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變得十分微妙。


    原本團結一心上陣搶酒的同村鄉親,頓時成了相互看不順眼的競爭對手。


    “開車的!”


    終於,有村民按捺不住地將那個問題問了出來:


    “你說說,這酒該分給哪十戶人家?”


    “額...”


    見到這些村民果真上鉤,羅師傅那焦頭爛額的神色終於稍稍舒緩了一些。


    他頓了一頓,便按照餘慶的劇本接著裝起傻來:


    “你們村裏哪十戶人家最困難,我哪能知道?”


    “我隻管送酒,這事還得你們自己商量出來。”


    “等名額出來了,再找我登記拿酒就是了。”


    這話一說出來,人群裏馬上就起了一陣騷動。


    “生活困難”本來就是一個模糊不清的標準,一時半會誰也說不清楚。


    而這些自私鬼都隻想給自己多撈好處,又怎麽可能真的有那種高尚無私的精神,能大大方方地把發財的機會留給更有需要的人?


    再說,村裏的人雖然都是鄉裏鄉親,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是鐵板一塊。


    恰恰相反,一個村裏的人住得距離過近、生活交集太多,反而會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互相看不順眼。


    這些積壓已久的矛盾平時還看不太出來,但隻要有一個“火星”落下,它們就會像火藥桶一樣被瞬間引爆。


    於是...


    這場所謂的“商量”,馬上就演變成了一場不可開交的爭吵:


    “這酒肯定得送我,我家裏困難!”


    “呸!”


    “之前是誰總是吹自己兒子在大城市買房的?”


    “你困難個p!”


    “你要是能算,那我肯定也能算上!”


    “那房是貸款買的!”


    “家裏欠著這麽多貸,能不困難?”


    “再說你tm也好意思爭...”


    “家裏都開上寶馬了,還過來跟我們搶酒?”


    “賤不賤啊!”


    “......”


    村民們越吵越激烈,又互相爆起了對方的短:


    這裏某戶人家承包魚塘發了小財,那邊某戶人家剛剛造了新房,還有兒子考上名牌大學的,女兒嫁給城裏富二代的...


    搞了半天,大家竟是都不太窮。


    至少,他們還遠遠沒窮到不搶東西就過不下去的地步。


    不辭辛勞地跑過來占這點便宜,純屬是因為“個人愛好”。


    “別吵了!”


    吵著吵著,一個穿著有些邋遢、看起來流裏流氣的中年男人誌在必得地站了出來:


    “我是低保戶!”


    “這十個名額,怎麽著也得讓我先占上一個!”


    “我呸!”


    這中年村民才剛剛說完,同村的鄉親卻是很不給麵子地直接拆了他的台:


    “王八蛋!”


    “你特娘的也好意思拿低保說事?”


    “當我們不知道?”


    “你那低保就是你裝窮騙來的!”


    “再在這裏哭窮,小心我們找上麵的領導舉報!”


    “胡說八道!”


    被當眾揭短的中年男人臉色一紅,便怒不可遏地對嘲諷他的人吼道:


    “這話是能隨便亂講的嗎!”


    “再嘰嘰呱呱地汙蔑人,小心老子動手了!”


    “動手就動手!”


    一個怒意上頭的村民毫不退縮地懟了上來:


    “以為你會打架就了不起?”


    “老子我可忍你很久了!”


    雙方越挨越近,還真有當場就要幹起架來的趨勢。


    而更糟糕的是,像這邊一樣要互相拳腳相向的村民,還遠遠不止一對。


    眼見著這爭吵就要升級成鬥毆,餘慶作為立誌成為好人的“熱心市民”,哪裏能袖手旁觀?


    “冷靜、冷靜!”


    “大家好好說話,不要打架!”


    餘慶“一臉真誠”地湊上前來勸架,又“好心好意”地拽住了那中年男人的胳膊,然後...


    順手往他的身體裏塞了一縷魔氣。


    魔氣雖然危險,但也是要看量的。


    如此微不足道的一縷魔氣並不會引起魔化,也沒有什麽增益效果,唯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


    讓人變得暴躁、衝動、容易失控。


    “娘的!”


    被塞了魔氣的中年村民隻覺得自己呼吸一陣憋悶,心裏就冒出一股燥鬱難耐的無名之火:


    “敢血口噴人?”


    “給我閉嘴吧!”


    他一股熱血直衝腦門,就毫不留情地向同村村民猛地揍出了一拳。


    “你tm真敢動手?”


    “找死!”


    被打的村民恨得咬牙切齒,也毫不猶豫地回了對方一拳。


    這下好了,吵架瞬間演化成了鬥毆。


    而在他們的負麵示範下,還有另外幾對平時就屢有摩擦的村民,在這熱火朝天的氣氛中大打出手。


    “別激動啊!”


    “熱心市民”餘先生再度上前勸架,然後悄悄摸摸地往打鬥雙方的身體裏各自塞了一縷魔氣。


    場麵變得更熱鬧了。


    村民們越打越激烈,越鬥越歡脫,竟是再也沒人動手哄搶貨物。


    鼻青臉腫已是常態,就連打到見血的都不少。


    緊接著,重傷倒地、抱頭痛哭的也有好幾個。


    一時間慘叫聲、怒吼聲、哭喊聲連成一片,情況好不熱鬧。


    “哈哈哈。”


    餘慶輕鬆地笑了笑,便心滿意足地悄悄退了回去。


    “這...”


    見到餘慶就此功成身退,杜衡隻得喃喃稱讚:


    “歎為觀止啊!”


    “阿彌陀佛...”


    法慧大師念了句佛號,也頗為感慨地說道:


    “小餘道友不顯神通,卻知人心。”


    “這次鬥法,倒的確是貧僧和杜道友落了下風。”


    “可惜了...”


    他望了望那邊打得不可開交的村民,歎道:


    “貧僧終究對佛法理解太淺,隻修得了神通,卻度不了眾生。”


    “大師不必自責。”


    杜衡卻是搖了搖頭,有些快意地說道:


    “這些家夥寡廉鮮恥,狗咬狗的結局倒正是合適。”


    “要說可惜,那也是可惜小餘道友的手段太過高明,讓我們看不到謝前輩出手了。”


    “等等...”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便左顧右盼道:


    “謝道玄前輩呢?他跑去哪了?”


    “額?”


    餘慶也微微一愣:


    的確,不知何時,謝道玄已經不見了。


    而這家夥一直不吭不響,存在感特別低下,溜號了都沒人發現。


    “這...”


    “他不會是覺得事情太麻煩,就直接回車上打坐修煉了吧?”


    餘慶惡意地揣測了一下謝道玄的心思,又哭笑不得地感歎道:


    “法慧大師。”


    “你那五千塊錢恐怕是白花了。”


    “不。”


    謝道玄的聲音卻是突然在一旁悠悠響起:


    “此次鬥法,我已經出過招了。”


    “哦?”


    餘慶等人好奇地循聲望去:


    隻見謝道玄正從高速路的護欄旁向這邊緩緩走來,不疾不徐,不聲不響,神色淡然得像是隻在散步。


    “你出什麽招了?”


    餘慶打量片刻,也沒看出來周遭的環境有什麽變化。


    “看那裏。”


    謝道玄麵色不變,隻是隨手指向了不遠處的小橋:


    這座窄窄的水泥小橋連接著河道兩岸的村莊和高速公路,是村民們搶完東西後返回家中的唯一通路。


    它一看就是村民自己搭的劣質水泥板橋,質量顯然不好。


    但是,餘慶仍舊沒從這座小橋上看出什麽異樣:


    “這橋怎麽了?”


    麵對餘慶的質疑,謝道玄淡然答道:


    “我剛剛以八步摧心掌催動靈氣外放,震碎了那水泥橋墩的內部結構。”


    “這座橋,馬上就要塌了。”


    話音剛落...


    就仿佛有言出法隨的本事一般,那座本就不怎麽可靠的水泥橋墩驟然斷裂,橋麵轟然倒塌。


    村民們都忙著在高速公路上吵架,倒是沒人站在橋上。


    隻不過...


    卻是有好幾輛停在那裏的搶劫載具遭了大殃,跟著那水泥橋板一同墜進了河裏。


    “這...”


    餘慶被謝道玄隨手拆橋的本事驚得目瞪口呆,卻又下意識地有些不解:


    “你把橋拆了做什麽?”


    “他們花時間多繞點路,不就又能回去了?”


    “來不及了。”


    謝道玄淡淡地說道:


    “你們的修為不夠,或許還聽不到動靜——”


    “警車馬上就要開過來了。”


    “這些參與哄搶鬥毆的家夥,一個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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