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到北平來已經是一年左右了。1938年4月初,早晨的北平還有些子絲絲的涼意,若是著著薄衫那定然是不行的,寒氣大概是會微微侵入骨髓。但好在早上出門前,他雖不願意穿的太厚卻還是拗不過母親,最終還是在母親的反複叮囑嘮叨下加了件外套,出來還剛剛好,不冷不熱。


    江雨走在大街上,不急不忙的。雖說是較為陰冷的早晨,但大街上卻並不冷清,很是熱鬧。買早點的小販吆喝著宣傳著自家的豆腐腦和包子,賣報的小孩,七八個銅板一份報紙,不算貴。穿著中山裝匆匆上電車的上班人。銀行門票賣煙的小姑娘,那姑娘實在可憐,十分冷的天氣裏她隻穿了件薄薄的碎花衣服,看上去並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朱門人家,但臉上、衣服卻是幹幹淨淨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髒東西,長長的麻花辮垂在後麵。這姑娘大概小自己幾歲,看起來十分稚嫩。許是因為太冷的緣故吧!這姑娘的吆喝聲裏夾雜著微微的顫抖。感覺不出一會兒便要瑟瑟發抖了。


    他有些可憐這姑娘,可他不抽香煙,每每父親抽煙時他隻覺得嗆喉嚨,故而從未想過要嚐試。父親雖煙癮大卻從沒有要求他學抽煙,因為他這個圈子裏和他一般大的孩子,抽煙是必備的功課。還有喝酒以及飯局上的規矩,這是不能不學的本事。他曾聽父親說過幾句話,一句是“筷子一拿,說話說話。”另一句則是“酒盅一端,政策放寬。”父親對他說這些的時候他還很小,對於這些事情並不是太懂。問父親是何意?父親隻摸摸他的頭,隻笑笑說:“這是酒桌上的規矩,也是商場上的規矩,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罷了罷了,就算是幫幫她吧!江雨走到那姑娘跟前,對她笑了笑隻說:“一包香煙。”


    姑娘有些怯怯,大概是剛來不久。“請問您,您要什麽牌子的?”


    “隨便吧!要好點的,那個都好。”江雨不抽煙,對於父親抽的煙的牌子他也不太熟悉。但他實在想幫幫這姑娘,故而就隻說了要貴的就好。


    那姑娘好像也沒給他那最貴的那種香煙,似乎是看出來了他想要幫助她的意圖,隻拿了一盒在他看來是十分便宜的。至少那價錢比父親抽的便宜了好幾倍。


    付了錢,接過香煙揣在口袋裏,又對姑娘微微點頭,江雨便轉身離開。電車已經開始運行,車上的男男女女都擠在狹小的空間內,或三三兩兩咬耳朵,或站著直直的,看似一副正經的模樣,手插在褲兜裏。車上的男男女女看著車下跑來跑去的黃包車人力司機,一臉嘲諷的模樣,歇在高樓陰影處的人力司機又望著電車上穿著旗袍的女人,豔羨與渴望堆在一掌掛滿汗珠的臉上。


    早上出來時還未吃任何東西,走了這麽一會兒以後,有些饑腸轆轆的。剛好方才買豆腐腦的小販在吆喝,那小販的攤位距離他所在的位置也不遠。故而江雨打算去那兒喝碗豆腐腦,再吃倆包子算是早餐吧!


    再一個原因便是這小販做的早餐實在太香了,那誘人的味道將他的胃勾了過去。他又想到了他那未婚媳婦似乎就是一個傳統型的現代女性,飯菜的手藝似乎十分的好,果然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時,想要留住一個人就得先留住他的胃,胃都離不開你了,那人還怎麽離開呢?難道與胃分離嗎?


    做小生意的人一般都是十分和氣的,他們比那些大企業家或是其他有錢的商人們更加懂得顧客就是上帝的道理。客氣的招呼著江雨:“先生,來一碗豆腐腦?”


    “嗯,一碗豆腐腦”


    “再要一籠包子,肉的。”江雨又加了一句。


    “好啦!您稍等。”


    江雨這才抬起頭來觀察小販,是一個穿著薄棉襖的小老頭,約莫六十餘歲,平頭但仍可看到花白的頭發茬子,臉上有許多歲月的痕跡。鼻尖還布著些子汗珠,但隻是細汗,並非什麽豆大的汗珠。


    老頭正要去為江雨下餛飩、拿包子。但有用完餐的客人喊著結賬。這個餛飩攤子雖然不大,但可能是做的比較好吧!客人還挺多的,至少凳子是坐的慢慢的。這老頭沒有什麽幫手,攤子雖小但對於一個60餘歲的老人來說也是有些忙不過來的。


    小販隻好轉過來對著江雨抱歉的笑笑,江雨點點頭便是理解。隨後老頭便轉過頭去收錢結賬,招呼要走的客人。收完錢後,立馬急急忙忙地走到鍋邊從邊上的蓋著小被子的盆裏拿餛飩,大約有二十幾個,包的甚是好看。看著十分賞心悅目,江雨想著,自己大概或許會再要一碗吧?


    鍋裏溢出熱氣,水在裏麵翻滾,看著挺熱的,但在早晨應該是不太熱的吧?江雨心中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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