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瘋定位


    作者:半夢江山


    一


    我感到為難的


    是掙紮的自由


    分別總是在九月


    回憶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綠的垂柳


    親吻著我額頭


    在那座陰雨的小城裏


    我從未忘記你


    成都


    帶不走的


    隻有你


    和我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喔…


    直到所有的燈都熄滅了也不停留


    你會挽著我的衣袖


    我會把手揣進褲兜


    走到玉林路的盡頭


    坐在小酒館的門口


    分別總是在九月


    回憶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綠的垂柳


    親吻著我額頭


    在那座陰雨的小城裏


    我從未忘記你


    、、、、、、。


    巷子中間那個小門臉,那個美人發廊門口,紅藍白三色轉著的燈箱下麵,擺著兩音箱,反複地播放著這首歌曲——《成都》。


    公元二零一八年。


    十月中旬。


    古城荊州。


    吳奇踏在青石板的路麵上,深一腳淺一腳。


    他覺得這歌、這路、這陰沉的天,還有這破舊斑駁的巷子,對應著他此刻的心境。


    還真他媽應景!


    這歌低沉纏綿還有無盡的傷感。


    這路陳舊冷冰還有不規則的拚湊。


    這天——


    一副想高興卻高興不起來的樣子,愁雲中偶爾還撕開一道裂縫,露出些許魚白。


    一切像夢一樣,但現實卻如此的清晰,還有半小時,下午三點半,他要去見“女神”,還真的會見著,而且是“女神”主動相約。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吳奇腳步與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起從勝利街派出所出來,在陰霾的天空下,他覺得像做賊一樣,完全不像一個民警的步履和姿態。


    手機“滴”的一聲,他下意識掏出來一看,又是女神在召喚:


    我已經到了,302房。


    還有一個親吻的表情包!


    吳奇神經一下子緊張起來,職業的敏感,他在懷疑這是不是一個騙子?或者是一個圈套?捉賊的難免被賊惦記。


    應該不可能啊!微信號、聲音,所有都是對的,而且昨晚還電話溝通半小時,從初中的懵懂到高中的情愫,從各自家庭到同學間的糗事,敘舊敘到吳奇淚眼婆娑。


    他才明白自己十多年的暗戀,沒有被無視。


    隻是機緣巧合造化弄人,一切終隨風。


    吳奇一直都很自卑,除了單親家庭造成的心智不健全外,更重要的是他真的不出眾,“出類拔萃”這樣的詞匯與他無緣,從幼兒園到警校畢業以至於到了派出所上崗,長相普通成績普通衣著普通經濟普通,普通到可以淹沒在人群中。


    但普通的人有一顆擎天般的夢想,一直被忽略,一直被磨滅,最終就導致了自卑。


    初中時,隻要看一眼“女神”,哪怕是她的背影,或者是聽到她獨特的嗓音,這一天就像過年,心情不舍晝夜地幸福。


    可他如空氣般被忽略。


    高中時,嚐試著加“女神”的qq號碼,一直被拒。


    “女神”結婚時,同班同學隻有他沒接到請柬。


    總而言之,暗戀就是——


    站在卑微的角落遠遠地仰望,


    水波蕩漾無人能解我的哀傷。


    這一切的一切黯然,如塵埃一樣被風吹散。


    時間是無情地在前行,日子總是要過的,低調地結婚,低調的生子,低調地工作,吳奇已經無所謂了,楊坤的那首《無所謂》有兩句,他記得很清楚,“破碎就破碎,要什麽完美?”


    那些亂七八糟的又不能當飯吃。


    踏實工作吧!


    踏實生活吧!


    把小日子過好,咱小老百姓美滿的就是平穩地生活,家裏把媳婦孩子照顧好,單位把領導交代的事情完成好,就ok啦!


    吳奇想到了媳婦,媳婦很不容易,荊江熱水瓶廠下崗之後去廣州打工,一年能見的就那半月,除了春節,就是他請年假,到廣州去鵲橋會幾天,每年都如此。


    媳婦不在,兒子讀小學,家裏老人照料著,吳奇倒是輕鬆很多,派出所加班加點的事情,他從不推辭,幾年的這種工作態度,在勝利街派出所贏得領導同事的口碑,所以派出所領導對他有句讚譽:“缺勤遲到,吳奇不有。踏實靠譜,吳奇有之。”


    這平靜的日子,昨晚被打破。


    “女神”居然主動約他見麵,要見麵聊聊,電話聊不行麽?非要約到賓館去聊?


    吳奇不是傻子,他明白到賓館去聊聊是幹什麽,這就是傳說中的約炮,有多少話不能在電話裏講?實在不行找個咖啡廳茶樓公園什麽的地方,上下五千年都能聊完,約到賓館,開了房,聊?還是撩?


    吳奇從單位出來時換了便裝,一種說不出來的糾結心理,讓他不能拒絕!


    這個鬼魅般冒出來的“女神”,突然約他,到底是想幹啥?


    得一探究竟!


    二


    柳嶽很沮喪。


    他手機丟了!


    新款的iphonexs,256g玫瑰金,花了近一萬銀兩買的,關鍵是隻用了一個月,更讓他沮喪的是,內麵的好多資料全沒了。


    而讓他有苦難言的問題是:內麵有他和女友的一些親密照和肉麻的情話,這個比丟一部手機還恐怖,如今自媒體這麽發達,一旦傳到網上,不堪設想。


    當年陳老師一不小心,硬盤資料泄密,也是導致好多人連世界觀都顛覆。


    陳老師倒是無所謂,雨露均沾也能全身而退,但柳嶽有所謂,他女朋友褚荔更有所謂,褚荔父母都是荊州各校的老師,她也是一名幼師,可算是書香門第,書香門第最講究的是顏麵,如果鋪天蓋地的網絡新聞讓她成了網紅,工作肯定不保,如何麵對父母?麵對親戚朋友同學?麵對未來的生活?


    兩人五年的異地戀,還能有結果嗎?


    想著這些,都恐怖!


    天一片漆黑!


    柳嶽是湖南嶽陽人,二十八歲。


    從小愛擺弄照相機,北京電影學院畢業後,和幾個同學成立一工作室,專門承接攝影攝像的活,這次他們工作室接到某大型古裝玄幻劇的項目,跟隨劇組到達古城襄陽,拍攝完畢剛好殺青,柳嶽便馬不停蹄地趕到荊州與女友匯合。


    十月十八日,是褚荔閨蜜的婚宴,婚宴設在荊州市最高檔的晶崴國際酒店,毗鄰中山公園。


    他倆參加完婚禮後,從宴會大廳直接回到客房,進房一摸蔸,發現手機沒了,兩人趕緊往回跑,跑到剛才座位那兒,沒有,問問在旁邊收拾的服務員,說沒看見,把餐飲部經理叫過來,經理說你們先打個電話試一試,看通不通?


    褚荔打過去,手機關機。


    宴會廳三十桌人,人山人海,基本上都已經散去,誰撿了?誰拿了?哪兒去找呢?


    餐飲部經理說幹脆你們報警吧!


    柳嶽苦笑著搖搖頭,有用嗎?哪個派出所哪個警察會去管你一部手機掉了的事情?他上次錢包丟了也隻是在派出所備了個案,再沒有下文。


    唉!


    現在不是埋怨和懊惱的時候,首先設想各種嚴重的後果,再思考各種補救的措施,他倆在回憶中午宴會廳裏自己的每一個細節,坐哪兒,左右兩邊什麽人,有什麽異常舉動的麵孔或是陌生麵孔。


    其實思考這些都沒什麽用,手機,肯定是在這宴會廳裏落下,被宴會廳三百多人中的某一個人撿到了,撿到立馬關機,肯定是要據為已有。


    柳嶽有個毛病,拿著手機擺弄就喜歡隨手拍,他記得剛才新郎新娘來敬酒時,他拿起手機就搶拍,拍完好像沒揣兜裏,應該是放在桌上。


    他左邊坐著褚荔,右邊坐著一帶小孩的母親,母親二十多歲的樣子,孩子差不多一歲左右,坐兒童椅,夾在柳嶽和那女人之間。


    那孩子?


    柳嶽一驚,難道是那孩子拿了?


    褚荔說也不認識那女的,連忙電話打給新娘,問那女的是誰?新娘說是她老家的一個發小,怎麽啦?


    褚荔猶豫片刻沒敢說手機丟了,人家新婚大喜的日子,鬧出不愉快的事情,給她們添堵,犯不著,就說想要一下那人的電話號碼,你發過來就是。


    新娘電話那邊說:我在外麵送客呢,嗯!哦!、、、、、、我看見她了,春蛾,哎!有人找你,你等等!


    柳嶽和褚荔跑到賓館門口,老遠就看見停車場推著嬰兒車的春蛾,怔怔地站在那兒等著。


    你撿我手機了嗎?


    手機?什麽手機?沒有啊?——春蛾顯得有點緊張。


    就是、、、、、、柳嶽氣喘籲籲地說道:要不你孩子拿我手機了?他扭頭去看嬰兒車裏的孩子。


    什麽意思?你這人怎麽莫名其妙?我孩子?我這麽小的孩子能拿你手機?


    不是!哦!不是!對不起,是這樣的,褚荔接過話來:我男朋友就是剛才和你一起同桌的,吃完飯發現手機丟了,不知道是不是你撿了?沒事的!如果你撿了,我們願意出錢感謝你!


    她也緊張的語無倫次。


    開什麽國際玩笑?那個叫春蛾的母親,長發一甩,一臉的不屑,操著濃重的方言:我會要你的手機?


    沒說您要!柳嶽陪笑道:我是說您是不是撿到了?要是真撿了,我出兩千塊錢感謝您,真的對不起!我們也是情急之下,才冒犯您!


    他一邊說,手裏拿著褚荔的手機不由自主地一邊錄著音像。


    好吧!我真沒拿,不信,你們自己看,春蛾邊說邊把自己提包打開,裏麵一堆化妝品和紙巾鑰匙之類的,在包裏來回翻滾。


    那?


    褚荔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伸手就去翻嬰兒車上的棉被,摸來摸去也沒摸到什麽,倒是把熟睡中的孩子驚醒,哇哇大哭起來。


    你們怎麽啦?


    褚荔扭頭一看,新娘和新郎距離他們有五米多遠,聞聲喊道。


    哦!沒什麽,沒什麽,誤會誤會,柳嶽看著孩子哇哇大哭,那母親即將暴跳如雷之勢,趕緊去把褚荔拉到身邊。


    神經病!


    那個叫春蛾的女人,罵了一句,似乎也不想解釋什麽,抱起孩子,一臉怒氣地,推著嬰兒車就匆匆離開。


    留下柳嶽和褚荔一臉茫然。


    三


    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人也如此,光鮮亮麗的背後,其實各有各的心酸。


    楊夢即如此。


    她一直覺得這個名字不好,一切都像夢一樣,美夢也就罷了,關鍵是噩夢。


    原來荊州中學的校花,人群中驚鴻一瞥,但自古紅顏多薄命,高一的一次劫難,讓她墜入萬劫不複中。


    ——在晚上從學校回家的路上,被人綁架,強奸了!


    荊州市有一條北京路,與長江平行,自東向西,東西兩幫混混團夥,號稱“東邪西毒”,“東邪”頭目雷軍,“西毒”頭目馬俊山,打架鬥毆耍流氓,索要市場攤販保護費,等等,無惡不作。


    劫走楊夢的是“東邪”雷軍,事後對她恐嚇威脅,不許報警,否則殺你全家。


    一個花季少女,不喑人事,當時就嚇傻了,哪敢報案?關鍵是回家也不敢和家人說,一次的懦弱,導致後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屢屢被雷軍欺淩占用。時間一長,幹脆破罐子破摔,輟學與“東邪”一幫人混到一塊去了。


    雷軍貌似有情有義,到了法定年齡,居然敲鑼打鼓將她娶回家。


    而楊夢高中時幾次人流手術,留下的結果是不孕不育,吃了很多藥,看了無數名醫,依然空空如已。


    一塊貧瘠坎坷的土壤上,種什麽種子也不發芽!


    婚後幾年,折騰了幾年,雷軍索性放棄,加上這兩年開始全國性掃黑打惡,“西毒”全軍覆滅,“東邪”的香火也在風中搖曳,即將泯滅,雷軍忙著團隊的重建和業務的重新拓展,經常都顧不上家,更顧不上耕耘那片荒蕪的自留地。


    楊夢今年開始規劃自己的未來,她必須趁著這個節骨眼,擺脫雷軍,離婚、出走都行,擺脫這個惡魔重新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她回想這些年被“東邪”變態的“sm”折磨,死的心都有。


    當初結婚沒請吳奇,一是因為他是她們班同學中唯一的警察,黑白兩道自古水火不容,沒必要請,二是她知道吳奇一直在暗戀他,讓他過來尷尬不說,還難受!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有時一些奇怪的想法突然冒出來,自己都會嚇一跳。


    楊夢這幾天在回憶過去展望未來,突然腦海裏就冒出吳奇這個其貌不揚的人物,圍繞著吳奇又冒出一堆稀奇古怪的想法。


    想和他上床!


    這種念頭冒出來,自己都嚇了一跳,被惡人欺負久了,居然自己也變成惡人,把一個平常甚至有些自卑的小警察,拖下水嗎?


    ——她也在問自己,人家警察呢!


    後來琢磨來琢磨去,她明白為什麽會這樣想,是因為她潛意識在作怪,你“東邪”不是惡人嗎?我偏要找個善良的人下手;你“東邪”不是黑道嗎?我偏要找個白道的人睡覺;你“東邪”不是與警察玩貓捉老鼠嗎?我就去和貓玩玩。


    這是一種報複心裏在作怪,更重要的是她要找一種心理平衡。


    而剛好可憐的吳奇吻合這所有的條件。


    你吳奇不是一直暗戀我嗎?不就是想得到我嗎?行!我就滿足你一次,讓你美夢成真,然後,然後呢?然後我遠走他鄉,銷聲匿跡。


    她目標選擇了吳奇,地點選擇了晶崴國際酒店,時間選擇了白天。


    其實選擇晶崴國際酒店,不隻是那兒奢華,更重要的是那兒幾個出口,從公園的那條園林路進去,人多人雜,便於隱蔽,進去出來誰都不會留意。


    時間選擇白天,就是覺得夜晚出來約炮,吳奇有可能不會來,“東邪”有可能回家,她得有個交代,白天隨便找個由頭,打牌、逛街等等,都行!


    再說,也不需要什麽浪漫,何須昏暗作伴呢?。


    她到晶崴國際酒店去約炮,不僅僅是約炮這一件事,還有兩件事要辦。


    五一路綠化村菜市場那,有一套老房子,平房,是她奶奶的私宅,不大,也就四十幾平米,奶奶去世後,這房子鑰匙交給了楊夢,她隻能暫時租給別人住,靜等拆遷。


    有個剛畢業二十多歲的小夥,洪湖岸邊的農村人,過來荊州找工作,租她房子半年有餘,卻拖欠了兩千多塊的房租,打這小子的電話,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推來推去死活就是不交,她本來不差這點錢,想想這小子也是那種老實本分的人,要麽確實沒錢,也罷!


    可最近準備離開這個城市,她得一點一點善後,房租的事情需要先搞清楚,交或者不交,繼續租或者不租,總得給個痛快話,每次打電話這小子,都支支吾吾,很不痛快。


    聽說他最近在晶崴國際酒店當服務員,她得提前過來找他,當麵鑼鼓來個了斷,再說如果進出被雷軍碰見或者他狐朋狗友碰見,也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啊!


    這是其一。


    其二就是,她想給吳奇一些線索,給“東邪”團夥的一些她所知道的犯罪線索,除報答他的暗戀之恩外,也想治治雷軍,讓吳奇在崗位上立功。


    具體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其實她也沒想好。


    抱著這心態,這理由,這打算,她就咬牙約了吳奇。


    這就是瘋狂的八零後,奇葩的想法,她不知道這一次約會,後麵會出多少讓她心驚肉跳的事件。


    四


    花開兩支,話分兩頭。


    柳嶽與褚荔垂頭喪氣從停車場走進賓館,他倆又在宴會廳來回找了一遍,其實找也是白搭,整個宴會廳已經被服務員收拾的幹幹淨淨,近五百平米的空間,就剩兩個鋪桌布的女服務員,慢條斯理地在那忙活。


    他倆從宴會廳穿過走道,就到了客房202。


    酒店建築群體坐落在荊州市中山公園的西南側,占地麵積約一萬五千平米,當初規劃時,因為幾片古樹林,被湖北省政府列為國家二級保護樹種,建築不能破壞生態環境,對保護樹種更不能砍伐或者影響其自然生長,所以既然不可高聳雲端,隻能平麵展開,賓館的建築高度最高的也就16米左右,四層是最高層。


    兩人相顧無言,默默各自坐下,一人在床頭,一人在床尾。


    你說那小孩會拿你手機嗎?褚荔自言自語道。


    應該不會吧!他那麽小的屁孩,即使拿也拿不動,他媽那表情,很是無辜的樣子,應該不是撿了或者拿了我手機的情緒反應。


    ——柳嶽回道。


    說到情緒反應,他不由自主拿過來褚荔手機,翻看剛才的錄像視頻,想從錄像中尋找一下細節,如果真是那叫春蛾的女人拿走了手機,還能找到她。


    柳嶽的兩大愛好,攝影和研究心理學,攝影師大學的專業,而心理學則是純業餘愛好,這是一門高深的學問,通過表象探索內心活動的軌跡,這是所有犯罪心理學基本知識。


    除非受過特種訓練,普通人的內心活動是會不由自主的通過表象傳遞出來的,波濤洶湧或是心如死灰,掩飾或者坦然,你可以管住你的嘴,也能管住你的表情,但你的站姿坐姿躺姿,你的手腳你的眼神,甚至你嘴角與細微的呼吸,都會出賣你。


    尤其是手腳與眼神,心理專家,一眼就能識破。


    柳嶽達不到專業標準,但他從眼神手腳在問答的反應中,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視頻反複看了兩遍,基本上可以斷定,春蛾沒見過他的手機。


    可到底到哪兒去了呢?


    褚荔說:你的手機不是開了定位功能嗎?


    是啊?我怎麽忘了這個呢?柳嶽急忙打開褚荔的手機開始定位。


    首先打開icloud雲端,輸入itunes賬號,密碼,找到“查找我的iphone”功能,穀歌地圖徐徐展開。


    手機的光標赫然顯示在宴會廳。


    兩人心中一喜,拔腿就跑,再次來到宴會廳,好在大門沒關,他倆打開宴會廳各組燈光,重新在每個角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可手機光標顯示就在宴會廳啊?


    一動不動!


    打過去,顯示關機。


    柳嶽突然明白,這是自己iphone定位功能定位的最後位置,如果手機關機,是不可能定位到手機的。


    不開機?


    不開機他撿個廢品回去幹嘛?除非他是傻子。


    可以肯定,這個撿他手機的人,一定會開機,隻要他開機,點擊任何一款app,褚荔的手機追蹤功能就會出現手機圖標移動,隻要出現手機圖標移動,就能在“鎖定”功能中與柳嶽手機對話。


    溝通功能在追蹤功能上進行,一旦找到對方,給點錢或者給很多錢,都行,出錢不僅僅是買回來手機,更重要的是買回未來。


    一顆”炸彈”就埋在手機裏,隻要對方心理變態,像陳老師遇見的那個電腦維修員一樣操作,那不就炸開了嗎?


    2005年陳老師助理將電腦交給電腦公司職員謝立翹維修。謝將陳老師電腦內的資料備份,發現名為“lifestyle”及“gill”的文件夾,打開一看竟然是明星豔照,隨後與同事史可雋一起欣賞,謝倒是規矩,看完之後便刪了,史可雋卻心生歹念,也不是歹念,就覺得這活春宮圖得來不易,悄悄拷下了豔照,拷就拷唄,你自己回家去慢慢享受,他卻鬼使神差地上傳到公司連接互聯網的服務器。


    2006年後,傳到雲端的豔照開始發酵,變成全球家喻戶曉的新聞。


    這都是往事,如今這事就有可能重蹈覆轍。


    也不能把人都想的那麽壞吧?


    但萬一這撿手機的人就不是善類呢?他就不是善類,他要是善類,會不歸還嗎?幹嘛關機?


    心焦的當然是褚荔,她是女人,柳嶽也許是著急,也許也心焦,可這種事情發生到最終的結果,也是最壞的結果,受害的始終是女性,這是一個男權的社會,不是母係社會,或許到了瀘沽湖畔的摩挲族,這事就不叫事。


    他們是母係社會。


    兩人急一樣的急,心路大致相同,但難受的深淺不一樣。


    就這麽胡亂思索著,默默無言兩眼淚,失望地又回到202客房。


    五


    楊夢要找的那小子叫應東生,他媽冬天生的,農村人不會取名,就叫冬生,後來在派出所上戶口,片警打成了東生,他父母識字不多,也無所謂,字同音不同,總比叫貓叫狗強,洪湖岸邊的孩子,這名字已經很不錯了。


    他爸還叫“應起”呢!看著普通讀起來卻別扭。


    東生小時候在洪湖岸邊玩,掉進湖裏,差點淹死,被路人看見撈起,幾名壯漢來回做心肺複蘇,一個多小時才搶救過來,撿回一條命,著實不容易。


    東生成績不好,讀了個職業技校,畢業後就近找工作,武漢消費水平高,他隻能獨自來到荊州謀生糊口,人老實本分,也沒遠大的理想抱負,隻要能在城市找份工作,不向家裏要錢就行。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舉目無親,想找份工作立馬安頓下來,沒那麽簡單,2018年春節過後來的,交了兩月房租,手上僅剩三百塊錢,又被黑中介騙去兩百,工作沒找到卻白白挨了一頓罵,後在蛇入山一餐館實習打工一個多月,(筆者按:春秋時期,楚孫叔敖嚐出遊,見兩頭蛇,殺而埋之,及歸,憂而不食。母問其故。泣對曰:“兒聞見兩頭蛇者必死。今兒見之,恐棄母而死也。”母曰:“蛇今安在?”曰:“恐後人又見,已殺而埋之矣。”母曰:“無憂。吾聞有陰德者,必獲喜報。汝必興於楚。”後果為令尹,執楚政。這是荊州蛇入山的來曆),老板嫌他言短且遲鈍,給了一千多塊錢,炒了。


    從四月底開始一直在就業與失業狀態來回遊離,幹幾天被辭掉,幹半月被炒掉,雖百折不撓卻艱辛酸楚,有時有點收入有時坐吃山空,有時吃了上頓沒下頓,等再次找到安穩一點的工作時已經到了九月底。


    沒錯!


    他就在晶崴國際大酒店上班,目前是實習考察階段。


    沒錯!


    ——柳嶽的手機就是他撿的。


    當時柳嶽看新娘新郎來敬酒,拿起手機拍照,拍完順勢放在餐桌上,而旁邊的小寶寶見到新鮮東西就伸手去抓,小手根本抓不住,撥弄幾下,手機順著bb座椅邊,掉到地下,散席時都顧著辭別和禮貌性的招呼,誰也沒發現,東生過來收拾餐桌,低頭眼睛一亮,看沒人注意,偷偷撿起來揣進兜裏。


    城裏人都是屬蜂窩煤的,渾身上下都是心眼。


    東生雖是農村人,心眼不多但也不傻,他知道那是最新款的手機,也知道那手機值上萬塊,也知道機主馬上會來尋找或是打進電話來,所以撿起來後立馬關機。


    第一次撿東西,而且是撿這麽值錢的東西,他心裏蹦蹦直跳,做賊似的,手忙腳亂邊收拾餐桌邊心潮起伏。


    照理應該還給機主的,但楊夢一直在逼他交房租,而賓館的工資還沒到發放的時間,即使發了工資,也不夠他拖欠的房租啊!吃飯是在賓館免費進行,可是住宿呢?賓館沒有員工宿舍,意味著他要露宿街頭。


    想著剛到荊州市,第一晚為了省錢躺在紅門路車站大廳裏,被保安驅趕,被巡警帶去來回盤問,就不寒而栗。


    晶崴國際酒店,這個酒店不錯,環境不錯而且待遇不錯,關鍵是解決了他饑一餐飽一餐的困擾,如果能在這裏站住腳,以後回家也算是光宗耀祖啊!


    光宗耀祖?


    撿到手機不還?如果被酒店發現,鐵定開除,弄不好會被警察關起來判刑,怎麽光宗耀祖?


    怎麽辦?


    一邊是房東催著房租,一邊是拾金而昧會失去工作,兩邊都是錢惹的禍,窘迫讓他左右為難,手隨心動,一番哆嗦,一摞盤子差點摔到地上。


    好不容易將屬於自己的那幾張桌子收拾完,他推起不鏽鋼的回收車,朝消毒間走去,穿過中間連廊時,不時東張西望,透過廊道的玻璃幕牆朝外一望,這一望不打緊,卻望見從賓館大門那邊走過來一風姿卓卓的女人。


    不由得冷汗直冒。


    楊夢來了,她找他來了,找他追討房租。


    我的媽呀!


    腿直打哆嗦,東生知道自己躲是躲不過了,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房東人美嘴利又潑辣,沒錢已經不是借口,拖了幾個月沒交房租,待會糾纏起來,如果讓賓館的誰誰碰見,那還得了?


    拖欠人家房租,撿到手機不還,一個賓館實習生,一個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的實習生,東生不敢再想下去,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心裏閃現出來一個字“躲”。


    即使躲不掉也還是躲,如果房東找不到他,可能明天還回來,或者會直接去他出租屋那裏,不過不要緊,他撿了一部手機呢,手機價值上萬塊,要是及時換出錢來,不就解了燃眉之急嗎?


    他迅速推起回收車,大步邁進消毒間,車沒停穩,扭身就朝後院跑去,他要躲,從後麵東門溜出去,逃到中山公園,再從公園大門出去,淹沒在茫茫人海中。


    可是,應東生他逃得掉嗎?


    六


    吳奇走的也是賓館後門。


    賓館和公園相通,中山公園現在改為免費的群眾活動健身公園,跳廣場舞的約會的閑逛的人群都從不遠處便河廣場移到這邊來,政府要還便河廣場一個清靜,讓這些男女老少分散在古樹、山丘、亭台、樓閣、水榭中,各自娛樂。


    其實他大可不必繞來繞去,本就沒賊心,更沒賊膽,與楊夢的約會,他隻是好奇,少年的那份激情已被歲月磨滅,如今各有家室,再說他現在是公務員,也是警察身份,這個城市小,這些年沒與楊夢見過麵但她的傳說早有耳聞,與楊夢要是鬧出什麽緋聞,公務員身份、家庭等等,也許全毀。


    再說了,她老公不務正業的事情,吳奇不是不知道,惹上這種人,吃不了兜著走!


    吳奇承認自己慫,沒那麽大的色膽,一是激情燃燒的歲月已逝,二是國家這幾年懲腐倡廉抓貪官,多少官員搞權色交易,陷入囹圄,反麵教材時刻警示著公務人員,讓你不敢造次。


    既然沒那初心,一身正氣,怎麽又非要從後門走呢?


    吳奇也不知道,出租車行駛到公園大門口,他就不由自主地讓司機停車付費。


    所謂無巧不成書,如果沒那麽多的巧合,筆者也就沒必要囉嗦這段離奇的“愛瘋定位”,可偏偏就這麽巧。


    走進公園,穿過一片楓樹林,繞過中間的草坪,約莫十分鍾,就快到賓館門口時,碰到了昔日的同事,那同事很詫異地問道:吳奇,幹嘛呢?


    啊!


    吳奇猝不及防,迎麵同事異樣的眼光盯著他,仿佛看出他內心的鬼鬼祟祟,讓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如何回答。


    你來在這幹嘛?他反問道。


    我執行公務啊!那哥們海拔高,一米八幾的個,從上往下看吳奇,讓他有壓抑感。


    嘿嘿,逗你玩的,我表妹今天結婚,我來參加婚宴,這不,散了,過來公園找老婆,她帶孩子在裏麵玩呢!


    哦!吳奇穩住情緒,回道:我到賓館去取一份文件。


    不會吧?那高個也是警察,看出吳奇眼神裏的慌張,不過語氣還是很輕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去賓館取東西?上班時間沒穿警服,到賓館也不應該從這兒鑽進去啊!該不會和哪個小情人約會吧?


    胡說啥?吳奇怒道:咱們一幫哥們就你愛胡說。


    嘿嘿!算我胡說,算我胡說,別緊張啊!開玩笑的,那同事邊與吳奇錯身而過,邊招招手,以示拜拜。


    吳奇望著他的背影,為自己剛才對話的不嚴謹懊惱,也是,撞見了同事,情急之下一個謊話掩飾另一個謊話,都是做警察的,誰看不出來?


    他開始後悔貿然赴約,好像很荒唐的約會,為什麽要過來呢?有必要嗎?


    真操蛋!他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怎麽就幹出這麽荒唐的事呢?


    吳奇怔怔地站在小道上,停留幾秒,馬上反應過來,不能停,如果停下來,那哥們回頭,就更讓他生疑,得進去,硬著頭皮進去,進去也沒什麽大不了,褲帶緊緊地係在自己腰際,難道她會強奸不成?


    這一幕和簡單的對話,改變了整個故事的走向。


    應東生那傻小子,剛好從賓館後門溜出來,遠遠望著那高個子警察似乎有些麵熟,應該在哪兒見過,就低著頭,緩緩朝這邊走來,兩警察的對話,全被他聽見。


    東生邊走邊在回憶在哪兒見過那高個子警察,忽然想起在車站被巡警帶走盤問的,應該就是他,不由得渾身一激靈。


    本來做賊心虛,褲兜裏揣著贓物,又碰見警察,能不讓他激靈嗎?


    和吳奇一樣,他也是百般糾結,手機拿去賣了交房租,一旦被捉住,真就叫一步深淵啦!


    不行!


    東生猶豫的思想猶豫的腿,猶豫的腳步在自我鬥爭中開始緩慢起來。


    我不能這樣,真的不能,我去把手機交到餐飲部經理那裏,再去找房東坦白,老實告訴對方自己這段時間很窮,窮到快瘋掉,但我是個老實人,現在工作穩定收入穩定,省吃儉用,兩月就能還上欠你的房租。


    是先去找楊夢坦白呢還是先去交手機,還沒想好,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開始轉身回頭,而且是堅毅的回頭。


    洪湖岸邊的赤衛隊後代,不能給革命老區人民丟臉,即使窮!


    ——也要窮的硬氣!


    小時候爺爺說:咱們應家,凍死迎風站,餓死不低頭。


    至少不能丟了應家祖宗的臉。


    七


    荊州有個“軟腳坡”。


    現在的90後、00後,都不知道,也許“覺樓街”是聽說過的,那塊的古建築早拆幹淨了,目前建的小區名字叫崇文小區,由荊州市崇文房地產開發公司承建。


    從便河西路往長江大堤向南走,離中山路約一裏路的距離,右邊有一岔道口(現在已經拆除),順岔道口往上走,就是一條寬約3米的青石板坡路,坡最陡的地方約30度,在最陡峭的坡兩側,原來是四合院,那種兩層木樓的四合院,四個天井四個建築群,呈8字形分布,四個天井種著四棵參天槐樹,稀有的蝴蝶槐,樹冠幾乎可以把整個天井覆蓋,建築群全是木質結構,瓦屋麵,二層有欄杆環道,可以順著二層的走廊在整個建築群中環繞,典型的江南中式建築。


    經過幾百年的煙熏火燎,那些木板都泛著深褐色的曆史痕跡,將此地幾百年的愛恨情仇風花雪月滄桑在門牆廊柱上。


    舊社會的妓院,聽老人們說叫“滿紅樓”,建國之後改為“覺悟樓”,那條不足一公裏的街道也改成覺樓街。


    從“滿紅樓”到長江邊,步行也就十幾分鍾,長江邊有個販運各種貨物的碼頭,舊時非常繁華,那些在長江裏行走一兩月的商販,在碼頭靠岸後,需要一個解決生理問題的場所,於是“滿紅樓”應運而生。


    如果考證古今中外曆史,無論是海運還是水運,隻要是碼頭驛站,都會有這樣的風月場所,市場的需求導致業態的產生,這是社會經濟學的基本原理。


    現在的便河廣場,在建國之前,是一條河,不寬,四五米的樣子,但髒亂差,與臭水溝沒什麽區別,沿河兩岸的居民,都在這裏涮馬桶,倒便壺,所以這條河叫便河,五十年代初期填平的,不過保留了環繞中山公園的河流,還叫便河。


    看官如若不信,可以打開高德地圖去搜索。


    話說“滿紅樓”內的一幫妓者,荊州市一解放,她們立馬失業,不過政府並沒有放棄她們(不像當下的政策,下崗了,沒人管你,死活自己去想辦法),有病的治病,願意回家的回家,不願意回家的,留下來培訓,大約有十多個人最後都分配到荊州棉紡織廠,從事織女工作,從妓者到織女,換了個行業,但活累,三班倒,有幾個中途就偷偷跑掉了,原來寬衣解帶半小時,所有工作完成,你愉悅我享受,何樂而不為?現在累死累活,一天八小時手腳不停息,受不了。


    最終留下來的有大姨媽、八姨媽、三姨媽、五姨媽、十三姨媽,她們還是住在“滿紅樓”,滿紅樓的產權,被政府給沒收充公,再實行重新分配,一間一間的房子,分給有需求的那些貧下中農和工人階級,留下來不向陽的幾小間,分給這幾位姨媽。


    十三姨媽年齡最小,49年解放時,她才十三歲,不過已經被摧殘的喪失生育能力,八十年代末,想著自己這輩子會孤獨終老,聽人勸,通過介紹,收養了一個男孩,隨自己姓雷名軍。


    都說覺樓街那地方的風水不好,陰氣重,本來隻有天井處能見到陽光的地方,卻被幾棵參天大樹遮蓋,白天都鮮有像樣的光明,加上每個天井中間有口水井,據說水井裏被投進去過不少不聽話且屢教不改的雛妓,更是瘮人。


    不管怎樣,反正從覺樓街出來的孩子,沒幾個成器的,而雷軍是最不成器的那種,養母的寵愛與從小生活的環境,導致他混到荊州“東邪”的舵主,這些都是事實。


    “東邪”憑著拆遷款和分來的回遷房,再發展壯大自己的隊伍,逐漸成東城一霸,他心狠手辣,辦事絕不拖泥帶水,連“西毒”都敬他三分。


    這與射雕英雄傳裏的“東邪”黃島主,完全判若兩人。


    不過他最近比較煩,也比較忙,傳來風聲,有人告訴他市公安局成立了專案組,在“打黑除惡”的行動中,要將他繩之以法。


    其實他還真沒什麽把柄落到那幫警察的手裏,平時偷拿卡要勒索與打砸搶的那些事,都是小兄弟幹的,這家夥鬼的很,從不親自動手,即使報警或者被抓,與他無關——幫會有幫會的規矩,你被抓被判,自己扛著,你的全家老小生活費幫會出,如果你膽敢背叛,對不起,可能你會全家遭殃。


    不過他有個心結,隱藏很深的心結,就是他還背負著一條命案,這條命案隻有他知道,還有,還有楊夢知道,楊夢是他的隱患,他每每想到這些,會心驚肉跳。


    他後悔新婚之夜自己的魯莽,在玩sm時,楊夢不從,他卡住楊夢的脖子,對她說: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老子弄死你就像弄死一隻螞蟻,你知道十多年前三灣路那個被強奸勒死的女人嗎?那就是老子幹的、、、、、、。


    八


    所謂:行到水盡處,坐看雲起時。


    柳嶽和褚荔一直坐著,客房裏沒雲看,有雲也是烏雲,心底是一片烏雲密布啊,看著手機,都盯著褚荔的手機,就像一個釣者,鉤放下去,等著漂顫動的那一刻。


    此刻手機屏幕是河水,那iphone定位圖標就是魚漂,漂不動,就隻能等,死等!


    大約四點左右,漂動了!


    柳嶽和褚荔比釣者還要興奮,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一平如鏡的河麵,漂在中央赫然閃動!


    動了!


    自己手機定位的圖標動了!


    我的媽呀!


    還真是在動耶!


    耶!


    柳嶽看著手機圖標的位置,就在賓館,從賓館後院往客房這邊慢慢地移過來。


    自北向南移過來!


    忽快忽慢,但還是在移動。


    他倆不敢打電話進去,怕驚動了魚,不!怕驚動了撿他手機的人,他倆看著圖標移動,趕緊關門,朝樓下飛奔過去。


    幸福的圖標此刻就在眼前晃動,那個撿手機的人,應該就在附近,大廳?不,走廊?啊?不,還在後院。


    他倆慌慌張張地東張西望,圖標的移動突然停下來了!


    最後一次閃動是在大廳。


    他倆跑到大廳,除了倆前台服務員之外,沒別人。


    你倆誰撿我手機了?柳嶽額頭上冒汗,氣喘籲籲地問道。


    沒有啊!兩服務員異口同聲答道。


    不可能啊?明明剛才手機信號在這裏停留,剛才有什麽人進出過嗎?褚荔問道。


    沒!沒注意,哦!好像沒有,不,我們餐飲部劉經理剛才回她辦公室去了,其實進進出出的人不計其數,她倆回答的是:剛才,剛才也就是一分鍾左右的時間,這一分鍾左右的時間,確實隻有劉經理進來過。


    餐飲部劉經理?柳嶽見過她,剛丟手機時,回去尋找,那劉經理在門口正與服務員訓話呢!


    她是從後院進來的嗎?


    不是啊!她是開車的,從前門停車場進來的,短發服務員答道。


    柳嶽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圖標,還是沒動,怪事!他媽的,柳嶽暗自罵道。他可以肯定不是前台那兩個服務員撿手機,因為圖標是從後院移動過來的,她們一看就是在忙活自己的統計或者其它活,沒移動。從她們的正常反應也能看出她們沒藏手機。


    你們劉經理在哪個辦公室?他問道。


    就在後麵三號樓的101辦公室,要不,您去找她?


    柳嶽再次失望地望著一動不動的漂,心瞬間陰沉下來。


    行吧!咱倆去問問她,褚荔拉起還在看圖標的柳嶽,自己也上來死盯著那漂,恨不得從漂上盯出魚來,雙雙往101辦公室走去。


    劉經理確實在辦公室,也確實剛進來,剛坐下歇口氣,就見一男一女匆匆走進來,沒任何前奏,直接開門見山。


    ——您是劉經理吧!柳嶽和褚荔腿邁進門,問話比腿邁的還快。


    是啊!你倆這是?你倆有什麽事嗎?劉經理已看出兩人著急的樣子,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這樣的!柳嶽悄悄打開手機的錄像功能,回道:我倆住202,中午參加完婚宴,回頭發現手機丟了。


    手機丟了?丟哪兒了?劉經理問道,她語速緩和,是因為她處理類似的事情多了。


    應該是丟到餐廳了,吃飯時還用過的,散席後回客房發現手機沒拿,轉回來找,就找不到了!褚荔把大致的來龍去脈又細說了一遍。


    那!劉經理能看出這兩人應該來回找過不少遍,本來是想說找過沒有?打過自己的電話沒有?這類的話,想想是廢話就忍住了,繼續道:你能大概確定是誰撿了嗎?客人?還是我們服務員?


    不知道!柳嶽的腦海裏閃現出那個寶寶的母親春蛾,他不由自主地搖搖頭。


    褚荔在回想剛才服務員的話,手機圖標就在大廳出現過,而大廳隻有劉經理一人移動,隻是移動的方向與手機圖標移動的方向相反,就插話道:您剛才是從前麵停車場進來的嗎?


    是啊!怎麽啦?劉經理看出褚荔懷疑的目光和語氣,反問道。


    哦!柳嶽回道:是這樣的,我把手機追蹤定位已經打開了,剛才手機信號顯示就在大廳,可是我倆過去,信號就斷了、、、、、、。


    劉經理從桌子後麵的班椅上站起來,柳嶽趕緊把錄像功能關掉,手機背對著裏麵,迅速打開iphone追蹤頁麵。


    您看!


    劉經理掃了一眼柳嶽手機裏的界麵,沒什麽異樣,說道:這樣的,如果你們懷疑手機被我們服務員撿了,我可以把他們都叫過來,就是我們餐飲部的當班服務員叫過來,你們挨個辨認或者盤問,都行!要不報警也行?


    按常理她應該把當班服務員都叫到會議室,挨著問話的,可是看柳嶽他倆很沒禮貌的樣子,甚至還懷疑到她本人,尤其是柳嶽剛剛悄悄錄像的小動作被她識破,從心裏感到有些厭惡,所以才故意這麽說。


    褚荔看出她的不高興,不高興怎麽啦?手機就是在你餐廳丟的,不是你們服務員還能有誰?


    她怒氣衝衝地答道:那就請您把服務員都叫過來,我們問,她知道即使問也問不出所以然,沒人會承認,但人在氣頭上,就這脾氣。


    柳嶽看兩人都快吵起來,趕緊轉身站到兩人中間,正待開口,忽然又看到手機裏的漂動了一下,當下一驚。


    快看!


    手機有信號了,在大廳裏呢!


    確實!


    屏幕顯示,漂確實在前麵大廳裏晃蕩,而且晃動的很厲害。


    就像大魚咬鉤的那種抖動。


    柳嶽顧不了褚荔和劉經理的反應,他此刻的速度應該比劉翔和蘇炳添還快,箭一般向賓館前廳射去。


    離弦的箭再次射到大廳,沒看到異樣的人,前台除兩個服務員之外,還有倆人在登記,倆白發蒼蒼的老人,一看就是從外地來的,知識分子的氣質。


    圖標在來回晃動,而兩位老人身形沒動。


    怎麽回事?


    柳嶽腦子裏嗡地一聲,快炸了,這他媽真見鬼了。


    見鬼啦!


    大白天見活鬼了!


    他都要瘋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手攥著手機,一手死死地揪著自己的頭發。


    九


    褚荔和劉經理也匆匆趕過來,褚荔趕過來是情理之中,而劉經理趕過來是不由自主,她想撇清責任,也希望他倆找到手機,人之初性本善嘛!


    怎麽啦?


    兩雙眼睛看著絕望的柳嶽,再移到他的手機屏幕上,那圖標分明在動啊!


    褚荔腦子還算冷靜,她反應過來了,反應過來了!


    柳嶽,她撕心裂肺地大叫道:柳嶽!手機!肯定是在賓館裏,她一字一句地斬釘截鐵地說道:這個定位顯示的地點沒錯,但!不是在一層,不在這個大廳,是在234層的同一位置。


    同一位置?


    柳嶽也恍然大悟,他傻嗎?


    不傻!


    人在焦急時,方寸一亂,很簡單的常理,就是一根筋地反應不過來。


    ——手機可以定位到地點,但定位不到樓層。


    二樓?


    他倆的202房間,正對著下麵的大廳,首先可以排除,因為發現手機不見時,第一時間打就關機,肯定不在自己的房間。


    那就是201、203、204三個房間了!


    三人顧不上大廳另外四人的目光,也沒走電梯,趕緊從消防樓梯朝上跑,201、203都沒人住,204也是空的,敲門沒人回應,劉經理就給前台打電話,那301到304呢?


    看著光標還在閃動,他們確定應該是301到304房間或者401到404房間。


    302有人住,301到304被人預定了,還沒來,402有人住,403和401一小時前退房,應該在做保潔吧!樓下前台的小姐也在配合破案,哦!她多了一句嘴:


    402好像是雷軍他們在裏麵。。


    302?


    302房間此時鬥爭的格外高潮。


    楊夢10月17日晚,也就是昨夜,在朋友家裏打了半宿麻將,手忒背,一直輸一直輸,本來說好打到12點最後一圈,另外三人看她臉色陰沉,又陪著熬了一個多小時才散場,輸贏不用說了,關鍵是楊夢回家後腰酸背疼的,澡也沒洗,倒頭就睡。


    下午提前過來找應東生那小子,樓裏樓外轉遍了也沒看見,問其他服務員,都說沒看見,打電話不接,她嘴裏罵罵咧咧地罵著這小子,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本宮我今天不走了,就在這等你上班。


    話雖這麽說,其實她還得辦其它正事呢。


    她到302房間時,一看時間,三點不到,估計吳奇馬上就要來了,於是先把空調打開,調到28度,脫了衣服,洗個澡再說。


    賓館的熱水很給力,水溫合適水壓也高,從頭洗到腳,洗著洗著,摸到自己滿身的傷痕,不由得悲從心來,蹲在淋浴間痛哭一場。


    哭吧哭吧,哭著想著,想著日子還得過,又重新把臉洗過一遍,光著屁股回到床邊,邊穿內衣邊思索著,忽然一個惡作劇的念頭閃現出來:


    穿衣服幹嘛?


    本宮我今天就是來約炮的,怎麽啦?


    待會還要脫,多麻煩啊?


    再說吳奇那熊樣,窩窩囊囊的那熊樣,他敢脫我衣服嗎?給他一萬個膽,估計他也不敢,既然他不敢脫,我就脫給他看,你夢寐以求輾轉反側的女神,是什麽樣!


    還女神呢!


    簡直就是一瘋子,不過瘋子也是被惡魔逼瘋的!


    顧不了那麽多了,本宮今天就是要瘋狂一次,你奈我何?


    吳奇敲門進來時,是從剛好一人寬的門縫裏鑽進來的,女神就在門背後,他一眼望去,已是魂飛魄散。


    我的媽呀!


    楊夢一絲不掛就在他眼前。


    眨一眨眼,真的!


    你!


    你?


    你、、、、、、。


    一個魂飛魄散的小警察,瞬間空白,他語無倫次,顫抖的心顫抖的手,顫抖的雙腿渾身發抖。


    我?


    我怎麽啦?


    ——楊夢故作正經道。


    吳奇從昨夜到今天,一直在設想無數種可能,但這種可能,是萬萬不會想到的,楊夢就站在那裏,一絲不掛站在那裏,雪白的肌膚,一對白兔微微顫動在他麵前,距離快接近零,呼吸已隨女神的嘴,向他扭曲的臉,撲麵而來。


    他到底是受過專業的警察培訓,心裏素質再差,也是職業人士,一把抓住楊夢去關門的手,腳後跟就插進門縫,說道:你!你把衣服穿上。


    ——門是關了,但沒管嚴實,他踏進賓館的後門,這點就設計完了,他要給自己留個後路,免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楊夢已經料到他這驚恐的表情,這正是她所需要的,驚心動魄呢!本宮就是要故意嚇唬嚇唬你,約炮嘛!給你一個驚喜,好不好啊?


    她邊說邊跳到床邊,拿起浴巾圍在胸前,把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都圍住,再從床頭櫃上取一隻煙,點燃,煙霧繚繞朦朦朧朧中,像逗傻子似的,看吳奇下一步怎麽辦?


    吳奇反身關門的動作,是必須做到熟練自然的,他沒讓女神看出異樣。


    第一步動作做完,看著女神圍上浴巾,心情逐漸平複一些,心裏念叨著:你有你的千條計,我有我的老主意。


    鎮靜地問道:你約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楊夢笑盈盈地望著他,故意裝出發呆的樣子,回道:你過來一點行嗎?又不是沒見過女人,咱倆老同學了,怕我吃了你不成?


    吳奇定了定神,朝前邁了幾步,離女神還有三步之遙。


    我呢,是找你有正事,也有不正經的事情。楊夢邊回答他邊從床邊站起來,向前跨了一步,一伸手,就摟住警察的脖子。


    吳奇反應再快,也不會料到她出手這麽敏捷,剛待掙脫。


    門!


    嘩地一聲,被撞開了!


    十


    柳嶽、褚荔、餐飲部劉經理三人,從消防樓梯趕到3樓一看,走道裏空無一人。


    關鍵是追蹤信號又沒了。


    河中間的漂,又死死地定在那兒,一動不動。


    漂動則有魚,漂不動,不代表沒魚,也許魚在漂下遊動呢?


    同理,追蹤信號不動,說明撿手機的人就停留在那裏,或者停留在那裏關機,或者關機走人。


    隻有這三種可能。


    第三種可能出現,就是一個時間差的問題,這麽短的時間,撿手機的人不會飛,他一定就在這棟樓裏。


    這些當然是筆者的分析,當事人沒那麽冷靜,就像一個初釣者,看著漂動而又見不到魚,恨不得撲下去鑽到水底看個究竟。


    柳嶽此刻就是這種邏輯,不過他更簡單一些,既然302有人,那就先敲302的門,進去看看是什麽人。


    不用敲!


    門本來就沒關嚴實。


    他揚手準備敲門時,眼睛一亮,門邊有條縫,大約不到10mm的光從內麵透出來,當下心中一喜,敲的手型沒變,手指關節朝外手心向內,手背順勢就把門推開了。


    褚荔和劉經理速度差他一步,在後麵也跟著過來,身子差一步但視線不差,三雙眼睛從搜尋的目光變成詫異的眼神。


    看到一幕生動的春宮畫麵。


    楊夢去摟吳奇脖子的姿態,正好影響了她胸前浴巾的紮束,浴巾在那一瞬間徐徐向下滑去、、、、、、。


    這!


    這尷尬的場麵隻有在電影和小說裏會出現,當現實生活中出現,且猝不及防地撲麵而來時,讓現場的五個人定格在那裏。


    如果拍電影後期剪輯,估計導演會讓楊夢借位遮掩,五人定格的畫麵停留三秒左右。


    不過這不是拍電影,楊夢也不懂錯位與借位,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浴巾從半空中拉上去,另一隻手從吳奇脖子後的姿勢中撤退下來,雙手把浴巾重新紮好,交叉地放在胸前。


    你們怎麽回事?楊夢基本上沒把這尷尬當回事,餘光瞟了一眼臉漲得通紅的小警察,厲聲朝門口問道。


    我們、、、、、、我們、、、、、、柳嶽結結巴巴的回道:我們找手機。


    找手機跑我房間來幹嘛?楊夢怒氣衝衝,幹擾了她的計劃,打亂了浪漫的節奏,氣個半死。


    我、、、、、、?柳嶽忘了怎麽回答,他腦子嗡嗡作響。


    餐飲部劉經理應該是見怪不怪,她從後麵躋身進來,把柳嶽和褚荔擋在身後,一是她看到柳嶽細微的小動作,二是她此時有責任以賓館管理人員的身份解釋,會更合理一些。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啊!她語氣中帶著歉意,是這樣的,我是這裏的經理,我的客人手機丟了,顯示信號就在三樓,所以我們進來問問。


    進來問問也不敲門?真是的、、、、、、楊夢差點就罵髒話,繼續道:你們什麽手機什麽信號的?跟我們沒關係,我們沒見過,再說,即使見著了,也不稀罕。


    她嘟著嘴,朝床上自己一堆衣物那兒示意,無言地傳遞信息,告訴這三人,你看,你看,就那愛馬仕的包、迪奧的圍巾、香奈兒的內衣,會稀罕你那破手機?


    吳奇在這番對話中,鎮靜下來,臉從紅到白,從白到紫,逐漸從僵硬到半鬆弛,他不敢亮明身份,也不敢解釋什麽,解釋什麽也是蒼白的,問道:你們手機丟了?在哪丟的?


    ——職業習慣,真不該這麽問,以為是在你派出所嗎?


    劉經理沒回答他的問題,扭頭對柳嶽說道:你再打打你的手機看看。


    哦!柳嶽手忙腳亂拿起手機轉換模式,繼續撥打自己的電話。


    一條“千年等一回”的熟悉的手機鈴聲,赫然響起。


    通了!


    手機通了!


    柳嶽興奮地叫出來。


    什麽通了通啦?什麽亂七八糟的?出去!出去!楊夢不耐煩地朝門口三人吼道。


    手機通了兩次,沒人接,三人在確認房間裏沒有柳嶽手機聲,也確認無其它異樣後,一百個對不起,一千個道歉,然後從門口退出,在喋喋不休的對不起聲中,幫忙把門關上。


    302門口,走廊裏。


    三人沒任何交流,身形、方向、腳步,幾乎同時朝4樓奔去。


    到達四層走廊時,撞開消防門的那一刻,手機一直在接通狀態,奔跑中,離402房間約10米左右,隱約傳來ipone手機熟悉的鈴聲。


    402!


    不用定位了,就在這兒!


    十一


    402房間的手機響了。


    “東邪”正在召開會議,開會時是拒絕一起雜音的,黨政機關與企業,哪個單位開會,領導能容忍你打開手機鈴聲?


    黨政機關與企業單位領導,最多斥責你兩句或者選擇無視,或者重申與會規矩。


    幫會規矩是更嚴厲的,這種事情發生,最輕,也是一記耳光的代價。


    重呢?


    重就是兩記老拳打到你痛不欲生,讓你長長教訓。


    今天與會的都是跟著“東邪”混了有些年頭的七個拜把兄弟,不是梅超風、曲靈風、陳玄風、陸乘風、武眠風、馮墨風、程英這七大弟子,人數一樣,但身份名字和武功不同。


    ——嘿嘿,武功就不談了,都是裘千丈那些糊弄人的把式。


    今天的會議內容是在當前“掃黑打惡”的新形勢下,如何蟄伏與轉行,針對以前的一些“切羊”(行話:勒索)行動,是否留下把柄?是哪些人參與的?這些人是否靠譜?等等,通過回顧與分析,展開討論,得出結論,拿出切實有效的部署和方案。


    貓捉老鼠的遊戲,就要看老鼠的組織,是不是團隊緊密協作,行動是否步調一致,不留任何破綻,這樣才能生存。


    隻要沒有命案,那些都是小事。


    在迪士尼[貓和老鼠]的故事中,如果當初jerry有命案,相信tom也不會讓它活過第二集,一百多集裏,jerry始終沒命案,才能讓故事演繹得以精彩地延續。


    他們團隊裏沒有命案,有,也是個秘密,隻有“東邪”雷軍和他老婆知道。


    所以這個組織一直在延續,也一直沒被公安係統打擊摧毀。


    他們像這個城市裏的野草,沒被斬草除根,偶爾幾個小混混犯事的,判幾年,再出來,繼續加入“東邪”幫,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西毒”就不同了,沒歐陽鋒的蓋世蛤蟆功,卻去犯事,犯事也罷,還背負了幾條命案,早已全軍覆沒。


    廢話少說,言歸正傳——


    話說雷軍聽到手機鈴聲響起,止住話吧,掃視了全屋的七位弟子,指著他們人群,瞪著殺氣衝天的眼睛,罵道:你們!你們誰他媽開手機了?


    屋裏亂成一團,眾弟子都在口袋裏褲兜裏掏手機。


    不是我!


    不是我!


    我沒有啊!


    我的也關機了!


    、、、、、、。


    都關機了!你們他媽的吃了豹子膽,雷軍罵道:都給老子拿過來、、、、、、。


    他話音還沒落,突然發現情況不對勁,一摸口袋,自己的iphone手機在口袋裏亂叫呢!


    “木腦殼”打過來的。


    “木腦殼”是幫裏的一個小兄弟,也是“東邪”幫裏的一名“木眼”(黑話:暗哨),雷軍行事辣毒,但謀事謹慎,什麽時候在自己的周圍,都要部署幾個“木眼”,“木眼”是不需要參與任何行動,也不犯事,他們的作用是保護領導的安全和保護行動的安全,圍繞著幫裏領導與團夥作戰的外圍暗哨,一旦風緊,馬上電話通知“扯呼”。


    今天荊州市晶崴國際大酒店的周圍,四個出入口,都有“東邪”的“木眼”各一名。


    可謂嚴謹吧!


    不是筆者的智慧,而是“東邪”雷軍的足智多謀。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在北邊公園裏發現了一名,哦!不,也許是兩名便衣,不知道是幹什麽的?——“木腦殼”聲音有些發抖。


    雷軍當下心頭一緊,便衣?


    他摸摸自己腰際的手槍,還在,掏出來,打開保險,子彈上膛。


    七雙眼睛齊刷刷看著他,問道:怎麽辦?


    怎麽辦?扯呼!


    雷軍還在思考如何撤離,或者這些便衣是不是針對他來的,他右手拿槍,左手再次拿起iphone,撥回去:


    “木腦殼”,你確認是便衣嗎?說說他們到底幾人?


    如果是警察們布網,肯定已經把賓館團團圍住了,其它幾個“木眼”為什麽沒動靜呢?


    ——沒有!老大,那便衣好像和他老婆孩子在一起了,應該沒事。


    雷軍鬆了一口氣,他媽的,虛驚一場。


    剛剛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來,電話又響起。前門的“木眼”打過來的:


    ——老大!


    怎麽啦?雷軍心頭又一驚。


    ——我看見,看見嫂子好像在賓館裏呢!


    楊夢?


    她來幹什麽?


    聽說是楊夢,他稍稍鬆了一口氣,罵道:你他媽不要有風沒風就打電話,老子在開會呢!滾、、、、、、。


    楊夢,這個影子在“東邪”腦子裏飛快掠過,她沒事跑到賓館來,莫非?


    不過楊夢在他心中的地位,遠不及目前召開的會議重要,也沒往心裏去,繼續與眾人說道:剛才講到哪了?


    講到、、、、、、講到文星樓那邊賣幹貨的!


    文星樓那附近,有個賣幹貨的市場,全是從外地販運過來,香料調料油鹽醬醋茶海鮮產品之類的市場,主要是批發,覆蓋圍繞荊州市周圍的十個縣市,洪湖監理江陵鬆滋潛江枝江宜昌石首公安,因為批發,所以價廉,但數量多啊,每個單位數量裏,加上一毛兩毛的,多了,就不得了。


    幹貨市場是“東邪”幫罩著的,這些一毛兩毛的加價,就是他們收入的主要來源。


    哦!


    那咱們繼續講!


    雷軍理理頭緒,正待開講,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這正是: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十二


    402的八個人,都是訓練有素久經沙場。


    他們見過各種場麵,其中兩人是“三進宮”的老油條,所以麵對敲門聲,他們沒當回事,估計是服務員。


    既然外圍安全,那這賓館裏麵不會有什麽幺蛾子。


    ——誰呀?


    門沒開,先問問話。


    我是賓館經理,有點事!劉經理回道,她直接省略了“餐飲部”三個字,簡單,再說賓館經理他們也不認識,她是怕柳嶽衝動闖進去,再遇到尷尬,那就亂成一鍋粥了,本來掉個手機不是多大事,如果導致客人群體投訴,她這個參與者也有責任,老板追查起來,問題是不大但影響不好。


    可就是她的回答引起了“東邪”幫的八位首腦警覺,如果是服務員,會直接回答做保潔的,房間需不需要收拾,一句不要就回絕了,賓館經理來幹嘛?


    什麽事?去開門的是老二,門反麵有防盜鉸鏈拴著,開,也就10公分左右的縫。


    是這樣的,我賓館一位客人手機掉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撿到?劉經理和藹可親的麵孔與眼神,一身賓館的職業裝,讓老二放鬆了警惕,他朝劉經理的後麵瞅瞅,看見一男一女兩個焦急的麵容。


    貓與老鼠打交道久了,都能互相嗅出對方的味來,他知道外麵的三人不是貓。


    沒有!老二冷冰冰的兩字蹦出嘴,“哐”地一聲把門關上。


    門外三人沒想到是這種結果,吃了個閉門羹。劉經理轉身問柳嶽:你再打電話看看,看通不通。


    通!


    柳嶽肯定地答道,就是沒人接,他手裏拿著褚荔的手機,顯示連通,傳來“千年等一回”的聲音。


    噓!那這屋裏好像沒聽到手機聲啊!劉經理示意他倆不要鬧出聲響,靜靜地側耳聽著。


    那就說明,402屋裏的手機鈴聲,不是你的,褚荔邏輯思維比較強,也冷靜一些。你想想,如果他們撿了手機,不會這麽巧地在咱們趕過來之前,把手機關掉,或者說關成靜音模式。


    柳嶽沒理會她的自言自語,他將手機切到追蹤定位模式,再次追蹤——手機的圖標信號顯示,在賓館大門外的馬路上,緩慢移動。


    真他媽奇了怪了!


    iphone定位成了愛瘋定位,不,瘋定位,他整個人都要瘋了。


    柳嶽覺得像在與鬼捉迷藏,這個撿他手機的人應該不是人,是鬼,明明在眼前晃動,就是捉不到,忽明忽暗,忽隱忽現,一會關機一會開機。


    褚荔和劉經理湊上來,一看,確實手機信號在賓館之外,鮮活地閃動。


    不由分說,趕緊下樓去追,趁著信號沒斷。


    追!


    追的念頭與腳步還沒開始實施,402的房門嘩地一聲突然打開,剛剛探出半邊臉來的“東邪”幫老二,一步跨上來,擋住他們的去路。


    你們剛才說什麽啊?什麽手機丟了?老二問道。


    沒什麽,沒什麽!不關你的事。柳嶽要著急脫身,追趕自己的手機,邊說邊從老二旁邊側身想跑。


    老二身手敏捷,一把將他胳膊拉住,喝道:什麽不關我的事,既然你手機丟了,就到我房間找找。


    他拉起柳嶽,差不多是架著柳嶽,轉回頭把他推進402。


    你看看,有你手機沒有?入口走道處,老二指著床上一堆手機,前麵“東邪”讓他們檢查是否關機,七部手機都掏出來,橫七豎八甩在床上呢!


    七個兄弟誰也沒敢收回去。


    褚荔和劉經理急忙上來,歉意道:對不起!對不起!搞錯了,手機不是你們撿了,不是!


    她倆看都沒看清楚裏麵的那些凶神惡煞,惦記著外麵馬路上的手機,拉起柳嶽就跑。


    這次很奇怪,沒人喝住他們,也沒人阻攔,三人聽著身後重重的關門聲,朝樓下飛跑。


    為什麽奇怪呢?


    為什麽出現這麽不合邏輯的劇情呢?


    ——這就是“東邪”精明之處,他的精明不亞於黃老邪黃島主。


    餐飲部劉經理第二句對話:


    “是這樣的,我賓館一位客人手機掉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撿到?”


    這裏的“你們”兩個字,是有漏洞的,她是聽前台小姐告訴她:雷軍他們在裏麵,所以知道內麵不止一個人,於是用了“你們”兩字。


    但“東邪”何許人也?他從字句中就找到了漏洞,這三人怎麽就知道房間裏有很多人呢?這裏麵一定有問題,他們到底是幹什麽的?真的是手機丟了嗎?還是進來探風?


    他腦瓜子轉的飛快,吩咐道:老二,讓他們進來,我瞅瞅!


    當老二把柳嶽拖進房間後,不到兩分鍾的時間,他就從那三人的舉止中得出結論:這三人不是警察!


    ——確實是在找手機。


    老二嗅了,不是貓,那是老二,他不放心,他得親自嗅一下,看到底是不是貓?


    確定不是貓,是三隻過路的“小羊”,才沒節外生枝,放他們走了。


    門再次關上的一刹那,“東邪”突然感覺不妙,上了膛的手槍,剛才扔在枕頭邊,枕頭壓著,露出約一半的槍身。


    麻煩來了!


    後麵的那倆女人,海拔那麽低,被七八個壯漢擋著視線,進門不到兩步,肯定看不見槍,但前麵那小子,戴眼鏡的那小子,應該看見了!


    他從床邊站起來,走到剛剛柳嶽站著的地方,一眼望去,露出來的槍身一覽無餘。


    七個兄弟莫名其妙地看著雷軍踱步,也不敢問他在想什麽。


    想什麽呢?


    他回想起那小子手裏攥著的手機,好像下意識地在切換,動作細微,卻奇怪,不像是本能反應,應該是職業習慣,在幹嘛呢?


    難道?


    ——難道是在錄像?


    十三


    柳嶽一個人跑出去了。


    褚荔和賓館餐飲部劉經理沒跟上去,也跟不上,跟蹤手機像一場激戰,上下來回跑,又心驚肉跳,勉強下到一樓,已是精疲力竭,腿軟如棉花,扶著牆,緩了幾口氣,慢慢挪到大廳沙發上,癱在上麵,直喘氣。


    柳嶽——搞攝影的,平時也疏於鍛煉,體質好不到哪兒去,勉強能跑,也是強弩之末,心中不滅的念頭,支撐著,拚命而已。


    從希望到失望,從失望到絕望,從絕望再回到希望,這個該死的撿手機的混蛋,若隱若現的把三人快折騰到極致。


    柳嶽跑出賓館停車場的大門時,也不能再跑啦!他臉色發白,全身濕透,上氣不接下氣,跑,也隻能踉踉蹌蹌地跑,比走還慢,腳後跟發軟,差點摔在地上。


    由跑變走,由走變緩慢走。


    好在手機定位信號沒滅,一直沒滅,就像希望的星火,指引著他前進的方向,支持著他朝前邁的步伐。


    但——


    希望之火始終掌握在撿手機那小子的手中,這小子隨時會將星火摁滅,讓柳嶽陷入無盡的黑暗。


    撿手機的向東生,到底怎麽在想呢?


    他自己都不知道!


    孔聖人說: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他老人家認為:人帶著善而來。


    佛家認為眾生都帶著孽債而來,所以我們要修行,消除孽債,孽緣。所謂:黑夜給了我黑的眼睛,但我注定要尋求光明。


    不過筆者認為人是帶著善惡同時來到這個世上的,在占有欲的驅使下,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從原始人群進化到社會,用法律來製衡善惡之念。


    所以: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標準。


    也就是善的最低點在滑向惡的臨界點,就由法律來限製你的惡。


    這些都是哲學佛學各種教派爭論的問題,對於向東生而言,都是些廢話,他沒那麽高的文化,也不會琢磨,更不需要琢磨,他隻是為生活所迫,掙紮在善與惡之間的一縷卑微的靈魂。


    與兩警察擦身而過後,從中山公園返回途中,他就把撿到的iphone手機打開,等著機主電話進來,進入賓館後,首先想著去餐飲部劉經理辦公室,他要將手機交到自己領導手上,再去找房東楊夢承諾房租的繳付。


    不巧,劉經理不在辦公室。


    那就先去找楊夢吧,如果楊夢那邊談妥了,再來找劉經理也行,這兩件事不矛盾,誰先誰後都行。


    總之,坦然麵對,總比鬼鬼祟祟強。


    可楊夢在哪兒呢?


    還在賓館嗎?還是早離開了?他用自己手機給楊夢回了電話,連續撥通兩次,都沒人接(那時楊夢正蹲在衛生間裏哭呢!),真不湊巧,東生在賓館一層裏外轉悠找楊夢時,轉到中餐廳的後門那兒,碰到一個當班的女服務員,也是餐飲部的,女服務員問他:你幹嘛呢?剛才有個挺漂亮的女的找你,是你什麽人啦?


    是嗎?她走了嗎?東生問道。


    好像沒走,我看她找你一圈,後來上三樓去了,


    上三樓去了?你怎麽知道她上三樓去了?


    哦!她和我同時上電梯同時下電梯,我肯定知道啊!我還很好奇呢,這麽美的女人,找你幹嘛?是你家親戚嗎?


    不是我家親戚,是、、、、、、東生支支吾吾,他不能再說下去了,怕露餡,趕忙謝過同事,扭頭就從東邊的消防樓道,往三樓跑,跑到三樓一眼望去,樓道空無一人,正尋思該不會是離開了吧?卻看見正中電梯門打開,出來一個人,那個便衣警察,在公園裏碰見的那個警察,朝他走來,當下心頭一驚,警察!在這會奔他而來,什麽事呢?


    來不及細想,他閃身躲進虛掩著門的布草間,心嘣嘣直跳。


    不好!


    不會是事情敗露吧?


    慌亂中掏出撿到的iphone,趕緊關機,再將自己的手機關機。他蹲在布草間不鏽鋼推車下麵,捂著臉,大氣都不敢出,腦子一片混亂中,隻有一個念頭:等待時機逃跑。


    警察進了房間,跟著又是三人上來,對話中好像是機主與警察在交流什麽。


    我的媽呀!


    這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撿個手機,他們報警了!


    不!


    不行!


    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一咬牙,趁著302房間紛亂嘈雜之機,從布草間溜出來,順東側消防樓梯跑下去,一步也不敢回頭,來到大街上。


    看來賓館是回不去了!


    自己暴露了!


    要是被警察拷住,關進看守所,暗無天日,不敢設想。


    “逃”的念頭,在他內心翻滾,波濤洶湧,惡浪翻天。


    逃吧!逃離這個城市!


    正應了那句話:城市套路深,我要回農村。


    他打定主意,就向出租屋逃去,出租屋在綠化村菜市場那兒,穿過公園路,從廢舊的體育場旁有個巷子,穿出巷子就是北京路,穿過北京路就到了綠化村菜市場,快,也就二十分鍾的路程。


    反正要離開這個城市了,去收拾行李就走!


    反正要離開這個城市了,索性把手機都打開!


    反正、、、、、、


    反正我要拜拜!


    不再回頭!


    十四


    東生去意已決,神經也鬆弛下來。


    佛說:執於一念,將受困於一念,一念放下,會自在於心間。


    不無道理!


    東生此刻便是如此,他心間已自在。


    iphone手機的幾遍呼叫,他才懶得管呢!


    是我的囉!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農村,回到洪湖去,把手機賣了,換個幾千塊錢,南下廣州,淹沒在繁華的南方大城市,鬼都找不到。


    快到北京路時,他把iphone拋向空中,再接住,再拋向空中,再接住,再拋,再、、、、、、。沒接住,


    真沒接住!


    iohnoe在半空中被另外一隻手接住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左右兩隻胳膊就被架住,一左一右,兩平頭,年齡與他相仿,笑容可掬地望著他。


    發財啦?高個平頭海拔約1.8米,瘦而高挑,所以在“東邪”幫的綽號叫“竹竿”,竹竿使勁掐了一下東生的手臂,拿著剛接住的iphone,頂著東生下巴,繼續道:找他媽你好久了,說!在哪發財啦?


    我!


    我、、、、、、我不認識你們啊?東生真不認識他們,又好像認識,印象很模糊。


    認?認你妹的,草泥馬!你不認識老子,老子可認識你!矮個平頭罵道,他也不矮,海拔約1.7米,但壯實,渾身的肉,“東邪”幫綽號叫“熊”,就一個字,因為他也姓熊。


    怎麽啦?


    我真的不認識你們!東生那成見過這場麵,嚇得腿直抖。


    ——荊州小調中有句唱腔:嘴裏不怕心裏怕,腿上像在彈棉花。


    他被兩人駕著不動,腿彈著棉花。


    你他媽忘了蛇入山的事?你小子別裝蒜,老子記得你這鬼逼樣,一口洪湖鄉巴佬的味道。


    蛇入山?


    東生想起來了:在蛇入山如意餐館打工的那半月,某天,這兩人趁中午人多,在餐館大廳“擦皮子”(黑話:偷錢包),被東生看見,他正好給客人上一碗排骨藕湯,發現這兩人一個掩護一個下手,“熊”的手已經摸進那客人的屁股蔸,眼看要得逞,他情急之下,故意腳步一滑,一碗熱氣騰騰的藕湯,不偏不倚,正好潑到“熊”的手上和那客人的屁股上,“熊”與“竹竿”一看不妙,逃之夭夭。


    因為這事,被老板炒了魷魚。


    至於老板給客人賠笑賠錢的過程,這裏就不細說。


    東生想起來是次要的,關鍵是iphone手機和人,被倆平頭控製著,不能動彈。


    你們、、、、、、你們想幹嘛?東生回過神,知道不妙,顫抖著問道。


    不幹嘛!你妹的!你得給老子磕頭,讓你媽壞老子的事!“熊”繼續罵道:你看,你看老子的手,現在還沒好,你總得給個說法!


    他把右手在東生眼前晃晃,順勢一耳光打過去。


    東生眼冒金星,但本能反應,還是一個字:跑。“東邪”幫倆平頭,一個騰出手來在抽他耳光,一個拿著嶄新的iphone端詳,沒留神,被東生抽脫身,他拔腿就向前跑去。


    “熊”和“竹竿”,可不是吃素的,你他媽跑,跑哪去?


    邊罵邊追:別跑,你他媽跑,你跑得掉嗎?


    一人如脫韁的野馬,在前麵狂奔,兩人如攆羊的惡狼,在後麵邊吼邊追。


    追到巷子口,就是北京路,巷子口出來往西,不到五十米,是一個公交車站,這一站叫:沙市三中,5路、2路、10路公交車,都在這裏上下。


    東生跑出巷子,一眼看見車站那一堆人,他知道:得救了!


    跑不動啦!跑不動啦!東生猴著腰,雙手撐著大腿,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停在站台邊的人行道旁,認為應該虎口脫險了,至少暫時安全,卻偏不其然,“熊”和“竹竿”,根本沒放過他,幾步就追上來,再次將他擒住。


    我讓你跑!讓你跑,“熊”抬腿就是幾腳,管他屁股還是大腿,亂踹。


    東生捂著頭,蹲在地下,叫饒道:大哥!不不!大爺,你們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


    “竹竿”將iphone放進自己的褲兜,揪起東生的耳朵,向上一拽,東生“啊”地一聲,慘叫起來。


    不是有意你跑什麽?“竹竿”繼續罵:你他媽一個鄉巴佬,到老子的地盤,你逞什麽能?


    站台上的男男女女,都在等公交車,大白天的,這兩人暴打一人,場麵火爆,齊刷刷地扭過頭來看究竟。


    “熊”和“竹竿”知道幫會的規矩,突然意識到過於衝動,不能在光天白日下亂來,便停止了毆打行為,做出朋友間鬧著玩的態度來。


    都鬆開了手,“竹竿”摸著東生的臉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暴風驟雨變成晴空萬裏,就在瞬間。


    “熊”說:嗨!其實咱們是可以交個朋友的,你、、、、、、。


    他的話音未完,被人給打斷:你們誰撿我手機了?


    三人扭頭一看,一個文質彬彬帶著眼睛的書生模樣,慘白的麵孔消瘦的身板,夾雜著湖南口音的普通話,細而柔軟地問道。


    ——柳嶽定位追蹤到了!


    十五


    柳嶽循著信號,跟蹤到了自己的手機。


    信號顯示,手機就在車站站台這裏停止,依然閃動。


    他拐進體育場旁的那個巷子口時,老遠看著前麵三人在奔跑,而手機信號也跟著在飛速移動。


    沒錯!


    就是這三人,手機就在這三個人中間的某一個人身上。


    你們誰撿我手機了?柳嶽又問了一遍。


    “竹竿”瞥了一眼東生,明白怎麽回事,他回道:你他媽神經病吧?誰撿你手機?


    柳嶽一看這三人就不是善茬,不好惹,語氣更低:幾位哥,如果是你們撿了,我願意出錢,你們開個價吧!


    “熊”沒明白怎麽回事,推了一把柳嶽,朝他罵道:沒聽見我哥說什麽嗎?你他媽滾遠一點。


    大哥!


    柳嶽的語氣幾近哀求:你們就還給我好嗎?我內麵有很多資料,給你們一千,不!兩千、、、、、、或者三千,隻求你們把手機還我!


    找死是不是?


    ——“竹竿”瞪著眼,朝柳嶽吼道:你他媽知不知道老子是什麽人?滾!他邊說邊下意識去摸兜裏的iphone。


    東生不敢看柳嶽,低著頭,張張嘴想說什麽,又不敢說,嘟囔著。


    “竹竿”見狀,揚手擰住東生的脖子,朝柳嶽吼道:給你說了我們沒撿你手機,你是聽不懂還是要找事?


    說完拉起東生就朝站台上邁。


    5路車來,從東區窯灣到荊州北門的主幹道公交,停下剛開門,“竹竿”與“熊”,左右擁著東生,生生把他推上去,跟著一前一後也上了車。


    柳嶽喊道:別走!別走!


    他心裏想著可以出原價將手機買回,一萬也行,遇到這種倒黴的事,對方又不是什麽善類,隻有自認倒黴。


    嘴還沒張,沒想到那三人比兔子還快,不到幾秒的時間,就鑽進了公交車。


    別走!還我手機!他回過神來,追上一步,這一步沒踏到地方,正好踩在站台馬路牙子的邊,一個趔趄,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眼鏡摔飛了!


    手裏的手機也摔飛了!


    等從地上爬起來,公交車已絕塵而去。


    他氣急敗壞地幾近絕望地朝越來越遠的公交車,歇斯底裏地嚎叫:我草泥馬!


    臥槽!


    臥槽!


    柳嶽眼淚都快出來了!眼看著手機就在,就在這三人身上,活生生讓他們跑了!


    他撿起手機,看屏幕上追蹤手機的光標,飛速向西移動,知道自己沒猜錯,就是這三人撿了他手機。


    追!


    是追不上了,不行!他腦子轉的飛快,得打110.


    110嗎?


    您請講:


    我是,我是、、、、、、。


    不要慌,您慢慢說,您在哪兒?發生了什麽事?電話裏傳來平緩的女中音。


    我在!我在、、、、、、。


    柳嶽結結巴巴地語無倫次,千言萬語帶著酸楚,不知從何處訴起!


    ——我在,我在哪?他是外地人,對地理位置也不熟悉,緊張之下望了望站台牌,哦!我在三中,三中公交車站這,我手機丟了,被三人撿到,他們坐5路,5路公交車,跑了!


    他急促地盡量清晰地把地點和事件描述一遍,突然發現對方沒回音。


    怎麽啦?


    他從耳邊快速落下手機,定睛一看:手機沒電了!


    眼前一片黑!


    草泥馬!


    即使萬馬奔騰,一千萬個“草泥馬”,也解不了柳嶽此刻的心頭恨!


    路邊溜達的一老頭,看著呆坐在馬路牙子上的柳嶽,走過來,關切地問道:小夥子,你怎麽啦?


    他語氣是關懷的語氣,手裏拿的收音機,卻播放著瞎子阿炳悲傷的二胡獨奏:二泉映月。


    柳嶽悲從心來,氣急敗壞頭也沒抬,回道:不關你的事!


    老頭討個沒趣,悻悻地走了。


    柳嶽坐了差不多十分鍾,也沒閑著,雖然絕望,但理智還沒失去,他需要理理頭緒:


    手機是在賓館宴會廳丟失,撿的人,三個男青年中的一人,從賓館來回進出,幾乎可以肯定是餐廳服務員,男服務員,目標已經確定,剩下的就是排查,排查方式有兩種,一、找餐飲部劉經理,把所有男服務員叫過來,一一比對,二、查監控,宴會廳裏沒監控,這是他與褚荔第二次去找手機時,在宴會廳裏確認過的,但賓館其它公共區域有,就在剛才,手機信號在賓館內部遊蕩的時間段,這個人,一定被監控所拍到,時間與信號的位置對上,就能鎖定到底是誰?


    找到他姓甚名誰,立馬報警!


    警察隻要有線索,展開全城搜索,不愁找不到他,再說了,警察的手機定位手段,比老百姓可高明多了,即使你關機,也能通過特種軟件,找到你,讓你無處可遁!


    這麽一分析,陰沉的心,逐漸豁然開朗起來。


    十六


    下午五點半左右,柳嶽回到荊州晶崴國際大酒店。


    還沒進大廳,老遠褚荔就迎上來,她用餐飲部劉經理的手機,打自己電話,打不通,又不知道柳嶽的方向,隻能在賓館大廳焦急地等待。


    怎麽樣?找到了嗎?她看見柳嶽髒兮兮的衣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沒!


    柳嶽垂頭喪氣地回道:手機可以確定是三個男青年撿了,但問他們都不承認,跑了!


    跑啦?褚荔詫異道:看清楚他們什麽樣嗎?怎麽不報警?


    報警?


    柳嶽揚揚手中的手機,沮喪地回道:手機沒電了!


    那!那咱們怎麽辦?褚荔一時沒了主意。


    咱倆先去找劉經理吧,我知道是誰,可以斷定是賓館服務員,男服務員,她肯定認識啊!


    認識?褚荔不懂柳嶽心裏的打算,跟著他朝後麵劉經理辦公室走去。


    劉經理辦公室門關著,不在。


    到哪兒去了呢?兩人從後麵朝餐廳這邊走來,走過連廊,還沒到宴會廳,劉經理迎麵走來。


    怎麽樣?找到了嗎?劉經理人沒到話就到了。


    柳嶽搖搖頭,幽幽回道:找到人了,三個男青年,讓他們跑了,不過,我知道是你們這兒的服務員,男服務員,麻煩您帶我們去中控室,我要看監控,他在樓裏轉悠的過程、、、、、。


    不用了!劉經理看來也找到了,她打斷柳嶽的話,微笑道:是!是我這兒的服務員,向東生,你們跟我走吧!


    向東生?


    劉經理帶著他們朝自己辦公室走去,邊走邊說:我把中午當班的服務員都叫過來了,隻有向東生沒來,打電話沒人接,我問了收拾餐廳的幾個人,他們回憶說,你在的那桌,是向東生收的,而且,你在賓館內麵發現信號的時間,向東生慌慌張張地在樓上樓下跑,一個服務員還與他對過話,不過,不過他好像不是在逃跑,好像是在找302的那個客人。


    來到餐飲部經理辦公室,劉經理把電腦打開,所有她手下的人員,全都登記在冊,她打開向東生的檔案,讓柳嶽辨認。


    柳嶽當時在三人中間,印象深刻的就是“熊”和“竹竿”,夾在中間的向東生,沒怎麽抬頭,印象有點模糊,但照片與他印象中的大致輪廓還是有點像。


    照片中憨憨的表情,吻合他當時懦弱的表現。


    ——一個老實人。


    劉經理見柳嶽不敢確定,說道:不用懷疑了,向東生!她用手指點了點電腦中的照片,歎口氣,繼續道:我們這兒的實習生,到賓館沒多久,看著很忠厚的孩子,怎麽能幹出這樣的事情呢?


    柳嶽見她這麽肯定,加上有其他服務員的證詞,也跟著點點頭。


    要不你報警吧!劉經理歉意道: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賓館也有責任,我們願配合公安機關來找到他。


    報警?


    柳嶽苦笑道:警察會為這點小事立案?


    不!不!褚荔阻止道:還是我們自己找吧,實在不行,我們自己報警。


    ——現在人已經確定了,隻是一個找到他的時間問題,褚荔不想節外生枝,她有自己的小九九,那手機裏的照片,看著臉紅的照片,如果警察介入,找到人和手機,一旦翻看,也是尷尬的事情。


    書香門第的孩子,臉,比什麽都重要。


    對劉經理繼續說道:我們自己找吧,您忙您的事。


    說完,拉起柳嶽就出了門,劉經理目送著他們離開,若有所思,在後麵想說什麽,止住了,搖搖頭,再次歎口氣:唉!


    褚荔拉著柳嶽回到自己的202房間,坐下,先把自己的手機衝上電,然後拿起床頭櫃上的座機,撥通她閨蜜的電話:喂!倩倩,我是荔荔,褚荔啊,嗯!這樣的,我男朋友過來了,在晶崴酒店,你把你摩托車騎過來,我男朋友要用一下。


    掛完電話,對柳嶽說:我閨蜜十分鍾就過來,這樣,我們自己去找。


    柳嶽對著剛充上電的黑屏手機愁眉苦臉,沒明白她打什麽主意,扭頭問道:要不咱們還是報警吧?


    報什麽警?褚荔有些惱怒,心想:都是你非要拍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否則也不會惹出這麽多事情來,一部手機,丟了就丟了,找不回,算了。


    心裏這麽想,嘴上回道:警察不會管你芝麻大點事的,你以為警局是你家開的?上次我錢包在洪城商港被人偷了,報了警,派出所立案,不是一樣沒結果!


    也是!柳嶽想起在車站發生的一幕,恨得牙齒咯咯響,自言自語道:一定要抓住這幫王八蛋。


    不到十分鍾,倩倩和她的摩托車就到了賓館門口。


    到底是閨蜜,二話沒說,也不問究竟,將踏板摩托車鑰匙往褚荔一扔,再打量一下褚荔的男朋友,一語雙關地笑笑:油是滿的,隨便用啊!


    褚荔和柳嶽早在門口候著,他倆已經等不及了,在房間裏充電剛能開機,就開始定位,繼續iphone追蹤,信號顯示:手機已經到了萬壽寶塔附近。


    褚荔將充電寶插上手機,與柳嶽奔出賓館,接過鑰匙,也不及與倩倩囉嗦半句,戴上頭盔,騎上摩托車,衝出賓館,朝萬壽寶塔方向狂奔。


    出賓館門右轉沒多遠,快到荊州長途車站門口,褚荔就發現異樣,後麵一輛停在賓館門口的黑色雪佛萊,好像在跟蹤他們,聽著那車突然起步的轟鳴聲,再加上用遠光燈在後麵不停地晃。


    唐劉禹錫有詩雲:流水淘沙不暫停,前波未滅後波生。


    十七


    話說“東邪”首領雷軍,在賓館匆匆將後麵的事情談完,讓眾人離開,留下來在客房獨自思考,再琢磨那三人闖進房間的嫌疑。


    他還是無法判斷戴眼鏡的那小子,是不是用手機拍了他的槍,或者是否看到他的槍,都不能完全確定,但,不能完全確定的事情,就是一個隱患,防微杜漸,這是他行事的原則,從他每次出行和兄弟們行動,四周都安插不低於四個“木眼”放哨,就足以見他行事有多小心。


    ——小心使得萬年船,諸葛一生唯謹慎。


    普通的聚會,一不販毒,二不聚眾賭博,誰進來都無所謂,但最近風緊,他又帶著槍以防不測,帶槍也罷,關鍵是被那小子看見了,如果僅僅是看見了,也罷,更重要的是他好像在錄像。


    拍照或者錄像是要命的玩意。


    你看見了,僅僅是看了,我不承認,你沒證據,安全。


    你錄像了,留下了證據,一旦告發,那就是鐵證如山,跑都跑不掉!


    思來想去,他決定去除這個隱患,太危險啦!十多年前三灣路那起命案,估計公安係統早成積案,最後不了了之,但這個帶槍的錄像牽扯出一堆的問題,他不知道自己扛不扛得住刑警的手段。


    還有楊夢,她知道這起命案,如果自己幽於縲絏,這娘們是靠不住的,自己扛住了她都有可能落井下石去舉報。


    不行!


    絕對不行!


    柳嶽的影子此刻像一根魚刺,卡在“東邪”腦海,難受不說,還動彈不得。


    這小子是住在這裏,這是可以肯定的,外地人,也是可以肯定的,在找手機,不能肯定,至少不能完全肯定,不是警察,也不能完全肯定。


    現在的警察偽裝術越來越好,萬一他就是警察呢?如果是警察,這小子的演技可非同凡響,沒留絲毫破綻。


    其他七個兄弟都走了,他思考了半天,打電話給大門口的“木眼”:你去前台查查,今天是不是有兩人住在賓館丟了手機,至於理由嘛,你自己去編,如果是有這麽回事,你要問清楚房間號,最好能問出名字,哦!無所謂,名字問不問不要緊。


    掛完電話,他又覺得有什麽事情需要打聽,什麽事呢?想起來了,對!楊夢,楊夢今天到賓館來幹嘛?


    他撥通了楊夢的電話:你在哪兒呢?


    我在晶崴國際酒店,怎麽啦?有事?楊夢冷冷地回道,她已經退房離開,從賓館大門朝外走。


    你到酒店幹什麽?“東邪”想不通,問道。


    到酒店,到酒店找人啊!反正不關你的事。楊夢邊打電話邊東張西望,她畢竟心虛,看見一光頭青年從身邊跑過,似乎有點眼熟。


    找什麽人?你怎麽說話吞吞吐吐的?“東邪”從她語氣中聽出不自然,繼續問道。


    怎麽啦?什麽時候開始關心我來了?楊夢假笑道:我綠化村菜市場那,我奶奶的房子,租給酒店一服務員,他一直拖欠我房租,我過來找他,怎麽啦?你是不是要幫忙?


    “東邪”雷軍鬆了一口氣,回道:好吧!告訴我名字,我安排兄弟去找他。他沒說自己在酒店,鬼的很,結婚之後,他的行蹤一般不讓楊夢知道。


    算了吧!你忙你的,不關你的事,我自己搞定!楊夢說完掛了電話,她與吳奇一前一後走出來,吳奇離她約十幾米的距離,她腳步變快,要追上去,還有話沒說完呢!


    “木眼”在前台隨便編了個瞎話,就問清楚了老大要的情報。


    喂!老大!“木眼”打電話給雷軍,道:我問了,202房間,一男一女,確實丟了手機,他們還在到處找呢!


    雷軍追問道:他們現在還在房間?


    沒有,那女的在大廳坐著呢,沒回房間,我問那女的,她說她男朋友出去找手機去了!


    出去找手機去了?


    雷軍一顆掛在嗓子眼的心,稍微平複許多,看情形,這小子手機確實丟了,而且找手機也是漫無目的的亂竄,他在找手機!嗯!找手機!


    那就說明,他沒時間去關心槍不槍的事情,他即使看見了槍,現在也不是主要的問題,問題是,他手機裏拍沒拍槍?


    雷軍分析那小子現在無暇顧及槍,他一定滿大街找手機,手上拿著的手機,應該是他女朋友的,那他女朋友的手機現在在何處呢?


    你去看看,他女朋友是不是拿著手機,如果拿著手機,你想辦法把她騙出賓館,搶了她的手機,不惜一切代價,把手機搶走,聽明白沒有?


    ——他電話繼續吩咐“木眼”。


    “木眼”剛走到下賓館大門的台階那,還沒下去,又折回大廳,仔細瞅了兩眼,電話回道:大哥,她沒拿手機,怎麽辦?


    沒拿手機?沒拿手機怎麽辦?你他媽傻還是木腦殼?沒拿手機就沒拿手機唄,你還想怎麽辦?繼續在門口當好你的“木眼”。雷軍罵完把電話掛斷,沒成想那“木眼”又打進來了。


    你沒聽見嗎?傻逼,讓你回去盯住每個進出的可疑人物,當好你的“木眼”。


    聽見了!老大,不是,不是,我還有個情況向您匯報、、、、、、。那“木眼”結結巴巴道。


    有屁快放!


    是!老大,我剛才看見嫂子從大門出去了,她好像和一個警察一前一後走出去的。


    警察?你確認?


    是!我確認,勝利街派出所的,好像姓吳,對,就是姓吳,我被他抓過,所以認識。


    十八


    “東邪”雷軍打斷了“木眼”的話。


    該你操的心,你操,不該你操的心,少他媽廢話,什麽一前一後的?說完掛了電話。


    他現在要緊的是琢磨那個該死的“眼鏡”小子和那該死的手機在哪兒!


    他們住在202,那小子肯定會回來,他女朋友在大廳沒回房間,肯定是在等他,人回來,手機也就回來了,那個像一顆”炸彈”的手機,要排除掉,不留隱患。


    搶個手機很容易,他手下幾十個小兄弟,幹這種事幹的多了,但這次不同,以前搶手機被抓,最多拘留罰款沒幾天就出來,現在是要搶一顆”炸彈”,不能出任何意外。


    酒店有保安,也有監控,這些區域不能下手,不怕一萬隻怕萬一,”炸彈”沒排除,弄巧成拙,前功盡棄。


    考慮成熟後,他給老二打了個電話,讓他回來,老二是他的心腹,而且也隻有他對拿炸彈的兩個人麵熟,下手最好。


    老二折返回來,他如此這般交代一番,就雙雙退房,離開了酒店。


    他離開是想回家一趟,楊夢這娘們今天有些怪怪的,應該是有什麽事瞞著他,他能敏銳地嗅出來,從第一次睡她到現在也有快十年了,混社會的,誰敢把閨女嫁給他?再說他這種喜歡玩sm性變態的男人,也隻有楊夢能忍,木已成舟,正好順理成章把楊夢娶了。


    黑色雪佛萊的汽車留給老二,他自己打車回家。


    且把“東邪”回家後的腥風血雨按下不表,先談談老二。


    老二洪湖人,幫裏綽號“黑鐵”,從頭到腳黑成一團,最先在荊州市搞飛車搶奪的,騎著摩托車在大街小巷搶奪財物,皮包、項鏈、手機,這是他主要的目標,已是三進宮的人,後被“東邪”收入麾下,排行老二。


    “黑鐵”肯定不是什麽好人了,但他也有他的原則——一是女人不搶,二是老鄉不搶,這是他的一個心結,小時候看父親打母親,他就暗自發誓,這輩子絕不打女人,雖說對“東邪”忠心耿耿,但對“東邪”打女人的做法,卻不敢苟同。


    二是對老鄉,從小在洪湖邊長大,愛玩水,兩次掉進湖裏差點淹死,都是鄉裏鄉親的救起,所以遠走他鄉作惡,碰到老鄉,也念舊情,要麽不搶,要麽搶了,事後知道是洪湖人,也會悄悄退回。


    盜亦有道,正應了筆者前麵那段話:人是帶著善惡兩麵一起來到這個世上。


    “黑鐵”得令,吩咐所有“木眼”都撤了,自己一個人在賓館門口蹲守。


    ——幹這麽簡單的事情,於他來說是駕輕就熟,原來就是幹這個的。


    賓館是不能再進去了,車也得停到沒監控的地方,“黑鐵”這是叫:病久了,自己也會抓藥。


    他不能出任何差錯,留下任何線索,從後備箱隨便抽出一假冒車牌,見街上人少,換上,換不換也無所謂的,本來掛的就是偽造牌照,不過他不知道。


    他得等!


    等那兩人出來,如果不出來,也要想辦法編個理由造個事故,讓那兩人出來,投石問路敲山震虎聲東擊西這些套路,他們七個鐵杆兄弟,是被“東邪”培訓過的。


    此“東邪”非彼“東邪”,“東邪”雷軍不是“東邪”黃藥師,彈指神通、劈空掌、玉簫劍法、落英神劍、奇門八卦、五行遁甲,武功超群,他有的是如何反偵察、防微杜漸、敲山震虎、圍魏救趙、暗度陳倉的這些招數,對七大弟子悉數相傳。


    廢話少說,書歸正傳。


    話說柳嶽回來時,“黑鐵”正蹲在車尾換牌照,他沒看見,“木眼”也撤走了,他孤軍作戰,少了外援,當然視覺範圍有他疏漏的地方。


    眼看著天黑,還沒動靜,他在賓館對麵的樹林裏,望著裏外進出的人,思索下一步如何聲東擊西,將那202的人引出來,但“眼鏡”小子回來沒有呢?手機在哪裏?不敢確定。


    剛才就該留一個“木眼”的!他媽的,太草率了!


    正暗自罵著,突然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賓館大門口,焦急地張望著什麽,心中一喜,機會來了,這兩人要出門,趕緊跑到自己車旁,開門點火發動,再將車門虛掩著,若無其事走到賓館對麵的瞭望角。


    他的計劃很簡單,你倆出來,隻要出來,拿著手機,就搶,沒拿手機,用刀比劃著讓你交出手機,得手後拔腿就跑,前麵部署的雪佛萊,足以讓他迅速逃之夭夭,消失在夜幕中。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那一男一女沒走出來,而是騎著摩托車,飛奔出來。


    不好!


    情況有變!


    “黑鐵”慌忙跑到車裏,油門踩到底,一個360度掉頭,朝柳嶽褚荔的摩托車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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