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巳年九月，蟠龍島鋪開百裏花路，架千裏虹橋，賀島主伏丹維排序第六的孫子伏衡華，排序第七的孫女伏桐君百歲生辰。
這是伏丹維第五個孫子，第二個孫女。
二者慶典合在一起，比十多年前伏邁遠那次更顯隆重。
東域千裏霞光高照，各路修士往返虹橋，去蟠龍島朝賀。
朝賀。
如今伏家作為東域「無冕霸主」，的確有這個資格。
焰姝著一身杏色絲裙，踩著一葉扁舟，好奇張望水上的一切。
作為遺洲蛛族七大蛛母之一，她思慕人間情愛，多番與人族修士接觸。近日更尋得一處有根之山，從地烈島來到延龍東域。
恰逢東域舉辦伏衡華二人的生辰大宴，她心生好奇，便假扮散修來蟠龍水區。
來到水區，擁擠的人群站在一條條花路上，等待檢閱進入蟠龍島。
焰姝收起靈舟，走到一條花路。
腳下花路似是玉蘭、桂花、扶桑混合而成。
她小心隱匿妖氣，聆聽周圍人說話。
「祖父、祖父，遠處那些水箱是什麽？」
「那是伏家豢養的水鮮，」一位老修士對稚童解釋道，「伏家擅漁業，多將魚蝦蚌蟹養在水箱裏。每到成熟期，便把養殖箱從水裏拉上來，便有大把收獲。」
老修士感歎道：「據說，這法子便是蟠龍島傳出來的。如今東域各島修士，都會在自家島嶼附近弄養殖箱。」
驀地，遠處一隻水箱裏響徹龍吟。
眾人看到兩條花道中央，有一座長寬十丈的水箱緩緩浮沉。
「祖……祖父……那也是養殖箱嗎？」
「不錯，那也是。但那裏麵所養殖的，是龍獸。伏家牧龍，以龍血賣錢，有一些年頭了。」
養龍？
焰姝神情一頓。
她雖然得聞伏家的強勢，但把龍種抓在水箱裏豢養，這……這比當年的地龍族更為凶殘啊！
「大姐說的不錯，人族修士比我們更加恐怖。」
水箱裏的龍獸***，很快有伏家修士趕來控製，再度把水箱置入水中。
那位修士對周圍賓客拱手。
「諸位勿怪，隻是一頭水蛟翻個身。稍後大家在宴上，可以品嚐蛟血、蛟肉製作的美食。」
風音在水上回蕩，伏皂君很快前往下一個地點。
沒辦法，這次大宴對伏家，不僅僅是兩個後輩的生辰，更是伏家正式打出「扶風仙宮」旗號，宣告自身對東域統治地位的一次政治舞台。
所以，萬不能出亂子。伏家族人得空的，都趕來蟠龍島幫忙維係秩序。
老修士見伏皂君身姿飄逸，借「禦風六氣訣」離去，感歎道：
「伏家多俊秀，這少年的禦風身法頗為不俗。」
「老孫頭，這位可不是一般的伏家後輩。傳聞，他拿著純景劍呢！」
純景，四時純鈞，景風祥和。這是伏家九劍中昭示四時之風的劍。
「伏家九劍？」老修士感歎道，「那就怪不得了。」
隨著伏家牽頭陰、鮑、程三家組建東域巡水隊，伏家九劍中的清微劍、靈旋劍逐漸揚名東域。
清微劍主伏伯趙，修《清風玄德篇》，自身有本命靈樹玉蘭，玄胎圓滿修為，是同輩中修為最高，年紀最長者。
靈旋劍主伏向風，修《靈旋風華訣》，有鳳凰相伴。同輩中尚屬年輕俊秀。如今一百三十七歲便有築基七層的修為。未來何止結丹有望，甚至有望更進一步。
在二人領導下，伏家九劍的名聲越來越廣。
如今已有淨空劍主伏燭夜，陰冥劍主伏離珠，純景劍主伏皂君歸位。剩下的丹焰劍、玉雪劍已選定伏絲桐和伏弦桐姐妹。
距伏家設想中的九劍歸位，布「九風返天仙陣」已達成半數名額。
老修士見熟人前來，便一起順著花路走。
時不時，在其他花道上看到熟人，彼此搖搖招呼。
「自伏丹維前輩化嬰，東域屬實是安穩了。」
「誰說不是呢。如今東域修士在外走動，彼此互幫互助，正應伏前輩所謂的「俠道」啊。」
伏丹維成元嬰，伏龍劍道威能更勝。除非龍王親自出手，否則東域妖潮再難成患。
而伏家擅占卜，每當龍王暗中圖謀，培養「龍孫」時，都被伏瑞應先一步推算方位，派遣四大家族修士前去圍剿。
加上伏衡華為東域修士幾次講解《玉鼎丹術》，伏瑞應在風門島建立修真圖書館，種種舉措都極大加強東域修士的實力。
東域修士不缺天賦出眾之輩，隻是原本受妖潮和人心雙重打擊，難安心修行。
如今妖潮被四大家族合力鎮壓，韋家覆滅後東域風氣肅正，再無仙府內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修士們潛修一世，竟堪比原本的甲子之功。
焰姝跟在諸人身後，默默聽著他們的話，心中對伏家越發好奇。
可就在她登上蟠龍島的那一霎，忽然臉色煞白，死死望著山麓間的金色大殿。
「這是三德真力？」
蟠龍金殿匯雷電焰光，隱隱感受到一股道德昌隆之意。
「這就是大姐提及的道德靈韻吧？」
開道布德，隨著東域按照伏丹維的心意改變，人心歸正，俠道大昌，伏丹維冥冥之中受此道德之氣加持，氣運越發綿長。
「我雖在遺洲聽聞他的威名，但並未親自得見。如今一看——」
焰姝心忖：「比大姐治我蛛族秩序所凝聚的道德之氣，更勝一籌。」
道德之法，需立道定序。
在遺洲妖族，多掌握在地龍劫仙和諸妖族領袖手中。焰姝雖是七大蛛母之一，卻因地火金蛛的出身，對道德之氣涉獵不多。
但她清楚，三德之法息息相關。
有道德，聖德、功德亦不遠矣。
平妖潮，立俠道。東域修士潛心修道，心爽氣平，殺伐減緩。應天道運數，合人倫法理，自然為伏丹維積累外功，功德無量。
而眾生敬東俠為人，敬仰之情、崇拜之念匯聚海量念力，又升華為聖德之氣，進一步加深他的隆威。
如今伏瑞應雖早一步化嬰，可單純從修行進度看，已遠遠被伏丹維拋在後麵。
這蟠龍大殿匯聚三德氣數，便是伏衡華開道鼎法，傳地煞術，身聚道德之氣，來到大殿也不敢輕舉妄動。
焰姝有宗師修為，可站在蟠龍島上，竟被金殿氣息所攝，險些暴露妖氣。
她深呼吸，平緩心中驚懼，學著其他散修的模樣過去登記。
伏家有心大辦這次開島大宴，八方賓客隻要送來一份禮，都可以登島參加。
前頭，老修士攜孫兒送上一本古籍和一篇文章，便被伏家人放行。
焰姝看得奇怪，不禁向登記處的伏平道詢問。
伏平道笑道：「我家叔祖和姑祖母大慶，四方來往道友隻需向其中一人道賀，便可入島參宴。叔祖這裏有規矩，如果來人不願取靈玉、明珠等物，以古籍和故事也可充作賀禮。」
「古籍？故事？」
「書籍年歲五百載以上的古書，或者一二感人肺腑的故事，皆可。」
焰姝身上沒有修真者使用的明月珠。
她本打算拿自己的蛛絲火綢為賀禮，如今見有這種新奇方式，自然選擇拿自己看到過的人間情愛故事當賀禮。
「你這裏有紙筆嗎？」
伏平道從旁邊取來紙筆。
可見焰姝寫下一個言情故事的開頭，他頓時皺起眉頭。
「劉樹生和賈小姐……這故事我記得是《風月記》裏麵的？」
「道友知道？」
「何止我知道，叔祖更清楚。這本書的原稿就在琅環館呢。」
焰姝眼睛頓時亮了。
原稿？
她急忙問：「是陳大家的親筆手稿？」
「自然。」
伏平道在伏衡華那裏，看到過許多的原始筆稿。
焰姝心思浮動：「我可以借閱嗎？」
「不是功法，應該沒問題。道友，你這故事——」
焰姝本打算再寫幾個自己看到過的故事，但伏平道僅看一個開頭，便道：「你這些，我都看過。你還是寫一寫自己親身經曆的故事吧？」
親身經曆？
焰姝茫然。
自己就是一隻蜘蛛，哪有什麽故事經曆？
寫自己出生後，被地龍一族飼養的周期日記？這有人喜歡看嗎？
前幾年，自己幻化人身走動，倒也和幾位修士打交道。他們還想坑騙自己，最後被自己給吃了。
這經曆，能寫嗎？
焰姝陷入沉思。
後麵修士等得不耐，紛紛開口催促。
伏平道和焰姝聊得愉快，索性道：「道友先進去吧，這份賀禮我幫你出。」
焰姝連連搖頭，取出自己本來準備的火綢。
那是她以本命蛛絲紡織而成，是煉製靈器法衣的材料。
「咦？」
不遠處一位路過的伏家族人突然停下，仔細往這邊看。
「七襄？怎麽了？」
伏玄戈和伏星旗停下腳步。
「地火綢？」伏七襄喃喃自語，隨後對兩位堂兄道：「我看到有一位女修送來製作靈器的材料，有些好奇。算了，我們先進去。」
看到焰姝準備的禮物，伏平道神情驚訝，趕緊給她記下。
「道友——你……你拿這麵銀牌，往中庭去。跟著左邊那幾個修士去。對，就那幾位。」
伏家廣開門路，宴請八方賓客不假。但這其中的坐次排位，當然有門道。送來價值萬金的貴重禮物，總不好讓人坐在門口喝冷水、吃鮮果吧？
因此伏平道等伏家人親自出來接待，就是為根據禮物和來人身份，將人送去八個截然不同的會場。
焰姝去的中庭會場，是為散修準備的三座會場之一。
而伏七襄等人則是往伏衡華、伏桐君同輩嫡係的會場。
三人到場時，伏絲桐和伏弦桐正跟薑小黎說話，詢問金方水域的風土人情。
這處會場占地不大，是借用丹龍園的地方。在姹紫嫣紅的花海中央設一小庭，座位不足二十。
伏七襄三人到來，二女連忙起身招呼。
伏玄戈看看左右：「怎麽就你們？其他人呢？那兩位壽主呢？」
「衡華兄長在大殿拜見祖父。」
伏絲桐麵對白榆堂的堂哥，難得擺出一份斯文模樣，看得伏星旗、伏七襄頻頻撇嘴。
大家打小一起長大，你們姐妹倆什麽脾氣，我們不清楚？
但伏玄戈年紀長，與伏向風仿佛，身上星煞也重，伏絲桐自不敢在他麵前胡亂放縱。
伏玄戈頷首，不做多問，直接走上自己的位置
。
正巧，他看到對麵的薑小黎。
薑小黎好奇打量著他，歪頭觀察。
「這小兄弟是哪家的？怎麽來我們這邊？」
「是玄星兄長帶來的，玄微派人士，與衡華兄長相親。二位兄長擔心他一個人在外麵出事，便安排在這裏。」
「那怎麽坐女眷席位？應該往我們這邊坐。」
「衡華兄長囑咐，他年紀小，不許飲酒。所以，不讓他過去湊熱鬧。讓我們姐妹看著些。」
「男子漢喝點酒怎麽了？」
伏玄戈哂然一笑，對薑小黎招手。
「來來，你坐這邊來，我讓你嚐嚐酒。」
薑小黎早就有意，隻是被伏衡華拘著，如今有人開口，他樂得起身蹦過來。
伏絲桐見狀，連忙分說勸阻。
伏玄戈哈哈一笑，豪氣道：「無妨，稍後衡華問起，我跟他分說。」
二女無言以對。
伏衡華對幾位兄長，向來給足顏麵。伏玄戈開口，伏衡華自然不會當麵駁斥。
伏玄戈拿酒杯小倒一點，讓薑小黎慢慢品嚐。隨後想起一事，對伏星旗道：
「傅玄星……那小子我見過幾麵，他的酒量不錯，待會兒可以鬥幾缸。」
二女更加無言。
伏星旗皺眉道：「哥，稍後注意些。衡華的大宴，他又不能飲酒，你們瞎折騰，別鬧出事情來。」
「他不能喝，但桐君可以。那丫頭的酒量——嘖嘖——那可是海量。」
「家裏人聚會，又不是在外頭。你何必非要拉著一群人喝酒呢？」
這時，穿著芒鞋素袍的男子飄然而來。
見來人，伏玄戈咧嘴笑了：「怎麽？心疼你妹妹了？那你稍後代她喝吧。」
……
蟠龍金殿，伏衡華站在殿外仔細打量。
人逢喜事，今日伏衡華戴玉山冠，穿紅袍，補天衣化作一係太極八卦鶴氅披在身上，更顯英武俊朗。
「祖父於東域立道，我本以為不涉及境界演化、功法大道，道德之氣比我而言，應略遜一些。沒想到，竟比我更勝。」
伏衡華的道，如今隻是一個開始，且僅涉及修真者，隻有幾千人受其影響，煉成地煞神通。
可東俠立「仙俠之道」，倡導修士體天心，行俠道。不僅是修真者，也對東域芸芸凡人造成深遠影響。
幾十年下來，這份俠義精神雖不說深入人心，卻也影響當今的新生代。當他們成長，並從東域往其他地方走動，伏丹維的道也隨之傳播。
金門開啟，衡華入內拜見。
「孫兒前來請安。」
伏丹維亦著紅袍，上麵以金絲繡著鳳凰圖案。
「起來吧。」
伏丹維坐在榻上，看著神采飛揚的孫兒。
畢竟是大喜日，伏丹維也不說那些喪氣話，按照對其他孫兒的規矩，對伏衡華好一番勉勵。
末了，命鄧蘭送上自己準備的禮物。
伏衡華剛要去接，又聽老人家囑咐道：「百歲之禮，意味著從此以後，你獨當一麵，是真正的成年人了，可正式以柏皇堂的身份外出行道。」
「孫兒省得。」
「在外行事，莫要妄為，不可辱沒門庭。」
「是。」
「切記，在外謹慎行事，不可妄自尊大。」
「記下了。」
見老爺子還要重複，鄧蘭趕緊把禮物遞過去。
伏衡華雙手接過禮物，倒退著挪出大殿，方轉身快步離開。
「果然是這卷雲宮
圖！」
查看禮物後，伏衡華頓時大喜。
此圖材質和雲軸相類，亦是雲霧之精所凝。上有風雨雷神，天女神將。
與前番自己從老爺子寶庫所得的《千秋奏樂圖》相似，卻更為高等。這圖本身就是一件靈器，是伏丹維在某座古仙府所得。
上有天女千位，神將八百，既可奏樂起舞，也可布殺伐戰陣。
這圖對伏衡華最大的用處，是融入雲軸。將風雨雲雷之道融入「星圖」，徹底完成萬神圖的「天部」。
而且，連描繪天女、神將的功夫都省卻，直接煉成「天宮圖」。這卷靈圖，伏衡華惦記許久了。
衡華收起卷軸，與門口等候的恒壽匯合。
「嘯魚還沒過來？算了，給她傳訊，讓她直接去會場吧。」
今天一大早，伏衡華從琅環館出來，蟠龍島所屬各路島主、嶼主便紛紛前來道賀。
這時，就看出伏家下屬對伏衡華、伏桐君二人的態度了。
比起伏桐君這個沒有伏家專屬天賦的修士，還是伏衡華這位把持琅環館的演法師，更得眾人尊敬。
因為他們往日求不到伏桐君，但自家後輩送來蟠龍島修行，免不了和伏衡華打交道。
再者，伏衡華曾代祖父打理蟠龍島。雖隻有短短二十載，但在蟠龍島產業下屬這裏，他是蟠龍島的主人之一。伏桐君呢？那隻是老太爺的一個孫女。莫說老太爺還有好幾個孫女，單從孫女們的待遇上，也越不過前麵的伏瑤軫。
那可是長孫女，且具備靈視天賦，還是劫仙的入室弟子。在整個伏家，地位都極其超然。
為此，伏衡華今早又額外收了一堆禮物，讓嘯魚在琅環館清點整理。
「我已跟她說了。她說已經整頓好，剛把館門鎖上，正去丹龍園呢。」
衡華緩緩點頭，兩人前後往丹龍園走。
路上，趕巧又碰到一位修士帶著兩個仆從。
那三人遠遠看到伏衡華，為首的年輕人直接招手。
衡華眉頭一皺，停下來等候。
向征過來恭賀誕辰，伏衡華好言謝過。
「向大哥過來，不僅為我慶賀，也是來拜見老爺子的？」
向征的父親是伏丹維早年教導的一位弟子。
當年已修成玄胎圓滿，可惜在妖潮中慘死，隻剩下向征一個獨子。老爺子對這個徒孫頗為看重。前些年，一直讓他在外修行。直到這幾年，蟠龍島上的孫輩一個個都不在，老爺子膝下寂寞，便又想起這個徒孫，把他召到島上查看劍術。
據伏衡華所知，如今蟠龍水區的道兵布防，就是向征負責。
「我看護水區道兵，哪能隨便去大殿？這次是你生日，我的賀禮今天剛送到，就趕緊送過來。」
向征送上一缽，裏麵是一汪充斥星華的銀色液體。
「聽聞你煉製星圖，我從白瑲特意訂了這份顏料。」
行吧，還是張如意親自煉製的。
伏衡華頗為無語，但還是好言謝過向征美意。
向征負責水防，很快又離開蟠龍島。
伏衡華吩咐恒壽：「記下來，回頭準備回禮。」
恒壽：「功法？」
「老爺子對那幾個徒弟一個個看重的很，愛屋及烏，豈能薄待這些徒孫？他的功法，肯定要我親自推演，哪裏能做人情？我記得，前番劍仙洲不是送來一些劍丸？回頭挑幾枚。你親自采練北鬥七星菁英，給他煉製一套七星劍。」
伏衡華收禮物多，但回頭送禮也要送出去大半。
現如今，他已經開始記賬準備回禮。待時機到了，由恒壽派人送
出即可。
向征後，伏衡華二人又碰到幾個前來送禮的人。
恒壽仔細記下每一樁禮物和每一個送禮人。
衡華身邊唯嘯魚、恒壽兩個親信。
嘯魚負責內務，打理三人日常生活。而對外交集，向來是恒壽的活計。送多重的禮，寫什麽賀詞，全需恒壽自行斟酌。伏衡華記起來，便過目一遍。記不起來，便全權放權。
終於，兩人來到丹龍園。
伏邁遠拗不過伏玄戈，正跟他喝酒。
見五哥到來，衡華趕緊小跑過去。
「你竟從東海趕回來了？」
「你和桐君的大日子，豈能錯過？」
伏邁遠將禮物送給衡華，卻是一條扶桑枝。
「這是師尊在仙府養出來的靈根，蘊含太陽精華。一式兩份，桐君也是這東西，免得你們爭吵。」
衡華含笑讓恒壽收下，又命他拿出自己給伏邁遠的禮物。
「我們這次生辰，倒是怠慢了五哥，小弟在這裏先行賠罪。」
伏邁遠拿起酒杯，隨意喝了一口，笑道：「什麽怠慢不怠慢的，你百歲的生辰合該如此。前幾年，我不也過了這一遭？」
伏邁遠的生辰和衡華二人一樣，都是九月。隻是不逢整年，蟠龍島沒給伏邁遠準備宴會。
衡華這位壽星主入座，很快傅玄星和伏向風也聯袂趕到。
最後是伏桐君、伏瑤軫、孫雲桐、伏流徽諸女。
伏桐君今朝也是盛裝打扮，彩衣華冠，美豔絕倫。
待所有人到齊，大宴正式開始。
衡華率先起身，敲響桌上的小鍾。
噹——噹——
鍾聲悠揚回蕩全島，八處會場同時冒出金色霞光，宛如噴泉一般。
焰姝隱匿在散修中席，周圍俱是修行有成的築基修士，或豪奢大方的賓客。
她看到金色霞光形成一座大鏡，映出伏衡華和伏桐君的身影。
「這是在八處會場同時投影嗎？不，是七個？」
因為察覺蟠龍島有多位宗師，焰姝不敢隨意施展神識，便仔細觀覽自己周圍。
她這邊三處會場相連，分別在三處宮殿布局。
最裏麵的那一座，由伏永寶、伏常清接待，乃各路金丹散修。雖不認識伏衡華、伏桐君，卻因身份地位而備受尊重。
焰姝這邊的，由伏應穀夫婦接待。
再下麵一席，就是自己同行的老修士祖孫等，他們由伏義輔和孫元接待。
「接待散修這邊的，俱是伏家的核心人物。伏衡華的長輩，不知道其他五個會場，又是何人主持？」
蟠龍金殿，伏丹維與白河子、劉陽師等人同坐。薛開、葛留等長輩俱在此列。就連金方水域各派代表，也在此處。
白河子笑道：「你家這次的排場弄這麽大，這哪裏是給兩個孫兒慶生，分明是你家要開府呢？」
「是啊，你當初成宗師的元嬰大宴，都未必有這次隆重。」
「都是叔父的意思，要真正打出扶風仙宮的旗號。」
伏衡華說了一些場麵話，舉杯謝眾賓客來蟠龍島為自己賀禮。
他掃過諸會場，神識運轉之下，眾人皆覺他在注視自己，便紛紛舉杯回應。
「賀元道小子千壽長生。」
「恭賀老師誕辰之禮，往後得道長生，萬劫不磨。」
「祝道友萬福。」
各路修士紛紛舉杯共飲。
焰姝一杯酒水下肚，頓覺靈氣在體內湧散。
「這就是人間修士所謂的長生酒？真好喝。
」
焰姝對人世風情越發思慕，再度打量四周。她發現三處會場雖都有靈酒、美食，但明顯分出三六九等。
後末那一席，每位修士有靈酒兩壺，鮮果四盤，並菜肴六個。
而她們這邊，每人有鮮果八盤，菜肴十二，酒水不限。
而上麵那一席，除靈膳、靈果外，每人額外還有兩瓶靈丹。
「伏家夠奢華的，僅這場大宴的支出便不可小覷。」
焰姝聽聞不遠處，兩位修士在低聲私語。
「是啊，聽聞他家這次下了血本，似乎是為了對某些人示威。不過……咱們隻管看戲。」
伏衡華謝過賓客，隨後輪到伏桐君。
一如既往的排在後麵啊！
伏桐君掃視各會場。
眾人在飲盡第一杯後，紛紛開始重新倒滿。
而這個動作，也是她多年來受到的待遇。
每次伏衡華和賓客飲宴完畢，都需重新倒酒。伏桐君必須等所有人倒滿後，再開始自己的謝詞。
這個不滿，伏桐君記惱許久了。
可惜每次和伏衡華相爭，都會被對方打回來。
等待閑暇，伏桐君掃視其他幾個會場的賓客身份。
除散修三席外，老爺子和一眾長輩、延龍外的宗門代表領一席。白河子等人居左，其他門派代表居右。伏桐君甚至看到紫皇閣和玉聖閣的金丹修士為代表。顯然，他們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伏衡華的地煞術。
大長老接待延龍水域其他幾處地界的前輩。如祝家、楊家，元嬰宗師親臨。他們的目的，是為伏衡華的地煞術。因為他們登錄不上天玄道台，希望從本人處討要地煞術傳承。為這個目的，西方天門島上的宗師島主都難得露麵。還有風門島上的兩位宗師，也親臨此處討一杯酒水。唯有伏瑞應的身份，才足以接待。
這些賓客在左，伏家隸屬的部下、客卿居右。
伏北鬥領一席，接待東域陰、鮑、程三家修士。伏家族人居左，三家賓客在右。這些年過去，四家走得越發近了。其他三家也清楚，伏家這次如此宣示***，很大程度就是做給他們看。
連淩家都對伏家低頭，如今的伏家有資格取回扶風仙宮的那份遺產。
這次大宴後，伏丹維便要去做扶風仙宮的新任掌門。
沒錯，三家家主看得出來。伏丹維接待延龍外的宗門，而伏瑞應負責延龍本土修士。加上這次宴席是借蟠龍島兩個後輩的名義。
這無疑表明，伏家內部的權力交替。
伏家認為伏丹維才是目前名望最高，話語權最大的那一位。
最後兩席，除伏桐君二人所在的丹龍園外，便是他們親友所在的會場。
李南行、辛茂、馬洞仁、雲烈修士們俱在這個會場。而伏桐君也看到自己在元明的好些女友趕來捧場。
「我這些年在外交際廣闊。可他卻更能招惹，連各大宗門都被驚動，親自來賀他的生辰。」
伏桐君待所有人倒滿，亦舉杯答謝。
眾人又喝了一杯，然後便是伏衡華與伏桐君之間的相互道賀。
這也是伏家慣有的項目之一。
在宴會上彰顯兄妹友愛，交換賀禮。
焰姝聽到前麵那倆修士說話。
「這似乎是第十次了吧？自打十歲開始，伏家這對龍鳳胎便一直舉行這個儀式。」
「龍鳳胎？你從哪聽的消息？他倆才不是龍鳳胎哩！」
「不是？」
「當然不是。我聽聞，是伏老爺子兩個兒媳婦恰好在同一日出生。」
修士看看左右，低聲
對同伴道。
「我聽聞，這位孫女出身有些尷尬。據說，其母孕三年而未產，做了一些傷陰德的事。」
「傷陰德？」
「東俠一生光明磊落，但他到底是修真家族出身。這修真家族嘛，難免有一些內宅爭鬥。那婦人幹了一些陰私勾當，導致自己生不出兒子，三年難產，最後產下一個肉球。
「伏家大怒，東俠本欲清理門戶。恰逢那個孫子降生，島上赤霞彌漫。伴隨那一哭聲，肉球自動裂開，裏麵有一啼哭的女孩，和那個男孩遙遙呼應。」
「還有這種事？」
「這是伏家秘聞，你不要外傳。」
「明白，明白。」
焰姝收回目光，也看到旁邊幾位修士默默扭轉頭。
伏家的這個秘聞，聽一聽就算，不可外傳，不可外傳啊。不過沒成想，伏家那麽光鮮，竟也有這種糟心事？
眾人浮想聯翩，思索當年到底是什麽陰私勾當，導致一個孕婦遲遲生不下孩兒呢？
「有這層淵源，相信這兄妹二人的關係一定很好吧？」
「那肯定的。這樣的關係，又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兄妹，比同胞所生，也不差多少了。」
眾人注視下，伏衡華與伏桐君交換禮物，並當眾打開。
伏桐君給伏衡華的，是一石蓮花。花心存放一團靈土神泥。
「道友，你可看出這是何物？」
焰姝又看到那倆修士在說話。
「似乎是萬島土？我聽聞，伏家曾收集過這東西，想不到伏家這個孫兒也要煉製趕山鞭那類的寶物？」
伏衡華看到靈土神泥，頓時露出喜色。
「還是你知我心思。」
這些土融入息壤，可以吸收元明各島嶼的土質變化，從而演化各路島神，填充萬神圖體係。
「不止是元明，我把玄鈺水域的土一並幫你收集——東方妹子也幫忙了。」
「回頭，是該謝謝她。」
伏衡華隨後指著自己送她的禮物。
「這東西予你，應該有大用處。」
他送伏桐君的，也是一個石盆，內有一團熊熊不熄的火焰。
尋常人看不明白。但不遠處的會場上，幾位宗師和不少金丹大修士紛紛發出驚呼。
「火河龍炎？」
「快快熄滅，這玩意能拿出來嗎？」
「等等——這小子怎麽把這東西封印的？」
眾人為之震動。
那可是遺洲的火河龍炎，足以焚滅神州的火焰。如今竟溫順地燃燒在一個石盆裏，仿佛沒有半點危害。
「他的道法可以克製火河，莫非他研究出什麽了？」
紫皇閣代表鍾離子涵立刻對伏丹維道：「前輩，稍後我可否去拜見一番伏元道兄弟？」
「自然。」
火河龍炎，伏丹維都嚇了一跳，這小子胡亂搞什麽，怎麽弄出這玩意了？
伏桐君打量石盆內的不滅龍炎，謝過伏衡華的美意。
「這是我得意之作，好好保管，日後絕對用的上。」
自伏衡華研究神龍物性，明徹龍族細胞與原初生命的緣故，看待龍炎火河就別有不同了。
熊熊不熄的火焰，曆經千載而不滅。那火不就如植物一樣，在自我進行光合作用？通過吸收凡人在遺洲活動所產生的廢氣，轉而化為薪柴？
明白這一點，伏衡華根據其原理製作的，就是眼前這一朵「不滅龍炎」。
攻擊、殺敵，統統都是次要的。
其重要功用是產生熱量與能源。
落
在尋常修士手中無用，可在修真家族卻另有用處。
要知道，如今伏家已在延龍東域鋪開風車，構造通訊網絡。而不滅龍炎所代表的，是另一個不遜色風能的火能，或者說太陽能。
但如此前景對於伏家，著實利用不上。
因為他家主業就是風能。風的強大，會增進他們的道法。
伏家的理念，也是如風一般無所不在，流轉不息。
而伏家最完美的設想計劃：將環四海風帶納入自家統治，以風力推動天地萬氣的循環。
在這一前提下，龍炎計劃對他們的誘惑自然更低。
但伏桐君才智超絕，伏衡華認為，她用得上。
「這玩意，伏家不方便弄，但我可以。」
伏衡華盤算著開島立府，伏桐君自然也有這個念頭。而且她想得更遠，她根本不打算在延龍水域鼓搗。而是想要在老爺子的風氣觸及不到的其他水域，建設自己的王國。
同時，伏桐君也看到兄長和丹軒子前輩的晉升之路。
他們建設日府，大可以利用「衡華弟弟」的這個理念，在東海鋪開太陽領域。
「不過兄長和丹軒子前輩要如此推行，少不得和東海劍派起衝突。」
想到東海劍派和鬥劍，伏桐君心中有了計較。
隨後她將禮物收下，和諸多親友一起飲酒作樂。
……
「快些，你們動作麻利點！」
三艘樓船在水上疾行，並拖著一座十丈高的玉像。那玉像被紅綢層層裹著，看不到裏麵的容貌。
船頭，幾位修士焦急計算路線，催促水手往蟠龍島趕。
當他們進入蟠龍水域，與白河子聊天喝酒的伏丹維頓時神情一變。
他看了一眼遠處主席位上的伏衡華二人，暗中傳音鄧蘭。
「過去問問，看看這些小混賬在折騰什麽！」
吩咐後，他繼續應付好友們勸酒。
鄧蘭匆匆退到後麵，傳訊嘯魚。
嘯魚走到衡華身邊，小心問了一句。
伏衡華不明所以，拿神洛天書一算，臉色大變。
他暗運靈神，黃婆自天靈升起，以慧眼看向西南方向。
三艘樓船纏繞滾滾黑煙，極速衝開一處處花道。
此舉，惹得道兵紛紛吹起警號，引向征率領過去查看。
「五毒教？他們的人來此作甚？」
伏衡華心生疑惑，但因是自己大喜之日，他不願親自操心這些，便讓恒壽走一遭。
很快，恒壽趕回來，神情匆匆在他耳畔低語。
衡華麵色不對，見伏桐君喝得紅雲滿麵，沒好氣道：「你去給她說，讓她過去處置！」
屈指一彈，雲氣嫋嫋升騰，遮住伏桐君對其他會場的轉播光鏡。
恒壽也是跟伏桐君一起長大的，在她這邊向來有一份麵子。
她走過來，伏桐君笑嘻嘻舉杯，打算跟他喝。
聞著酒氣，恒壽頗為無奈，伸手攙扶著低聲道：「五毒教送來一座玉像，十丈高，據說是給蟠龍島壽星主的賀禮。」
五毒教？
伏桐君看到伏衡華不悅的神情，頓時清醒幾分。
「他們怎麽來了？」
「這要問你啊！」伏衡華黑著臉，眺望蟠龍水區那邊的對峙。
「向征大哥見那群人凶橫無禮，把他們攔在外頭。你去解決了，別讓他們隨便下毒。不然……」
向征到底是老頭子的徒孫，萬一受傷了，那可就麻煩了。
伏桐君連忙派遣蠱蟲過去。
此時，這番動靜也將不少賓客驚動，紛紛看向水上。
那群五毒教眾不知是誰出手，將紅布撤下，霞光衝霄而起，玉像婷婷立在水上。
「恭賀聖姑千壽！」
「願聖姑萬福永享，壽與天齊！」
伏桐君又羞又惱。
突然察覺伏衡華銳利的目光投向自己。
「你看什麽？」
「你故意的吧？」
今天，我一百歲生日。正式在各修真家族麵前亮相。按照以前的規矩，我今天之後就可以自己去外麵開島立府了。
伏衡華常年住在蟠龍島，早就盼望著有一天挪窩到隔壁的洛龜島。
不再是去隔壁閉關，而是將琅環館搬到隔壁，再不用擔心老爺子的神識關注。
這一天，伏衡華等了許多年。他對這一天也抱以極大的期盼與熱切。
誰在這一天找事，那就是跟他結仇，跟他這輩子過不去！
伏桐君自然清楚伏衡華的想法，雖然想要硬頂幾句，但話到嘴邊還是軟綿下來。
「他們弄這一出，我也不知道啊。我雖然幫張玉拿下五毒教，但並沒吩咐他們在這一天搞事。」
別看伏桐君很硬氣的殺到琅環館。
但她清楚伏衡華對這一日的看重。她敢在事前鬧，卻萬萬不敢在這一天胡鬧。
說到底，這也是自己的生日。自己幹嘛跟自己過不去？
「他們口口聲聲喊你聖姑，給你造勢，我不管。但你和五毒教走得近，是生怕老爺子不發火了？」
五毒教行事詭秘，本就不似正道。
當年張玉偷偷去韋家，便是打算借助韋家死絕的冤魂煉蠱。如今伏家宣揚威名，正要重振扶風仙宮名聲，伏桐君把五毒教眾拉來？
這不是降低伏家的檔次嗎？
落在兩閣代表眼裏，伏家豈非隻配跟五毒教這樣的人物廝混？
這是伏丹維第五個孫子，第二個孫女。
二者慶典合在一起，比十多年前伏邁遠那次更顯隆重。
東域千裏霞光高照，各路修士往返虹橋，去蟠龍島朝賀。
朝賀。
如今伏家作為東域「無冕霸主」，的確有這個資格。
焰姝著一身杏色絲裙，踩著一葉扁舟，好奇張望水上的一切。
作為遺洲蛛族七大蛛母之一，她思慕人間情愛，多番與人族修士接觸。近日更尋得一處有根之山，從地烈島來到延龍東域。
恰逢東域舉辦伏衡華二人的生辰大宴，她心生好奇，便假扮散修來蟠龍水區。
來到水區，擁擠的人群站在一條條花路上，等待檢閱進入蟠龍島。
焰姝收起靈舟，走到一條花路。
腳下花路似是玉蘭、桂花、扶桑混合而成。
她小心隱匿妖氣，聆聽周圍人說話。
「祖父、祖父，遠處那些水箱是什麽？」
「那是伏家豢養的水鮮，」一位老修士對稚童解釋道，「伏家擅漁業，多將魚蝦蚌蟹養在水箱裏。每到成熟期，便把養殖箱從水裏拉上來，便有大把收獲。」
老修士感歎道：「據說，這法子便是蟠龍島傳出來的。如今東域各島修士，都會在自家島嶼附近弄養殖箱。」
驀地，遠處一隻水箱裏響徹龍吟。
眾人看到兩條花道中央，有一座長寬十丈的水箱緩緩浮沉。
「祖……祖父……那也是養殖箱嗎？」
「不錯，那也是。但那裏麵所養殖的，是龍獸。伏家牧龍，以龍血賣錢，有一些年頭了。」
養龍？
焰姝神情一頓。
她雖然得聞伏家的強勢，但把龍種抓在水箱裏豢養，這……這比當年的地龍族更為凶殘啊！
「大姐說的不錯，人族修士比我們更加恐怖。」
水箱裏的龍獸***，很快有伏家修士趕來控製，再度把水箱置入水中。
那位修士對周圍賓客拱手。
「諸位勿怪，隻是一頭水蛟翻個身。稍後大家在宴上，可以品嚐蛟血、蛟肉製作的美食。」
風音在水上回蕩，伏皂君很快前往下一個地點。
沒辦法，這次大宴對伏家，不僅僅是兩個後輩的生辰，更是伏家正式打出「扶風仙宮」旗號，宣告自身對東域統治地位的一次政治舞台。
所以，萬不能出亂子。伏家族人得空的，都趕來蟠龍島幫忙維係秩序。
老修士見伏皂君身姿飄逸，借「禦風六氣訣」離去，感歎道：
「伏家多俊秀，這少年的禦風身法頗為不俗。」
「老孫頭，這位可不是一般的伏家後輩。傳聞，他拿著純景劍呢！」
純景，四時純鈞，景風祥和。這是伏家九劍中昭示四時之風的劍。
「伏家九劍？」老修士感歎道，「那就怪不得了。」
隨著伏家牽頭陰、鮑、程三家組建東域巡水隊，伏家九劍中的清微劍、靈旋劍逐漸揚名東域。
清微劍主伏伯趙，修《清風玄德篇》，自身有本命靈樹玉蘭，玄胎圓滿修為，是同輩中修為最高，年紀最長者。
靈旋劍主伏向風，修《靈旋風華訣》，有鳳凰相伴。同輩中尚屬年輕俊秀。如今一百三十七歲便有築基七層的修為。未來何止結丹有望，甚至有望更進一步。
在二人領導下，伏家九劍的名聲越來越廣。
如今已有淨空劍主伏燭夜，陰冥劍主伏離珠，純景劍主伏皂君歸位。剩下的丹焰劍、玉雪劍已選定伏絲桐和伏弦桐姐妹。
距伏家設想中的九劍歸位，布「九風返天仙陣」已達成半數名額。
老修士見熟人前來，便一起順著花路走。
時不時，在其他花道上看到熟人，彼此搖搖招呼。
「自伏丹維前輩化嬰，東域屬實是安穩了。」
「誰說不是呢。如今東域修士在外走動，彼此互幫互助，正應伏前輩所謂的「俠道」啊。」
伏丹維成元嬰，伏龍劍道威能更勝。除非龍王親自出手，否則東域妖潮再難成患。
而伏家擅占卜，每當龍王暗中圖謀，培養「龍孫」時，都被伏瑞應先一步推算方位，派遣四大家族修士前去圍剿。
加上伏衡華為東域修士幾次講解《玉鼎丹術》，伏瑞應在風門島建立修真圖書館，種種舉措都極大加強東域修士的實力。
東域修士不缺天賦出眾之輩，隻是原本受妖潮和人心雙重打擊，難安心修行。
如今妖潮被四大家族合力鎮壓，韋家覆滅後東域風氣肅正，再無仙府內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修士們潛修一世，竟堪比原本的甲子之功。
焰姝跟在諸人身後，默默聽著他們的話，心中對伏家越發好奇。
可就在她登上蟠龍島的那一霎，忽然臉色煞白，死死望著山麓間的金色大殿。
「這是三德真力？」
蟠龍金殿匯雷電焰光，隱隱感受到一股道德昌隆之意。
「這就是大姐提及的道德靈韻吧？」
開道布德，隨著東域按照伏丹維的心意改變，人心歸正，俠道大昌，伏丹維冥冥之中受此道德之氣加持，氣運越發綿長。
「我雖在遺洲聽聞他的威名，但並未親自得見。如今一看——」
焰姝心忖：「比大姐治我蛛族秩序所凝聚的道德之氣，更勝一籌。」
道德之法，需立道定序。
在遺洲妖族，多掌握在地龍劫仙和諸妖族領袖手中。焰姝雖是七大蛛母之一，卻因地火金蛛的出身，對道德之氣涉獵不多。
但她清楚，三德之法息息相關。
有道德，聖德、功德亦不遠矣。
平妖潮，立俠道。東域修士潛心修道，心爽氣平，殺伐減緩。應天道運數，合人倫法理，自然為伏丹維積累外功，功德無量。
而眾生敬東俠為人，敬仰之情、崇拜之念匯聚海量念力，又升華為聖德之氣，進一步加深他的隆威。
如今伏瑞應雖早一步化嬰，可單純從修行進度看，已遠遠被伏丹維拋在後麵。
這蟠龍大殿匯聚三德氣數，便是伏衡華開道鼎法，傳地煞術，身聚道德之氣，來到大殿也不敢輕舉妄動。
焰姝有宗師修為，可站在蟠龍島上，竟被金殿氣息所攝，險些暴露妖氣。
她深呼吸，平緩心中驚懼，學著其他散修的模樣過去登記。
伏家有心大辦這次開島大宴，八方賓客隻要送來一份禮，都可以登島參加。
前頭，老修士攜孫兒送上一本古籍和一篇文章，便被伏家人放行。
焰姝看得奇怪，不禁向登記處的伏平道詢問。
伏平道笑道：「我家叔祖和姑祖母大慶，四方來往道友隻需向其中一人道賀，便可入島參宴。叔祖這裏有規矩，如果來人不願取靈玉、明珠等物，以古籍和故事也可充作賀禮。」
「古籍？故事？」
「書籍年歲五百載以上的古書，或者一二感人肺腑的故事，皆可。」
焰姝身上沒有修真者使用的明月珠。
她本打算拿自己的蛛絲火綢為賀禮，如今見有這種新奇方式，自然選擇拿自己看到過的人間情愛故事當賀禮。
「你這裏有紙筆嗎？」
伏平道從旁邊取來紙筆。
可見焰姝寫下一個言情故事的開頭，他頓時皺起眉頭。
「劉樹生和賈小姐……這故事我記得是《風月記》裏麵的？」
「道友知道？」
「何止我知道，叔祖更清楚。這本書的原稿就在琅環館呢。」
焰姝眼睛頓時亮了。
原稿？
她急忙問：「是陳大家的親筆手稿？」
「自然。」
伏平道在伏衡華那裏，看到過許多的原始筆稿。
焰姝心思浮動：「我可以借閱嗎？」
「不是功法，應該沒問題。道友，你這故事——」
焰姝本打算再寫幾個自己看到過的故事，但伏平道僅看一個開頭，便道：「你這些，我都看過。你還是寫一寫自己親身經曆的故事吧？」
親身經曆？
焰姝茫然。
自己就是一隻蜘蛛，哪有什麽故事經曆？
寫自己出生後，被地龍一族飼養的周期日記？這有人喜歡看嗎？
前幾年，自己幻化人身走動，倒也和幾位修士打交道。他們還想坑騙自己，最後被自己給吃了。
這經曆，能寫嗎？
焰姝陷入沉思。
後麵修士等得不耐，紛紛開口催促。
伏平道和焰姝聊得愉快，索性道：「道友先進去吧，這份賀禮我幫你出。」
焰姝連連搖頭，取出自己本來準備的火綢。
那是她以本命蛛絲紡織而成，是煉製靈器法衣的材料。
「咦？」
不遠處一位路過的伏家族人突然停下，仔細往這邊看。
「七襄？怎麽了？」
伏玄戈和伏星旗停下腳步。
「地火綢？」伏七襄喃喃自語，隨後對兩位堂兄道：「我看到有一位女修送來製作靈器的材料，有些好奇。算了，我們先進去。」
看到焰姝準備的禮物，伏平道神情驚訝，趕緊給她記下。
「道友——你……你拿這麵銀牌，往中庭去。跟著左邊那幾個修士去。對，就那幾位。」
伏家廣開門路，宴請八方賓客不假。但這其中的坐次排位，當然有門道。送來價值萬金的貴重禮物，總不好讓人坐在門口喝冷水、吃鮮果吧？
因此伏平道等伏家人親自出來接待，就是為根據禮物和來人身份，將人送去八個截然不同的會場。
焰姝去的中庭會場，是為散修準備的三座會場之一。
而伏七襄等人則是往伏衡華、伏桐君同輩嫡係的會場。
三人到場時，伏絲桐和伏弦桐正跟薑小黎說話，詢問金方水域的風土人情。
這處會場占地不大，是借用丹龍園的地方。在姹紫嫣紅的花海中央設一小庭，座位不足二十。
伏七襄三人到來，二女連忙起身招呼。
伏玄戈看看左右：「怎麽就你們？其他人呢？那兩位壽主呢？」
「衡華兄長在大殿拜見祖父。」
伏絲桐麵對白榆堂的堂哥，難得擺出一份斯文模樣，看得伏星旗、伏七襄頻頻撇嘴。
大家打小一起長大，你們姐妹倆什麽脾氣，我們不清楚？
但伏玄戈年紀長，與伏向風仿佛，身上星煞也重，伏絲桐自不敢在他麵前胡亂放縱。
伏玄戈頷首，不做多問，直接走上自己的位置
。
正巧，他看到對麵的薑小黎。
薑小黎好奇打量著他，歪頭觀察。
「這小兄弟是哪家的？怎麽來我們這邊？」
「是玄星兄長帶來的，玄微派人士，與衡華兄長相親。二位兄長擔心他一個人在外麵出事，便安排在這裏。」
「那怎麽坐女眷席位？應該往我們這邊坐。」
「衡華兄長囑咐，他年紀小，不許飲酒。所以，不讓他過去湊熱鬧。讓我們姐妹看著些。」
「男子漢喝點酒怎麽了？」
伏玄戈哂然一笑，對薑小黎招手。
「來來，你坐這邊來，我讓你嚐嚐酒。」
薑小黎早就有意，隻是被伏衡華拘著，如今有人開口，他樂得起身蹦過來。
伏絲桐見狀，連忙分說勸阻。
伏玄戈哈哈一笑，豪氣道：「無妨，稍後衡華問起，我跟他分說。」
二女無言以對。
伏衡華對幾位兄長，向來給足顏麵。伏玄戈開口，伏衡華自然不會當麵駁斥。
伏玄戈拿酒杯小倒一點，讓薑小黎慢慢品嚐。隨後想起一事，對伏星旗道：
「傅玄星……那小子我見過幾麵，他的酒量不錯，待會兒可以鬥幾缸。」
二女更加無言。
伏星旗皺眉道：「哥，稍後注意些。衡華的大宴，他又不能飲酒，你們瞎折騰，別鬧出事情來。」
「他不能喝，但桐君可以。那丫頭的酒量——嘖嘖——那可是海量。」
「家裏人聚會，又不是在外頭。你何必非要拉著一群人喝酒呢？」
這時，穿著芒鞋素袍的男子飄然而來。
見來人，伏玄戈咧嘴笑了：「怎麽？心疼你妹妹了？那你稍後代她喝吧。」
……
蟠龍金殿，伏衡華站在殿外仔細打量。
人逢喜事，今日伏衡華戴玉山冠，穿紅袍，補天衣化作一係太極八卦鶴氅披在身上，更顯英武俊朗。
「祖父於東域立道，我本以為不涉及境界演化、功法大道，道德之氣比我而言，應略遜一些。沒想到，竟比我更勝。」
伏衡華的道，如今隻是一個開始，且僅涉及修真者，隻有幾千人受其影響，煉成地煞神通。
可東俠立「仙俠之道」，倡導修士體天心，行俠道。不僅是修真者，也對東域芸芸凡人造成深遠影響。
幾十年下來，這份俠義精神雖不說深入人心，卻也影響當今的新生代。當他們成長，並從東域往其他地方走動，伏丹維的道也隨之傳播。
金門開啟，衡華入內拜見。
「孫兒前來請安。」
伏丹維亦著紅袍，上麵以金絲繡著鳳凰圖案。
「起來吧。」
伏丹維坐在榻上，看著神采飛揚的孫兒。
畢竟是大喜日，伏丹維也不說那些喪氣話，按照對其他孫兒的規矩，對伏衡華好一番勉勵。
末了，命鄧蘭送上自己準備的禮物。
伏衡華剛要去接，又聽老人家囑咐道：「百歲之禮，意味著從此以後，你獨當一麵，是真正的成年人了，可正式以柏皇堂的身份外出行道。」
「孫兒省得。」
「在外行事，莫要妄為，不可辱沒門庭。」
「是。」
「切記，在外謹慎行事，不可妄自尊大。」
「記下了。」
見老爺子還要重複，鄧蘭趕緊把禮物遞過去。
伏衡華雙手接過禮物，倒退著挪出大殿，方轉身快步離開。
「果然是這卷雲宮
圖！」
查看禮物後，伏衡華頓時大喜。
此圖材質和雲軸相類，亦是雲霧之精所凝。上有風雨雷神，天女神將。
與前番自己從老爺子寶庫所得的《千秋奏樂圖》相似，卻更為高等。這圖本身就是一件靈器，是伏丹維在某座古仙府所得。
上有天女千位，神將八百，既可奏樂起舞，也可布殺伐戰陣。
這圖對伏衡華最大的用處，是融入雲軸。將風雨雲雷之道融入「星圖」，徹底完成萬神圖的「天部」。
而且，連描繪天女、神將的功夫都省卻，直接煉成「天宮圖」。這卷靈圖，伏衡華惦記許久了。
衡華收起卷軸，與門口等候的恒壽匯合。
「嘯魚還沒過來？算了，給她傳訊，讓她直接去會場吧。」
今天一大早，伏衡華從琅環館出來，蟠龍島所屬各路島主、嶼主便紛紛前來道賀。
這時，就看出伏家下屬對伏衡華、伏桐君二人的態度了。
比起伏桐君這個沒有伏家專屬天賦的修士，還是伏衡華這位把持琅環館的演法師，更得眾人尊敬。
因為他們往日求不到伏桐君，但自家後輩送來蟠龍島修行，免不了和伏衡華打交道。
再者，伏衡華曾代祖父打理蟠龍島。雖隻有短短二十載，但在蟠龍島產業下屬這裏，他是蟠龍島的主人之一。伏桐君呢？那隻是老太爺的一個孫女。莫說老太爺還有好幾個孫女，單從孫女們的待遇上，也越不過前麵的伏瑤軫。
那可是長孫女，且具備靈視天賦，還是劫仙的入室弟子。在整個伏家，地位都極其超然。
為此，伏衡華今早又額外收了一堆禮物，讓嘯魚在琅環館清點整理。
「我已跟她說了。她說已經整頓好，剛把館門鎖上，正去丹龍園呢。」
衡華緩緩點頭，兩人前後往丹龍園走。
路上，趕巧又碰到一位修士帶著兩個仆從。
那三人遠遠看到伏衡華，為首的年輕人直接招手。
衡華眉頭一皺，停下來等候。
向征過來恭賀誕辰，伏衡華好言謝過。
「向大哥過來，不僅為我慶賀，也是來拜見老爺子的？」
向征的父親是伏丹維早年教導的一位弟子。
當年已修成玄胎圓滿，可惜在妖潮中慘死，隻剩下向征一個獨子。老爺子對這個徒孫頗為看重。前些年，一直讓他在外修行。直到這幾年，蟠龍島上的孫輩一個個都不在，老爺子膝下寂寞，便又想起這個徒孫，把他召到島上查看劍術。
據伏衡華所知，如今蟠龍水區的道兵布防，就是向征負責。
「我看護水區道兵，哪能隨便去大殿？這次是你生日，我的賀禮今天剛送到，就趕緊送過來。」
向征送上一缽，裏麵是一汪充斥星華的銀色液體。
「聽聞你煉製星圖，我從白瑲特意訂了這份顏料。」
行吧，還是張如意親自煉製的。
伏衡華頗為無語，但還是好言謝過向征美意。
向征負責水防，很快又離開蟠龍島。
伏衡華吩咐恒壽：「記下來，回頭準備回禮。」
恒壽：「功法？」
「老爺子對那幾個徒弟一個個看重的很，愛屋及烏，豈能薄待這些徒孫？他的功法，肯定要我親自推演，哪裏能做人情？我記得，前番劍仙洲不是送來一些劍丸？回頭挑幾枚。你親自采練北鬥七星菁英，給他煉製一套七星劍。」
伏衡華收禮物多，但回頭送禮也要送出去大半。
現如今，他已經開始記賬準備回禮。待時機到了，由恒壽派人送
出即可。
向征後，伏衡華二人又碰到幾個前來送禮的人。
恒壽仔細記下每一樁禮物和每一個送禮人。
衡華身邊唯嘯魚、恒壽兩個親信。
嘯魚負責內務，打理三人日常生活。而對外交集，向來是恒壽的活計。送多重的禮，寫什麽賀詞，全需恒壽自行斟酌。伏衡華記起來，便過目一遍。記不起來，便全權放權。
終於，兩人來到丹龍園。
伏邁遠拗不過伏玄戈，正跟他喝酒。
見五哥到來，衡華趕緊小跑過去。
「你竟從東海趕回來了？」
「你和桐君的大日子，豈能錯過？」
伏邁遠將禮物送給衡華，卻是一條扶桑枝。
「這是師尊在仙府養出來的靈根，蘊含太陽精華。一式兩份，桐君也是這東西，免得你們爭吵。」
衡華含笑讓恒壽收下，又命他拿出自己給伏邁遠的禮物。
「我們這次生辰，倒是怠慢了五哥，小弟在這裏先行賠罪。」
伏邁遠拿起酒杯，隨意喝了一口，笑道：「什麽怠慢不怠慢的，你百歲的生辰合該如此。前幾年，我不也過了這一遭？」
伏邁遠的生辰和衡華二人一樣，都是九月。隻是不逢整年，蟠龍島沒給伏邁遠準備宴會。
衡華這位壽星主入座，很快傅玄星和伏向風也聯袂趕到。
最後是伏桐君、伏瑤軫、孫雲桐、伏流徽諸女。
伏桐君今朝也是盛裝打扮，彩衣華冠，美豔絕倫。
待所有人到齊，大宴正式開始。
衡華率先起身，敲響桌上的小鍾。
噹——噹——
鍾聲悠揚回蕩全島，八處會場同時冒出金色霞光，宛如噴泉一般。
焰姝隱匿在散修中席，周圍俱是修行有成的築基修士，或豪奢大方的賓客。
她看到金色霞光形成一座大鏡，映出伏衡華和伏桐君的身影。
「這是在八處會場同時投影嗎？不，是七個？」
因為察覺蟠龍島有多位宗師，焰姝不敢隨意施展神識，便仔細觀覽自己周圍。
她這邊三處會場相連，分別在三處宮殿布局。
最裏麵的那一座，由伏永寶、伏常清接待，乃各路金丹散修。雖不認識伏衡華、伏桐君，卻因身份地位而備受尊重。
焰姝這邊的，由伏應穀夫婦接待。
再下麵一席，就是自己同行的老修士祖孫等，他們由伏義輔和孫元接待。
「接待散修這邊的，俱是伏家的核心人物。伏衡華的長輩，不知道其他五個會場，又是何人主持？」
蟠龍金殿，伏丹維與白河子、劉陽師等人同坐。薛開、葛留等長輩俱在此列。就連金方水域各派代表，也在此處。
白河子笑道：「你家這次的排場弄這麽大，這哪裏是給兩個孫兒慶生，分明是你家要開府呢？」
「是啊，你當初成宗師的元嬰大宴，都未必有這次隆重。」
「都是叔父的意思，要真正打出扶風仙宮的旗號。」
伏衡華說了一些場麵話，舉杯謝眾賓客來蟠龍島為自己賀禮。
他掃過諸會場，神識運轉之下，眾人皆覺他在注視自己，便紛紛舉杯回應。
「賀元道小子千壽長生。」
「恭賀老師誕辰之禮，往後得道長生，萬劫不磨。」
「祝道友萬福。」
各路修士紛紛舉杯共飲。
焰姝一杯酒水下肚，頓覺靈氣在體內湧散。
「這就是人間修士所謂的長生酒？真好喝。
」
焰姝對人世風情越發思慕，再度打量四周。她發現三處會場雖都有靈酒、美食，但明顯分出三六九等。
後末那一席，每位修士有靈酒兩壺，鮮果四盤，並菜肴六個。
而她們這邊，每人有鮮果八盤，菜肴十二，酒水不限。
而上麵那一席，除靈膳、靈果外，每人額外還有兩瓶靈丹。
「伏家夠奢華的，僅這場大宴的支出便不可小覷。」
焰姝聽聞不遠處，兩位修士在低聲私語。
「是啊，聽聞他家這次下了血本，似乎是為了對某些人示威。不過……咱們隻管看戲。」
伏衡華謝過賓客，隨後輪到伏桐君。
一如既往的排在後麵啊！
伏桐君掃視各會場。
眾人在飲盡第一杯後，紛紛開始重新倒滿。
而這個動作，也是她多年來受到的待遇。
每次伏衡華和賓客飲宴完畢，都需重新倒酒。伏桐君必須等所有人倒滿後，再開始自己的謝詞。
這個不滿，伏桐君記惱許久了。
可惜每次和伏衡華相爭，都會被對方打回來。
等待閑暇，伏桐君掃視其他幾個會場的賓客身份。
除散修三席外，老爺子和一眾長輩、延龍外的宗門代表領一席。白河子等人居左，其他門派代表居右。伏桐君甚至看到紫皇閣和玉聖閣的金丹修士為代表。顯然，他們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伏衡華的地煞術。
大長老接待延龍水域其他幾處地界的前輩。如祝家、楊家，元嬰宗師親臨。他們的目的，是為伏衡華的地煞術。因為他們登錄不上天玄道台，希望從本人處討要地煞術傳承。為這個目的，西方天門島上的宗師島主都難得露麵。還有風門島上的兩位宗師，也親臨此處討一杯酒水。唯有伏瑞應的身份，才足以接待。
這些賓客在左，伏家隸屬的部下、客卿居右。
伏北鬥領一席，接待東域陰、鮑、程三家修士。伏家族人居左，三家賓客在右。這些年過去，四家走得越發近了。其他三家也清楚，伏家這次如此宣示***，很大程度就是做給他們看。
連淩家都對伏家低頭，如今的伏家有資格取回扶風仙宮的那份遺產。
這次大宴後，伏丹維便要去做扶風仙宮的新任掌門。
沒錯，三家家主看得出來。伏丹維接待延龍外的宗門，而伏瑞應負責延龍本土修士。加上這次宴席是借蟠龍島兩個後輩的名義。
這無疑表明，伏家內部的權力交替。
伏家認為伏丹維才是目前名望最高，話語權最大的那一位。
最後兩席，除伏桐君二人所在的丹龍園外，便是他們親友所在的會場。
李南行、辛茂、馬洞仁、雲烈修士們俱在這個會場。而伏桐君也看到自己在元明的好些女友趕來捧場。
「我這些年在外交際廣闊。可他卻更能招惹，連各大宗門都被驚動，親自來賀他的生辰。」
伏桐君待所有人倒滿，亦舉杯答謝。
眾人又喝了一杯，然後便是伏衡華與伏桐君之間的相互道賀。
這也是伏家慣有的項目之一。
在宴會上彰顯兄妹友愛，交換賀禮。
焰姝聽到前麵那倆修士說話。
「這似乎是第十次了吧？自打十歲開始，伏家這對龍鳳胎便一直舉行這個儀式。」
「龍鳳胎？你從哪聽的消息？他倆才不是龍鳳胎哩！」
「不是？」
「當然不是。我聽聞，是伏老爺子兩個兒媳婦恰好在同一日出生。」
修士看看左右，低聲
對同伴道。
「我聽聞，這位孫女出身有些尷尬。據說，其母孕三年而未產，做了一些傷陰德的事。」
「傷陰德？」
「東俠一生光明磊落，但他到底是修真家族出身。這修真家族嘛，難免有一些內宅爭鬥。那婦人幹了一些陰私勾當，導致自己生不出兒子，三年難產，最後產下一個肉球。
「伏家大怒，東俠本欲清理門戶。恰逢那個孫子降生，島上赤霞彌漫。伴隨那一哭聲，肉球自動裂開，裏麵有一啼哭的女孩，和那個男孩遙遙呼應。」
「還有這種事？」
「這是伏家秘聞，你不要外傳。」
「明白，明白。」
焰姝收回目光，也看到旁邊幾位修士默默扭轉頭。
伏家的這個秘聞，聽一聽就算，不可外傳，不可外傳啊。不過沒成想，伏家那麽光鮮，竟也有這種糟心事？
眾人浮想聯翩，思索當年到底是什麽陰私勾當，導致一個孕婦遲遲生不下孩兒呢？
「有這層淵源，相信這兄妹二人的關係一定很好吧？」
「那肯定的。這樣的關係，又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兄妹，比同胞所生，也不差多少了。」
眾人注視下，伏衡華與伏桐君交換禮物，並當眾打開。
伏桐君給伏衡華的，是一石蓮花。花心存放一團靈土神泥。
「道友，你可看出這是何物？」
焰姝又看到那倆修士在說話。
「似乎是萬島土？我聽聞，伏家曾收集過這東西，想不到伏家這個孫兒也要煉製趕山鞭那類的寶物？」
伏衡華看到靈土神泥，頓時露出喜色。
「還是你知我心思。」
這些土融入息壤，可以吸收元明各島嶼的土質變化，從而演化各路島神，填充萬神圖體係。
「不止是元明，我把玄鈺水域的土一並幫你收集——東方妹子也幫忙了。」
「回頭，是該謝謝她。」
伏衡華隨後指著自己送她的禮物。
「這東西予你，應該有大用處。」
他送伏桐君的，也是一個石盆，內有一團熊熊不熄的火焰。
尋常人看不明白。但不遠處的會場上，幾位宗師和不少金丹大修士紛紛發出驚呼。
「火河龍炎？」
「快快熄滅，這玩意能拿出來嗎？」
「等等——這小子怎麽把這東西封印的？」
眾人為之震動。
那可是遺洲的火河龍炎，足以焚滅神州的火焰。如今竟溫順地燃燒在一個石盆裏，仿佛沒有半點危害。
「他的道法可以克製火河，莫非他研究出什麽了？」
紫皇閣代表鍾離子涵立刻對伏丹維道：「前輩，稍後我可否去拜見一番伏元道兄弟？」
「自然。」
火河龍炎，伏丹維都嚇了一跳，這小子胡亂搞什麽，怎麽弄出這玩意了？
伏桐君打量石盆內的不滅龍炎，謝過伏衡華的美意。
「這是我得意之作，好好保管，日後絕對用的上。」
自伏衡華研究神龍物性，明徹龍族細胞與原初生命的緣故，看待龍炎火河就別有不同了。
熊熊不熄的火焰，曆經千載而不滅。那火不就如植物一樣，在自我進行光合作用？通過吸收凡人在遺洲活動所產生的廢氣，轉而化為薪柴？
明白這一點，伏衡華根據其原理製作的，就是眼前這一朵「不滅龍炎」。
攻擊、殺敵，統統都是次要的。
其重要功用是產生熱量與能源。
落
在尋常修士手中無用，可在修真家族卻另有用處。
要知道，如今伏家已在延龍東域鋪開風車，構造通訊網絡。而不滅龍炎所代表的，是另一個不遜色風能的火能，或者說太陽能。
但如此前景對於伏家，著實利用不上。
因為他家主業就是風能。風的強大，會增進他們的道法。
伏家的理念，也是如風一般無所不在，流轉不息。
而伏家最完美的設想計劃：將環四海風帶納入自家統治，以風力推動天地萬氣的循環。
在這一前提下，龍炎計劃對他們的誘惑自然更低。
但伏桐君才智超絕，伏衡華認為，她用得上。
「這玩意，伏家不方便弄，但我可以。」
伏衡華盤算著開島立府，伏桐君自然也有這個念頭。而且她想得更遠，她根本不打算在延龍水域鼓搗。而是想要在老爺子的風氣觸及不到的其他水域，建設自己的王國。
同時，伏桐君也看到兄長和丹軒子前輩的晉升之路。
他們建設日府，大可以利用「衡華弟弟」的這個理念，在東海鋪開太陽領域。
「不過兄長和丹軒子前輩要如此推行，少不得和東海劍派起衝突。」
想到東海劍派和鬥劍，伏桐君心中有了計較。
隨後她將禮物收下，和諸多親友一起飲酒作樂。
……
「快些，你們動作麻利點！」
三艘樓船在水上疾行，並拖著一座十丈高的玉像。那玉像被紅綢層層裹著，看不到裏麵的容貌。
船頭，幾位修士焦急計算路線，催促水手往蟠龍島趕。
當他們進入蟠龍水域，與白河子聊天喝酒的伏丹維頓時神情一變。
他看了一眼遠處主席位上的伏衡華二人，暗中傳音鄧蘭。
「過去問問，看看這些小混賬在折騰什麽！」
吩咐後，他繼續應付好友們勸酒。
鄧蘭匆匆退到後麵，傳訊嘯魚。
嘯魚走到衡華身邊，小心問了一句。
伏衡華不明所以，拿神洛天書一算，臉色大變。
他暗運靈神，黃婆自天靈升起，以慧眼看向西南方向。
三艘樓船纏繞滾滾黑煙，極速衝開一處處花道。
此舉，惹得道兵紛紛吹起警號，引向征率領過去查看。
「五毒教？他們的人來此作甚？」
伏衡華心生疑惑，但因是自己大喜之日，他不願親自操心這些，便讓恒壽走一遭。
很快，恒壽趕回來，神情匆匆在他耳畔低語。
衡華麵色不對，見伏桐君喝得紅雲滿麵，沒好氣道：「你去給她說，讓她過去處置！」
屈指一彈，雲氣嫋嫋升騰，遮住伏桐君對其他會場的轉播光鏡。
恒壽也是跟伏桐君一起長大的，在她這邊向來有一份麵子。
她走過來，伏桐君笑嘻嘻舉杯，打算跟他喝。
聞著酒氣，恒壽頗為無奈，伸手攙扶著低聲道：「五毒教送來一座玉像，十丈高，據說是給蟠龍島壽星主的賀禮。」
五毒教？
伏桐君看到伏衡華不悅的神情，頓時清醒幾分。
「他們怎麽來了？」
「這要問你啊！」伏衡華黑著臉，眺望蟠龍水區那邊的對峙。
「向征大哥見那群人凶橫無禮，把他們攔在外頭。你去解決了，別讓他們隨便下毒。不然……」
向征到底是老頭子的徒孫，萬一受傷了，那可就麻煩了。
伏桐君連忙派遣蠱蟲過去。
此時，這番動靜也將不少賓客驚動，紛紛看向水上。
那群五毒教眾不知是誰出手，將紅布撤下，霞光衝霄而起，玉像婷婷立在水上。
「恭賀聖姑千壽！」
「願聖姑萬福永享，壽與天齊！」
伏桐君又羞又惱。
突然察覺伏衡華銳利的目光投向自己。
「你看什麽？」
「你故意的吧？」
今天，我一百歲生日。正式在各修真家族麵前亮相。按照以前的規矩，我今天之後就可以自己去外麵開島立府了。
伏衡華常年住在蟠龍島，早就盼望著有一天挪窩到隔壁的洛龜島。
不再是去隔壁閉關，而是將琅環館搬到隔壁，再不用擔心老爺子的神識關注。
這一天，伏衡華等了許多年。他對這一天也抱以極大的期盼與熱切。
誰在這一天找事，那就是跟他結仇，跟他這輩子過不去！
伏桐君自然清楚伏衡華的想法，雖然想要硬頂幾句，但話到嘴邊還是軟綿下來。
「他們弄這一出，我也不知道啊。我雖然幫張玉拿下五毒教，但並沒吩咐他們在這一天搞事。」
別看伏桐君很硬氣的殺到琅環館。
但她清楚伏衡華對這一日的看重。她敢在事前鬧，卻萬萬不敢在這一天胡鬧。
說到底，這也是自己的生日。自己幹嘛跟自己過不去？
「他們口口聲聲喊你聖姑，給你造勢，我不管。但你和五毒教走得近，是生怕老爺子不發火了？」
五毒教行事詭秘，本就不似正道。
當年張玉偷偷去韋家，便是打算借助韋家死絕的冤魂煉蠱。如今伏家宣揚威名，正要重振扶風仙宮名聲，伏桐君把五毒教眾拉來？
這不是降低伏家的檔次嗎？
落在兩閣代表眼裏，伏家豈非隻配跟五毒教這樣的人物廝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