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沒拽動。


    “去哪?”流夜目標明確,反掙了一下,“我要去報考北爾斯皇家學院。”


    “……”梵落覺得頭有點疼,“去去去!姑奶奶您想去哪去哪!”但心下也稍定,想這丫頭果然實力不俗,兩人合力也許有機會脫出。


    仿佛察覺到此間動靜,周圍沙沙聲猛然大作。


    夜色深沉,但黑暗對流夜而言從來不是滯礙。她看得分明,這聲響,是周遭的林木如活物一般行動了起來,不由咂舌:“這座森林的植物,都是活物麽?那確實有些可怕。”


    梵落拉著她,直衝西麵林木尚未合圍之處,一麵沉聲道:“不,是阿卑羅。”


    流夜疑惑:“阿卑羅是什麽?”


    兩側的藤木像張牙舞爪似的抓來,梵落手中一晃,現出一柄黑漆漆的長尺。這尺子較尋常戒尺稍長,稍厚,稍寬,在梵落手中旋如風扇,將一側的林枝盡皆打斷。


    卻又覺另一側頸項勁風襲來,來不及看、來不及多想,本能叫他竭力前屈閃避,緊跟著就覺肩膀一痛,不由低嘶一聲:“嘶——葉……!”


    他扭頭看去,原以為是“葉蘭”阻攔不力,一看——分明是壓根未攔!


    葉蘭身形輕靈,極是輕巧地躲開枝蔓。


    我有一句……梵落咬咬牙:“你倒是將你那側攔住!”


    “啊?……”流夜一掃,連忙誠懇認錯,“不好意思,我躲習慣了。”


    這是實話。不論是原本的隱夜訣,還是現在的無名功法,突出一個特點: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她取出那把花裏胡哨的幽夜之眼,噌噌挑開兩根樹枝,就聽“哢”地一聲——匕首刃斷了。


    “……”


    “……”


    空氣有一瞬的寂靜。


    梵落想,我能不能從來一次,選擇把這坑人玩意丟籠子裏?


    但情勢危急,來不及多想,他隻能死攥著這人,拚命奔逃。


    流夜疑惑未解,鍥而不舍發問:“阿卑羅是什麽?”


    “……”梵落抿抿唇,視線快速掃過四周。衝出那一道包圍,周圍“活起來”的樹木頓少,不成氣候,他略略放鬆,方有一些閑心講解:“墨淵之森茫茫萬裏的深林中,也有人族生存……”


    “什麽?”流夜出聲打斷,“墨淵之森居然有人居住?”


    在她的記憶裏,墨淵之森,作為北爾斯王國與利墨爾的天然屏障,一直是被僉川人等當作恐嚇三歲小兒止哭的極險之地,萬沒想到居然有人生存?


    被人打斷說話,尤其是這樣危機的情況下抽出心神細說,很是不悅。但念頭一轉,意識到她所言,不由微起思量:她竟是不知曉墨淵之森有原住民?


    收斂心神,又慢慢道:“墨淵之森自然是有原住民的。阿卑羅,便是墨淵之森的原住民部落。”他有些惆悵地歎了口氣,“阿卑羅部世代居於墨淵之森深處,修煉的功法頗有些奇特,是我們這等常年穿行於這片森林中的商隊之大忌。”


    流夜砸吧過味兒來,適時捧場:“怎麽奇特?”


    此時他們已經跑出一段距離,周遭的動靜漸弱,梵落仔細地掃過,壓低聲音:“控木,他們可以操縱植物。”


    控木?


    流夜不由一愣,下意識掃了一眼周圍那黑黢黢的森林,想這能力在這地兒可真是真·草木皆兵。


    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周圍林木層疊,靜默矗立,是如死一般寂靜。


    “……”流夜倏然想起圓球翻閱軍陣時瞥見的隻言片語,靈光乍現,下意識拉住梵落。


    梵落嫌棄地瞟了她一眼:“您又有什麽事?”


    “你聽說過‘圍師遺缺’沒?”


    “虛留缺口,圍三缺一,包圍三麵,敞開一麵,預設伏兵。”


    這聲音如蒼翠木葉上滑過的深露,冷肅清淨。


    非是梵落所言,陌生的聲音叫兩人臉色都是一變。尋聲望去,層疊林木自開,數十麵帶猙獰鬼麵之人靜靜而立。


    “……”梵落麵無表情,然後,緩緩地,舉起雙手。


    ——標準的投降姿勢。


    “……”流夜心中鄙視他,然後,也舉手投降。


    匐在地上的藤蔓窸窸窣窣蜿蜒而來,牢牢纏繞上兩人手腳。流夜隻覺手腕一痛,微微偏頭,就看見藤蔓上的尖刺鑽破皮膚,將不知是什麽的深綠色液體注入血脈。


    “這什麽……”


    “僵藤。”


    被藤蔓紮針的滋味不好受,流夜趁人不注意踹了他一腳:“哎,幹嘛直接舉手投降?”


    梵落努了努嘴,示意她看阿卑羅部眾最前麵那一人。


    那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矯健勁瘦,裸露的臂膀上畫著花花綠綠的紋理,有種奇異的野性之美,像是一匹獵豹。


    梵落斷言:“那圖案,必是是阿卑羅部落高層。”


    眼見兩人手臂都快被染成綠色,那高大男人方才大手一揮:“走。”


    兩人被藤條拽著踉踉蹌蹌跟在他們後麵。流夜發現,自個身體關節像是生了鏽似的,很是僵硬,大約便知曉這“僵藤”是何等作用了。


    “梵落!”營地主帳旁,伊萊恩一眼看到被綁來的兩人,神色霎時頹唐,“你也被抓住了?”。


    伊娜眼眶通紅:“梵落哥哥……”


    這裏原本是商隊大本營,此時被阿卑羅部眾占領,來來往往,搬運、搜尋財物。流夜敏銳地發現,被藤條綁在一邊的商隊眾人,雖有些灰頭土臉,卻沒什麽重傷。


    等到兩人也被丟到這堆俘虜中,更近距離,流夜微妙地感受到:士氣雖低落,卻並無太多絕望之意。她想了想,戳了戳梵落:“阿卑羅部落抓我們去做什麽?”


    梵落正一個頭兩個大地安慰大小姐,沒好氣道:“你說呢?”


    流夜靈光閃現,脫口而出:“壓寨夫人!”


    “哈?”伊娜給她逗笑了,“阿卑羅又不是沒人了,犯得著來外頭捉人做夫人?”覷及她顏色,嗤了一笑,“你若真能做了哪位阿卑羅夫人,且記得照料我等一二。”


    “那他捉我們做什麽?”。


    “血奴。”像是怕她不理解,伊娜又哼著解釋,“字麵意思,放血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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