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龍哥和他的兄弟們在外麵吃燒烤。


    同一家燒烤店,同樣的啤酒,同樣的辣烤大腰子,但卻是已經物是人非。


    一個紋身大漢豪飲一口啤酒,突然詩興大發地吟唱道: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啊!”


    “嘿嘿...”


    另一個紋身大漢嘿嘿一笑,不懷好意地接了一句:


    “兄弟見麵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啊!”


    “我呸!”


    聽到那兩個小弟那陰陽怪氣的念詩聲,龍哥終於按捺不住地在拍了桌子:


    “肚子裏才裝了幾滴墨水,嘴裏剛灌下去兩瓶貓尿,就敢跑到老子麵前念詩?”


    “你們這話裏有話的,難道以為老子聽不出來?!”


    龍哥嘴上罵得厲害,但心裏卻是已然有些慌亂。


    因為周強被捕之事無法隱瞞,隨身小弟又多嘴好事,所以龍哥那“兄弟見麵不相識”的雅事便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在圈子裏迅速傳開,不過半天時間就在他們那所謂的社團裏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些半輩子一無所成的中年社會人,其實就是當年那一批看了《古惑仔》之後熱血澎湃的年輕傻子。


    對他們來說,出來混,當然得講義氣。


    龍哥能在這圈子裏當上老大,除了是自身能打能拚有股狠勁以外,靠的也是他那“義薄雲天”的美名。


    然而,今天這事...


    毫不誇張地說,可以說是讓龍哥威望盡失、英名盡毀。


    那些本來就對龍哥有點小意見、或是覬覦那大哥寶座的小弟馬上就聞風而動,毫不留情地將矛頭對準了他們每天一起喝酒吃肉的大哥。


    “龍哥啊...”


    麵對龍哥的嗬斥,那兩個刺頭卻是一點都沒有慌張退讓:


    “沒用的話,我們也就不多說了。”


    “那周強平時也恭恭敬敬地叫你一句龍哥,昨晚上才剛剛請你吃過烤肉,怎麽到了今天就成了陌生人了呢?”


    “再說,大家都是出來混的,這些年有哪個沒有進過‘宮’?”


    “蹲局子事小,忘情義事大!”


    “龍哥你這麽做...”


    “實在是讓兄弟們有些心寒啊!”


    “你們、你們懂什麽!”


    龍哥緊緊地捂住紋著猙獰下山猛虎的胸口,“悲痛欲絕”地說道:


    “我演戲,難道是為了自己嗎?”


    “眼睜睜看著周強兄弟被條子抓走,我這個做大哥的心裏能好受嗎?”


    “如果隻是我一個人在場的話,我就算拚了這條老命,也得跟周強兄弟有苦同吃、有難同當!”


    “可是,不行啊!”


    “我是做大哥的,難道不得考慮另外四個兄弟的情況?”


    龍哥說到動情之處,已是虎目含淚:


    “你們沒當大哥,當然不知道做大哥的苦!”


    “左手是兄弟,右手也是兄弟,這個選擇隻有當大哥的能做!”


    “那時我心裏難受得喘不過氣,但是為了另外四位兄弟的安危,我是打碎了牙也得往肚子裏咽是!”


    他一番“肺腑之言”,說得那兩個刺頭無言以對。


    兄弟們更是聽得熱淚盈眶,張口直呼龍哥高義。


    “唉...”


    龍哥手上抹著眼淚,心裏又是一陣算計:


    “兄弟見麵不識”的事,他怎麽洗都不可能徹底洗幹淨。


    與其再在這上麵浪費口水、多加解釋,還不如趕緊轉移內部矛盾,讓那些小弟都把目光挪到外敵上去:


    “兄弟們!”


    龍哥一拍桌子,痛聲疾呼:


    “周強兄弟的人雖然進去了,但他的仇卻還沒有報!”


    “那姓餘的臭小子害得周強兄弟進去蹲大牢,還口出狂言想認做我爹...”


    “這事絕對不能就這麽完了!”


    “嗬嗬...”


    “我倒要看看,這次還有沒有人能救他!”


    ......................................................


    第二天。


    林小晚瞪著黑眼圈起了個早床,拍拍臉打起精神化了個淡妝,然後又對著鏡子細心地將那雞窩一樣淩亂的披肩長發梳得整整齊齊,才終於把身上那套印著小豬佩奇的粉色睡衣換成了一套走職場女性成熟風格的修身西裝套裙。


    再然後,她笨手笨腳地穿上了以前很少嚐試的細跟高跟鞋,有些不習慣地扯了扯腿上包裹得過於緊致的黑色絲襪,最後在試衣鏡麵前美美地轉了一個圈:


    很漂亮。


    一個勉強和“成熟”二字掛鉤的職場女性新鮮出爐了。


    “媽!”


    林小晚邁著有些歪歪扭扭的步伐走到玄關打開家門,又轉頭對她母親林春蘭喊道:


    “我去上班了!”


    此時仍是八月,離學校正式開學的日子還有段時間。


    但林小晚此刻已經不是學生,而是已經考上了正式編製、通過了實習考核、分配了工作單位,馬上就要走上講台的正式教師。


    為了準備一學期的教學工作,老師總要比學生早好些天到學校報道上崗。


    “小晚。”


    林春蘭出門相送,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擔心:


    “今天你是你第一天正式上班,可一定要注意和同事們打好關係、多聽領導和前輩們的話啊!”


    “知道了、知道了...”


    林小晚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


    “媽,你就別擔心我的事了!”


    “我又不是沒去學校實習過,工作上的那些事還難不倒我。”


    “唉...”


    林春蘭無奈一歎:


    “傻丫頭,誰說我是在擔心你工作上的事了?”


    “我是在教你要學會搞好人際關係!”


    “你學習成績好、工作能力強、人又長得漂亮,要是不會些察言觀色、待人接物的本事,那放在同事眼裏那就是個惹人生厭的活靶子!”


    “你自己想想...”


    “從小學讀到大學,你的人緣好過沒有?”


    “額...”


    林小晚仔細想了想,好像她老媽說得還真沒錯。


    “好吧...”


    她撅了撅嘴嘴,有些不情不願地說得:


    “我盡量注意。”


    “還有...”


    林春蘭更加認真地叮囑道:


    “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那個瘋子還沒抓著,你可一定得盡量待在人多安全的地方。”


    “明白。”


    “不多說了,媽我先走了。”


    林小晚隨意點頭應付著老媽的嘮叨,就迫不及待地邁步走出門去。


    她一點都沒把老媽的叮囑放在心上。


    近海市的治安一向很好,而官府的存在本身就有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


    在林小晚眼裏,那個沒什麽本事的變態能在魔都逃過官府的天羅地網就已經算是奇跡中的奇跡,根本沒可能再在官府已經提前提防的情況下跑到近海鬧事。


    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她走在大街上走得很是放心。


    然而...


    林小晚走著走著,卻是突然感受到了有些不對:


    “有人在跟蹤我?”


    她狐疑地回過頭去,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周圍那看似平靜的環境:


    “錯覺?”


    林小晚看了許久也沒能察覺什麽,最終還是加快腳步地離開了這裏。


    “蠢貨!”


    遠處路邊停著的轎車裏,王隊長沒好氣地對著對講機罵道:


    “你們這跟蹤技巧平時怎麽練的?”


    “連那個小姑娘都能發現不對勁!”


    “要是犯罪嫌疑人真在這出現了,看到你們不就直接跑了?!”


    “真是沒話說了...”


    “尤其那個小張!”


    “被人發現的時候,你特娘的給我假裝看手機也好啊!”


    “你轉頭看電線杆上的小廣告是怎麽回事?”


    “還看得這麽仔細?”


    “是想著要給港台富商戴帽子,還是有些難言之隱要找神醫?!”


    王隊長罵罵咧咧地把幾個便衣手下訓了一通,才終於氣呼呼地放下了對講機。


    然後,他又按捺不住地對著身旁坐著的李悟真問道:


    “老李。”


    “蹲了兩天了也沒見有什麽動靜,我們在這悄悄摸摸地盯著那小姑娘真的有用嗎?”


    “你確定那小子一定會來?”


    “確定。”


    李悟真的語氣十分堅定:


    “那家夥是因為執念而入魔,而林小晚就是他腦子裏那股子揮之不去的執念。”


    “他不可能不來。”


    “我們隻要守株待兔,他自然會自投羅網。”


    “執念?”


    “真是邪乎...”


    王隊長搖頭慨歎:


    “為了這麽個矮不拉幾的小姑娘,人還真能瘋成這樣?”


    “對了,老李?”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就有些好奇地問道:


    “既然你說這小子入魔之後一定會為了執念來找他喜歡的姑娘,那...”


    “之前你跟我講過的,那個因為冰淇淋掉在地上入魔的小夥子呢?”


    “他入魔之後都幹了啥?”


    “這...”


    李悟真稍一回想,便是一臉的心有餘悸:


    “等我們趕到那家kfc的時候...”


    “好家夥...”


    “別說是掉在地上的冰淇淋,那地板都快讓他給舔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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