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江守一那比見到國足世界杯奪冠還震驚的生動表情,埋伏在附近的那一眾高手又是失望,又是慶幸。


    一方麵,江守一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直接“暴露本性”,讓蓄勢待發的他們沒辦法按計劃出手,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而另一方麵,他如此震驚、詫異的反應,則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他的清白。


    江守一畢竟是一個聲名赫赫的築基高手、功績不菲的獵魔專家,沒人想看到這樣一個天才的正道修士,墮落成和魔修沆瀣一氣的敵人。


    “不過...”


    “光是這樣,還不能完全說明問題。”


    李悟真等人屏氣凝神,仍舊沒有掉以輕心:


    他們在仔細地觀察江守一和江建新的眼神、動作和表情,努力地想要從這父子二人身上找出線索、瞧出破綻。


    這次事件,對他們二人來說都是事先始料未及的突發事件。


    在這猝不及防的打擊之下,這對父子肯定會露出什麽馬腳。


    然而...


    他們的表現仍舊是那般自然,看上去絲毫沒有破綻。


    至少,此刻的江守一就是如此:


    “爸?”


    他的聲音全然在顫抖,嘴唇也被自己咬得發白失血:


    “你...你是魔修?”


    “這怎麽可能!”


    江守一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親爹,嘶吼之中隱隱帶著血淚:


    “你怎麽會是魔修!”


    這一聲質問撕心裂肺,情感真誠地令人感動。


    別說是遙遙觀望的李悟真,就連站在他身邊的餘慶,都沒有從他臉上發現一絲一毫的破綻。


    “兒子...”


    江建新沉默了。


    這個剛剛被餘慶撩撥得怒氣衝頂、幾乎完全失去理智的魔頭,竟是在這一瞬間完全沉默下來。


    他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一時間竟是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兒子...”


    魔頭的氣質一點都沒剩下,就連那種不露自威的老板架勢也消失無蹤。


    乍一看去,這個渾身肌肉虯結、眼中魔光大放的強者,竟然還很有些無用中年人的畏畏縮縮。


    “說啊!”


    江守一緊緊咬著牙關,進一步喝問道:


    “你怎麽會是魔修!”


    “我...我...”


    江建新一陣倉皇發抖,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話來。


    最終,在江守一那震驚、憤怒到了極致的目光中,江建新才終於用那種極為複雜的語氣慨然歎道:


    “對不起,兒子。”


    “我...我一直都瞞著你:”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是魔修。”


    “一開始?”


    江守一仿佛是遭受了什麽難以承受的打擊,不由顫顫巍巍地往後退了兩步:


    “難道...”


    “這、這一整年來,你全都在瞞著我?!”


    “對不起!”


    那江建新說到動情之處,竟是還撲通一聲跪在了自己兒子麵前:


    “是我不對。”


    “我走了錯路,我控製不了我自己。”


    “當初,我隻是想和那些小男孩子玩得刺激一點,就粗淺地學了一下一本來路不明的雙修功法。”


    “結果就這樣,我、我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練成了魔修。”


    “然後我又被那種強大的力量迷惑,不知不覺地開始和那些見不得光的魔頭勾勾搭搭,甚至還學了什麽種魔邪術...”


    “等到想回頭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兒子!”


    江建新痛哭流涕地說道:


    “是我對不起你!”


    “你天賦異稟、前程遠大,我這個父親卻這樣拖你的後腿...”


    “閉嘴!”


    江守一一點都沒有同情原諒自己父親的意思,隻是縱聲怒喝道:


    “那種愛好也好意思說出口...“


    “你真是讓我惡心!”


    他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父親,眼中幾欲噴出火來:


    “江建新...”


    “你那種惡心的習性,我早就忍不下去了。”


    “一直以來,我隻當是沒有你這個父親,才放任著你做那些下流齷齪、違法亂紀的事情。”


    “可現在...”


    “你竟然一錯再錯,犯了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錯誤!”


    “我錯了!”


    江建新此時一點也沒有築基高手的氣勢,隻是跪地求饒道:


    “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變成這副模樣的。”


    “都怪...都怪我傻——”


    “如果我不是隨隨便便地信了那個江湖術士,稀裏糊塗地練了魔修的功法,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都怪那個江湖騙子!”


    他一陣咬牙切齒,語無倫次地罵道:


    “他當初拿那種來路不明的功法,騙我說是什麽能增強樂趣的道家房中術。”


    “我練它隻是為了個人愛好,沒想到...”


    “閉嘴!”


    江守一仍舊不肯原諒自己的父親,隻是罵道:


    “還敢狡辯?”


    “什麽江湖術士?什麽稀裏糊塗?”


    “別把罪責推到其他地方!”


    “如果不是你自己有那種變態的嗜好,是你自己沉迷於刺激和力量的快感,你會一路墮落成現在這副模樣嗎?”


    “這都是你自己作的!”


    “可笑...可笑啊!”


    他緊緊地攥著仙劍辟邪的劍柄,咬牙切齒地喝道:


    “我江守一自出山以來獵魔無數,劍刃之下盡是魔血!”


    “可我自己的親生父親,卻是一個隱匿已久的築基魔頭!”


    “兒子...”


    江建新瞳中紅芒已散,剩下的全是驚慌和哀求:


    “都是我的錯,但是...”


    “我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守一...”


    他可憐兮兮地乞求道:


    “你能不能放我走?”


    “我剛剛失了控,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你要是不放我走的話,我馬上就會被獵魔部隊圍殺的。”


    “......”


    江守一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站在那裏。


    他的身形在微微顫抖,引動著那燦金色的劍刃也隨之嗡然微顫。


    但最終,他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對不起...”


    江建新連著喊了第三聲對不起,才戚戚然道:


    “你...你就當沒有我這個父親吧!”


    說著,江建新便緩緩地從地上站起身來,又試探著往後方退去。


    一步、兩步、五步...


    江守一仍是沒有動作。


    “唉?”


    餘慶看得有些焦急,忍不住想要催促江守一出手:


    要是讓江建新這種能夠輕易改變肉身形態的築基魔修跑掉,想再抓他可就難了。


    而他本人實力有限僅僅隻能自保,在場能夠留住敵人的,就隻有江守一一人。


    可是...


    仔細想想,這聲催促卻是怎麽也喊不出口。


    江守一畢竟是江建新的親兒子,催促他兒子打老子,實在是有些違逆人倫。


    “這下麻煩了...”


    不僅是餘慶感到糾結,旁邊埋伏著的李悟真等人更是覺得棘手。


    現在的情況,是他們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一方麵,江守一從頭至尾都沒有暴露出任何和魔修狼狽為奸的跡象,不方便他們果斷地下手解決。


    而另一方麵,他又用“父子之情”的名頭,不管不顧地放任江建新離開。


    從兒子的角度上來說,這樣做合情合理。


    但是,與此同時,這也不能排除他暗地裏和魔修串通的可能。


    這樣一來...


    他們既沒有辦法證明江守一的邪修身份,也不能完全洗清他身上的嫌疑。


    是敵是友,仍未分明。


    “沒辦法了...”


    “事已至此,就隻能用選最糟糕的選項了。”


    李悟真長長一歎,又和身邊一同蹲守的眾位高手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直接動手!


    不管江守一是敵是友,連他一起拿下再說!


    像今天這樣的埋伏不是想設就能設下的,一旦讓他安然走脫,日後想抓也難得下手。


    所以,隻要江守一身上還有一絲嫌疑沒有洗清,為了保險起見,他們就必須把這個威脅度極高的築基高手徹底控製起來。


    然而...


    就在埋伏在側的高手們準備傾巢而出的時候,就在江建新試探著緩緩退到外圍的時候...


    江守一手裏仙劍辟邪,卻是驀地放出了一片耀眼奪目的破魔金芒:


    “妖孽,站住!”


    “嗯?”


    江建新臉色一滯。


    他緩緩停下了腳步,僵硬地扭過頭去,麵色煞白地問道:


    “兒、兒子...”


    “你想做什麽?”


    “哼!”


    江守一冷冷一喝,隻是答道:


    “在我江守一麵前,還沒有能活著離開的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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