上都被驚起的巨浪吞沿,潮汐卷擊向岸上的樹木、道路…


    經營千年,不過是一堆無用的血肉。瞬間化為漫天紅光,巨大的身軀傾刻間化為齏粉。


    盤冥洞的幽光之力凝結為靈急速自紅光中劃過,躥離這處被金光覆蓋的水域。帝柏原魂之力瞬間爆發,不足以毀天滅地卻也足以震裂這處空間內所有的靈力。


    被趙高吞下的惡靈之力四散奔逃,然而聚於一處堆積出的巨大威能,被轟散之後就隻是不足一提的微弱能量而已。


    逃!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作為微弱能量之一的趙高原靈遏盡全力,在爆裂發生的瞬間迅速遁離。


    但那鋪展於整個水域的金光,豈能輕易放他出逃?!


    被打回原形的趙高原靈,隻不過是一枚小小的紅光,被金光攫在當中,困住急行的方向,左衝右突迷亂得像隻無頭蒼蠅。


    像他一樣逃離的還有更多的紅光。趙高原靈小心翼翼地躲在一堆紅光之中,伺機鑽出個空子遁入水中,這是他唯一可逃出生天的出路…


    ‘桑夏!’沒有人能聽到一片金光中的心念之聲!


    重生之後的意義,扶蘇找到了。


    那個瞬間,一直縈繞於心尖的意念化為實質的意願。


    化靈之後,再無重生。他很清楚明白這一點。


    是不得而為之嗎?或許是。她曾說過,這個世界很美好。而她已經不在了,那麽,這份美好就由他來守護吧。


    隻有能將血魔巨人擊潰,天地世間方有機會繼續保持原來的模樣。


    不然,若此時放手遁離。待趙高與盤冥洞靈融合之後,未等浩劫來臨,人間便會成為真正的修羅場!


    況且,千年的仇怨本就該由他來一手了結。


    為萬物生靈也好,為彼此間無解的憤恨也罷。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哦,對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為了她。神蓢,請你好好活下去!書香


    化靈之後,扶蘇的身體消失在一片金光之中。殘存的意識,眷戀地看了一眼晦暗的天空。


    嗬…我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罷了,子夜、素兒,保重!


    …暗夜無星,下弦月不知何時也隱退了如勾身姿。湖麵上漫天揮灑的金光,卻明亮如一場盛宴,閃亮光輝如灼如焚…


    一時間,方圓百裏以內的生靈們,似乎感應到了某個神之靈的殞落。


    湖澤中的水草、岸旁的樹木、花朵,泥土中的種子、翻湧激蕩的水域…刹那間紛紛委頓了。


    水草化為綠色的粉末,花朵低下嬌媚的麵容,種子紛紛在土壤中哀泣,湖水相互撞擊著似乎有些憤怒;


    極遠處的一顆參天巨樹突然無疾而終,碩大的樹幹轟然倒塌,揚起一片塵土;


    林中早已被遠處戰鬥聲吵醒的鳥兒們,紛紛低掠過湖麵向這處水域飛來,口銜枝葉投入金光之中…


    一道藍光出離了金色靈力覆蓋範圍,急速劃過水麵,來到一座小島上。


    藍光鑽入昏厥中的姬戎淵懷內,與那團藍火焰交匯於一處,幽幽地飄落於一旁的空地上。現出北彌生的靈魂。這是他原本的樣子,而趙高先前所用的那具軀體一直都是他的。


    北彌生訥訥地看向那漫天金光,一時之間心中竟生出莫名的悲傷來。


    同樣,北彌生也猜到開頭,卻如何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真正的結局!


    他沒想到那位公子扶蘇竟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不惜化盡原神靈力,也要將血魔巨人摧毀於這場戰鬥中。


    他當然沒有死,隻不過力耗竭盡,適時地退出了戰陣。當他感應到周邊有著潛在危機之時,便與姬戎淵心神交流定下應對之計。


    趙高奪舍,惡靈兵團來襲,就算合當時眾人之力也無以抗衡。


    因為彼此根本沒有時間去解釋原由,關鍵大家都打得差不多了,靈力盡釋底牌盡出還拿什麽去與正值巔峰的惡靈趙高一搏?


    北彌生的暫退不過是相信扶蘇有擋其一時之力罷了,但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使出了玉石俱焚的化靈之法!


    北彌生仰仗著姬戎淵的不死之身,兩人避於戰局之外時刻關注著。因為他不能遠離,沒有了幽光之力,他的原靈撐不過多久便會漸漸消散。


    幽光之力不是那麽簡單便可被收伏的,即便是戰到了力竭,幽光本身早已認定了北彌生的原神,彼此也早在千年間的磨合融為了不可分割的整體。


    但若是北彌生當時不及時放棄盤冥洞,趙高一定會將虛弱的他一並吞噬了。


    那樣,結果就非常不好說了。以當時的情形,他根本無法脫身,極有可能會被趙高的惡靈之力消化成一抹能量。所以,也隻能選擇暫時放手。


    寄望於扶蘇能在戰爭中製約住趙高後,伺機再奪回幽光之力。


    但此時,當幽光回靈之後,北彌生卻生出了一絲懊悔之意。


    “我錯了嗎?!”北彌生皺著眉望向漸漸落下的金光,胸口竟隱隱有些微痛。


    扶蘇,你竟然與兩千年前的阿蓢一樣,選擇了獨自去擋住一切!


    “為何?為何你們都可以純粹到這樣的地步?!”


    “不計較得失,不在乎結果。為何?!我們不是敵人嗎?”


    北彌生訥訥地低語著。他想不明白。他與扶蘇之間本是不死不休的仇敵,但轉眼之間互相利用的局麵,便就成為了眼前這樣的破局。


    “明明你可以瞬身逃離,為何要做出這種讓我感到愧疚的事情來?!為何啊!”


    北彌生無法理解扶蘇在化靈之前明悟的通達,自然也不明白扶蘇這樣做的原由!


    這個世界即將要迎來一場大浩劫,若說扶蘇是為了億萬生靈而選擇與趙高同歸於盡,北彌生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小。


    所以,是因為那千年的私怨嗎?


    這便更不可能了,世人都明白的道理,一時不敵避其鋒芒以圖來日再殺之啊!何苦要在自己勢弱時一拚到底呢?


    北彌生沉默著訥訥望向漸落的金光,心中希翼著或許他還留有什麽後手?化靈亦可重生的後手?然而,他的想法落空了,金光落盡之後,扶蘇的身影並未出現。


    北彌生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悵然若失之感。計策生效了,但卻不是他所希望的結果。他並不想自己奪回盤冥洞幽光是通過扶蘇以身化靈換來的。


    這樣,他便欠那位公子太多太多了。


    多到他無法在對方麵前抬起頭來,多到他再也找不到回報的機會。


    因為,那位已經化去原魂之力,消失了!


    “他真的,就這樣消失了?!”


    “為什麽?要這樣?讓我欠你如此大的一個人情,卻令我永無償還之力。扶蘇...你...你真的像趙高說的那樣,蠢得不可救藥了!!”


    北彌生說罷垂下頭顱,深吸一氣,此時他還隻是一個虛影。


    趙高先前所用本就屬於他的肉身不知被扔去了何處,之後那具英俊的皮囊,則被惡靈之力撐爆成了醜陋的血魔巨人,此時也已被扶蘇的化靈之力轟為齏粉。


    空氣裏飄浮著數不清被金光焚燒一燼的惡靈殘渣,舉目皆茫茫,四下裏除了怪異的類似於柴火熄去的灼焦之味外,別無其它。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北彌生飄到姬戎淵身邊,靈力溢出,姬戎淵緩緩睜開眼,捂著胸口。


    慣性記憶,在昏厥之前,此時是受到重創的。在看到彌生的瞬間,眼中錯愕繼而驚喜莫名直起身,“成了?”


    北彌生木然地點點頭,沒有應答。


    姬戎淵隻覺得有些異樣,搖搖晃晃站起身順著彌生的眼光望向遠處,隻見偌大的湖麵上除了散落飄飛的餘燼,別無一物。


    “人呢?”他問的自然便是扶蘇。北彌生嗬出一氣,沉默在低下頭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姬戎淵皺起眉頭,驚聲急問道:“贏了嗎?”


    北彌生點點頭,“贏了!”


    姬戎淵突地覺得有些心驚。周遭的一切都太過安靜,靜得像整個世界隻剩下了他二人。


    他四處查看,卻是一個人影、鬼影、惡靈影都沒見著了。


    是的,對於他們而言,這場戰鬥是贏了。


    覬覦的趙高徹底魂飛魄散了,其它所有的危機也都解除了,阿蓢在巫靈之門裏安好無恙。


    所以,一切都很順利不是嗎?


    可是,為何,心中莫名地覺得似乎失去了極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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