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曉水暮顏的心意的,水暮顏跟了他幾萬年,從第一眼見了他便對他念念不忘。


    幾萬年來為了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傷,他都是知道的。而水暮顏問他索要的,不過是自由和放肆,還有一個為他戎馬天下的心願。


    白蘭又飲了一口酒,而後捫心自問:“白蘭……你到底是對她動心了,怎麽就這樣傷了她呢?明知她是那樣一個驕傲不肯低頭的醋壇子……”


    正想著,背後聽得一聲焦急的喊聲:“南城皇,南城皇。”


    白蘭回過頭去,隻見奇雨薇一身鳳冠霞帔,妝容極美。


    大婚之日,竟然讓兩個女人都傷心欲絕,白蘭一下覺得心裏難過。


    奇雨薇不等他開口便上前跪下,梨花帶雨說道:“更深露重,南城皇要保重身子。臣妾自知犯下大錯,還請南城皇看在臣妾無知,隻是為南城皇著想的份兒上原諒臣妾的錯。”


    白蘭知道她在說什麽,如果不是奇雨薇提議迎她入宮,鏟除舊臣勢力,也許就不會有今日。也許,今日與他成親的人便是水暮顏。


    白蘭無奈的擺擺手,不忍直視哭成淚人的奇雨薇,而後說道:“這不是你的錯,起來吧。”


    奇雨薇這才有幾分安心,連忙道謝:“臣妾謝南城皇寬恕。”


    奇雨薇又抬眸看他,隻見得白蘭臉色難看,滿目傷情,那分明是傷心。隻可惜,他的傷心是為了水暮顏。


    那一身喜服似乎也在嘲笑奇雨薇,笑她不自量力,低估了水暮顏在他心裏的份量,可他們又相識多久?不過一月。


    奇雨薇紅著眼眶,不甘心的試探著問道:“南城皇,你與四公主是一見鍾情麽?世間像南城皇這樣的癡情帝王已經沒有了。”


    白蘭感慨似的笑了笑,臉上略微尷尬,而後說道:“她對我是一見鍾情,我對她……是日久生情吧。”


    “日久生情?一個月?”奇雨薇不由得笑了,嘴角冷笑,眼神諷刺。


    白蘭沒有抬頭看她,也就沒有看到奇雨薇神情有多麽不屑。


    他隻是笑了笑,而後說道:“早一點休息,日後南城的事便有勞皇後了。”


    “嗬……”奇雨薇不由得冷笑,眼角滑落一滴淚,果然,她隻是鏟除不臣勢力的工具罷了,白蘭娶她,沒有半分情意。


    “是,臣妾伺候南城皇休息吧。”奇雨薇往前走了一步,而後白蘭避開,起身往案牘走去。


    頭也不抬的說道:“你回撫憂殿歇息吧,我睡不著,看會兒折子。你不用陪著了,我想一個人靜靜。”


    一句話堵得奇雨薇無言以對,憤怒爬滿了她嬌媚的臉,但她隻得退下,“是,臣妾告退。”


    剛出了墨蘭殿奇雨薇便止不住恨得牙癢癢,低聲說道:“賤人!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這個仇我一定會十倍讓你還回來!”


    懷柔連忙扶她回了撫憂殿,可奇雨薇卻是一步三回頭,梨花帶雨,大婚之夜,竟然分房而睡。


    她要的是做白蘭的女人,而不是這個皇後之位。


    奇雨薇不由得淒然的笑,一步一步似踏著利劍一般往那個布置得歡天喜地的皇後寢宮撫憂殿走去。晚風更像是惡意的吹拂,將她撕裂的心拚命吹散,越是溫柔的仲夏,便越顯得她現在的婚禮多麽的可笑。


    撫憂殿。


    剛走到撫憂殿,複又想起之前水暮顏剛來便住的這裏,而在此之前,這裏是白蘭的寢宮,誰也沒住過。


    她曾想有一天住進來,她應該是第一個住進來的,也應該是最後一個……她是皇後!


    “軒轅寂顏……”奇雨薇一邊流淚一邊念著這個名字,她不會輕饒了水暮顏的。


    絕情崖。


    水暮顏靜靜地坐在這裏已經半日,烏雲將明月遮了起來,天地無光。風幹了水暮顏的淚,哭得紅腫的雙眼像核桃。無數幻想終於伴著過往被風吹散在這多夢的季節,她重溫了一次當年與思姬雅決裂的撕心裂肺,如今過了幾千年,她已經放下了許多,那是不是也意味著用不了多久她也會放下白蘭?


    “本就是帝王,早知他娶誰都是身不由己,也是避無可避。嗬,我還在癡心妄想什麽?”水暮顏又落下淚來,水暮顏孤身一人,無依無靠,比不得旁人有家族,有背景,水暮顏隻有自己。


    從頭到尾,她都是那個格格不入之人,不管走到哪裏,其實她永遠都是一個人。


    寒風刺骨,水暮顏咳嗽幾聲,著了涼。


    “是不是以後都隻能看著你幸福了?”水暮顏苦笑,她心心念念幾萬年,本以為兩人會有什麽結果,如今卻隻能看著白蘭與旁人幸福了。


    興許是夜裏路太黑,水暮顏沒看清。興許是絕情崖的風太大了,水暮顏站不穩。興許是水暮顏以為前麵還有路,所以水暮顏往前走了幾步,便掉入了絕情崖。


    “白蘭,你我就此別過……”水暮顏眼角滑落了淚,整個人飛速墜入絕情崖。


    半年前。


    千秋穀。翎天宮。


    “大穀主,西域妖王洛神帝前來拜見。”侍衛進了宮殿,稟告那位修為已有五萬年的千秋穀一把手。


    “請。”衛翎霄話雖不算多,可往往一出口便是言辭鋒利。


    自她繼任千秋穀以來,便將這千秋穀一日一日的迅速擴大,千秋穀創立不過五千年,卻已經將這南邊的土地占領了二分之一,放眼天下,還沒有幾個人敢招惹千秋穀的。


    不一會兒便進來一個人。衛翎霄抬眼看去,卻是一個英氣逼人的女子,引得她不住的打量眼前的人。


    修長的身子穿著雕翎雪絨裝,一襲銀白色的長袍加身,高高盤起的銀發順著雪絨的衣領流淌下來。額前顯現出來狐狸尾巴一樣的靈體,泛著強烈的白光,高傲的臉龐和高挑的眉梢寫滿了尊者的威嚴和神聖不可侵犯。


    銀玉白金裝飾的皇冠後垂下一簾璀璨奪目的珍珠,遮住了額前的大片光影,讓原本寒麵如霜的臉龐顯得更加冷漠。緊閉的雙唇,狹長卻勾人魂魄的雙眼,眼裏藏著一層淺淡的霧氣,雙睫上沾滿了氤氳濕潤的水氣,讓她猶如雪天綻放的雪冰花,一方瑰麗,奪人心魄。


    “西域妖王洛神帝,果然氣宇不凡。”衛翎霄笑著起身相迎,而一旁候著的其餘五位也跟著起身行禮作揖,恭迎洛神帝。


    洛神帝毫不客氣地就坐下了,笑看幾人,回道:“久聞幾位穀主大名,今日能夠相見真是本王的福氣。”


    洛神帝霸氣的一身足以震懾整個西域,她身上的桀驁不馴和囂張更是出了名的,連上一任西域妖王洛明書都要禮讓三分。


    衛翎霄也不差,作為千秋六魔的首領,威震四海,而今日穿的這一身和洛神帝比起來也是旗鼓相當。


    那一頭墨色的長發高高束起,黑色的帝王冠上左右兩邊垂下來兩株黑血石,在一支黑色的玉簪上緊緊纏繞著,黑色的皇冠在日光的照耀下更顯得陰冷。


    她的額前是一朵黑色的梅花,俊逸的雙眉如寒月,一雙勾人魂魄的吊梢眼露出暗淡卻深邃的黑色的光芒,眸子不清亮卻成就了她冷漠的帝王之氣。她眉裏眼間都霸氣與溫柔共存,薄唇微微勾起,高挑的鼻梁顯出王者的孤高姿態。


    一身霸氣十足的束領長袍,肩頭的雕翎裝束上也泛著寒光,銀鐵製成的腰帶寬而且大,上麵雕刻著九條龍,銀色的長靴上也雕刻著很複雜的圖案,修長的身材藏在霸氣的服飾之下,絲毫不見她那女子該有的氣息。


    洛神帝霸氣的坐在椅子上,睥睨幾人,開口便是一句:“本王來是想與你做一筆交易。”


    “哦,什麽交易?”衛翎霄勾起唇角,饒有興致。


    “衛穀主早有一統南城天下之心,本王願意助你一臂之力,隻願衛穀主也竭盡全力為我尋得一味藥引子。”


    “好。”衛翎霄隻一個字便結束了這段對話。


    現在。


    千秋穀西麵,雁門關山腳下。


    衛翎霄與白淩鳶行至此處,忽見一襲紅衣倒在水邊,兩人遂走近。


    “咦?這不是軒轅家的四公主麽?怎麽好端端倒在這裏?”白淩鳶眼尖,一眼便認出來那個重傷的人是水暮顏,還看到了水暮顏眉心若隱若現的彼岸花。


    衛翎霄笑道:“有點意思,好端端來了這裏。”


    白淩鳶忽然想起洛神帝想要尋找的藥引子,彼岸花的靈體麽?嗬,這不就有現成的?


    白淩鳶俯下身便要拉水暮顏起來,衛翎霄問道;“鳶兒你救她做什麽?”


    白淩鳶勾起唇角淺淺一笑,眼神奸詐:“洛神帝的藥引子,這不就是?”


    衛翎霄聞言會心一笑,便同意了白淩鳶將水暮顏帶回千秋穀療養。


    凝情殿。


    千霏正巧回來,一臉掩飾不住的笑意,趕上其餘幾人都在。便笑道:“你們猜猜我這趟聽到了個什麽笑話?”


    白淩鳶笑道:“什麽笑話能讓你這麽開心?誰又倒黴了?”


    千霏坐下喝了一口茶,那雙明月般溫柔的雙眸瞥向眾人,笑道:“昨日不是白蘭大婚之日麽?聽說婚禮上軒轅寂顏去大鬧了一場,還當眾給了退婚書。揚言此生與白蘭再無瓜葛。你們說,放著一個好好的冰淩國公主不娶,反倒是娶了一個身邊的女人,白蘭這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眾人不由得笑起來,而一旁的衛翎霄瞬時明白了為何水暮顏會無故出現在雁門關,原來是因為情傷,可水暮顏是自己跳下來的?


    衛翎霄忽然想到雁門關之上便是絕情崖。


    白淩鳶也笑道:“那你猜猜今日我和阿霄遇到了什麽好事。”


    眾人想了一會兒,還是猜不出來,於是都不做聲。


    白淩鳶眉眼笑開,說道:“今兒個我們在雁門關山後的河邊撿到了軒轅寂顏。”


    “什麽?她?怎麽會出現在雁門關?”長相思第一個覺得不可思議,連連皺眉,方才的笑意全無。


    千霏想了想,又看向白淩鳶那一臉算盤的表情,笑道:“你們不會是想將她賣給洛神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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