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中。


    許廣陵一招一式地打著拳。


    打拳的過程,是對從陳老先生那裏學的百多套拳法的解析過程,是對自身武術體係的建立過程,更是對身體氣血的感應和探索過程。


    這三者中,最後一個,才是許廣陵的真正重心所在。


    打上那麽兩個小時左右,一般也到了晚上九點時分。


    此際,許廣陵便來到天池之底,那個老地方,躺在“床”上開始睡覺。


    許廣陵再沒有運行根本竅法,不再徒勞地想要打通中竅什麽的,他已經完全拋開了這事,而隻是似睡非睡,似練非練地,把伏羲訣運轉起。


    像一棵樹,既清醒著,又休憩著。


    似乎是休養生息,在等待著什麽,又好像隻是單純地休息,並沒有進一步的目的。


    這是夜裏。


    白天,許廣陵和老譚老林都不一樣地,以自己的路線“巡山”,一一探查著那些他現在早已熟悉的草木。


    草木的生長,比想象中慢,也比想象中快。


    具體說來,就像陶淵明那句話所說的,“勤學如春起之苗,不見其增,日有所長;輟學如磨刀之石,不見其損,日有所虧。”


    不見其增,日有所長。


    這便是草木的生長狀態。


    一日繼一日,草木的性狀改變很小,但如果是和一周之前的比起來,又讓人分外感覺到,變化真的是太大了。


    大得足以讓許廣陵從中感受到歲月的力量。


    這力量貫穿大樹,也貫穿小草。


    哪怕是一株巴掌大小草的一枚葉片中,你也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一天,一天,又一天,隨著時間的流逝,其形狀在改變,其脈絡在改變,其色澤在改變,其藥性也在改變……


    許廣陵再次拈了一枚蒲公英的葉子含在口中。


    一點點甜、一點點苦、一點點澀,還有許多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味道和感受,在舌頭間緩緩釋放出來,然後通過神農訣,其藥性一點點地呈現在許廣陵腦海中。


    這是許廣陵第三十七次品嚐蒲公英的葉子。


    從剛出土開始,到其一點點長大,到其開花。


    從清晨帶著露水,到上午被初陽褪去露水,到中午被微微薰蒸著,到傍晚沐浴在夕陽中,到晚上星月點燈露水漸滋。


    一個藥師的草藥實踐,就這般地緩緩展開。


    蒲公英隻是其中一例,或者說,一個剪影和縮影。


    春取葉花夏取莖,待到秋來采果根。許廣陵的這一次實踐,也是第一次實踐,會一直持續到這一年的秋冬時分,直待寒冬來臨,萬物歸藏,步入下一個輪回。


    於一個藥師而言,嗯,於一個立誌向著巔峰境界進發的藥師而言,這隻是基本功課,沒什麽好說。


    超絕的身手。


    天眼。


    神農訣。


    還有通過氣血對身體越來越細致入微的感受。


    這些,都是利器。


    一個“準大宗師”向著藥學大宗及整個的醫道大宗進發的利器。


    身懷這樣的利器,應該說,哪怕就是一頭豬,隻要假以時日,也照樣可以順順當當地步入大宗。


    在保護站,許廣陵開始部分地接過做飯的權利。


    老譚老林做的飯,他一樣可以吃得津津有味,而且是別有風味,隻不過,吃上那麽三五回還可以,一直吃,就沒必要了。——老譚做的飯,許廣陵評分二十分,老林做的飯,許廣陵評分十分。


    同樣的東西,同樣的工序,許廣陵做來,再怎麽做,也至少是七十分起步的。


    當然,條件實在簡陋,想達到八十分也難。


    不過,這七十來分相比十分二十分,那就真的隻有“天秀”這個詞才能形容了。


    無法詳盡描述老譚老林兩人第一次吃到許廣陵所做的飯時的場景,隻能說,那不是兩個人,而是兩頭饕餮在進食,真的,一大鍋的湯,被兩人喝得幾乎是滴水不剩,喝得肚子都明顯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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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許廣陵才發現,相比醫術,他的廚藝明顯更受青睞!


    許廣陵隻擔心一點,等他走了,他們還能吃下自己做的東西嗎?


    想必還是可以的,人的適應性終究很強。


    隻不過到時,嘿,那麽一個“由奢入儉”的過程,可不那麽好受。


    保護站外便是山林。


    許廣陵讓老譚從家裏帶了一把鐵鍬過來,在保護站院外的東側開始墾地,辟一個菜園。


    許廣陵沒有挖過地,但是老林是好手,其實老譚也不賴,經過他們的演示,許廣陵也很快就是一個好手了,而且以他的身手,幹起這活來,可比兩人要強得太多太多了。


    他們再次地被許廣陵秀得眼花。


    許廣陵讓他們兩人分別給帶了些種子或秧子回來,共計九種,番茄、蘿卜、茄子、空心菜、萵筍、菜花、大白菜、黃瓜、小蔥。


    都是常見的不能再常見的蔬果。


    “小許,好多東西在這裏可能種不活的。”老林道。


    如果和中原地區相比,長白山山區的春天,其實真正意義來說,是六七月份才到來,而他們這裏雖然說是山腳,但晝夜溫差也是很大的。


    老林以前是在別處但也是此地的某個伐木場工作,一幹就好多年的那種,當然那是好多年前了。


    他和那些工友們也試圖開個園子種點菜的,但好多菜都種不活,種得活的也長不好,長得還將就的,味道也很難吃,根本就不如市場上買的。


    林地就是林地。


    哪怕是被清出來的沒有樹的林地,也不適合種東西。


    更別說現在這裏是山上了。


    “我就是種來玩玩。”許廣陵道。


    老譚和老林兩人都信了。


    然後……


    “小許,小許!你快過來,這種子怎麽就發芽了?”早晨,老譚在站外扯著大嗓門地喊許廣陵。


    “怎麽,有什麽不對麽?”許廣陵慢條斯理地邁步過去。


    “太不對了!這是蘿卜吧?哪有第一天種下去第二天就發芽的?不行,我得去農種店找那個賣種子的算帳,他賣的這個種子有問題,很可能是隻長稞不長蘿卜的。”老林氣憤道。


    “老林,莫急,到晚上再看看。”許廣陵道。


    老林幾乎是一整天都在這個菜園邊晃蕩,結果,中午的時候,他發現空心菜也發芽了,傍晚的時候,他發現小蔥也發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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