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人一旦倒黴,那就像草帽一樣,一圈一圈,連綿不斷,不知何時方可結束。在山城方言中,稱之為“草帽黴”。


    這世上走運的人不多,倒黴的卻不少,薑一妙覺得自己是,古小石同樣如此。


    不過,在到達蘇黎世之後,薑一妙的黴運似乎結束了,古小石呢?


    下了飛機,走出通道,古小石眼前一亮。形形色色的人群川流不息,金發碧眼,黑咕隆咚,甚至來自亞洲的黃皮膚也不少;各式各樣的商品琳琅滿目,世界各地的著名品牌都能在這裏找到,當然少不了大大小小的免稅店,化妝品、香煙和酒類,還有胖子最愛的巧克力。說起巧克力,胖子情有獨鍾,古小石來之前就決定,暑假如果有機會回去,一定要給胖子帶些不同口味的巧克力,誰叫瑞士的巧克力全世界都出名呢?


    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度,一個陌生的城市,古小石不敢流連,他害怕迷失方向,耽誤行程。他想了個辦法,就是遠遠地跟著那個女孩兒,她雖然有點凶,但至少來自同一個地方,算是半個熟人,萬一有什麽突發情況,也好找她幫幫忙。她戴的那個大耳機上,有個大大的字母“b”,古小石認識這個牌子,胖子有一個,價格不便宜,胖子是買來幹什麽的,不好意思多說,不過用這玩意兒的,多半都是潮人,既然是潮人,想必應該見多識廣,至少英語不錯吧。


    那女孩兒走得很快,一路來到海關,古小石不敢靠得太近,隔著好幾個人,排隊等候出關檢查。那女孩兒隻有一個小背包,輪到過關時,她取下蛤蟆鏡,古小石發現那個值班的老外看著女孩兒發愣,估計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漂亮的女人。剛輪到古小石的時候,那女孩兒已經順利通過海關和安檢,消失在視線之外。


    過海關倒還輕鬆,古小石的簽證是那種很牛叉的類型,值班人員都很難碰到,在仔細地核對了簽證編號和護照上的頭像後,古小石來到安檢處,被要求將一大一小兩個包放進儀器裏掃描。隨身那個小包很快通過掃描,但是,當大背包進去後,卻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古小石嚇了一大跳,裏麵沒什麽啊,就幾件衣服和幾瓶香辣醬。安檢人員還是很負責的,重新將背包放進儀器,聲音依然傳出,他們在顯示器畫麵上討論了一番後,要求古小石打開背包,接受檢查。


    原來有問題的是那幾瓶香辣醬。香辣醬不屬於液體,實際上是可以入關的,但需要申報,就是在飛機上,空姐會在降落前,事先發一張報關卡,如果攜帶了上麵羅列出的物品,必須照實填寫,並在出關時遞交和接受審核。古小石根本就不知道,空姐發卡的時候,他正睡覺呢,從沒人告訴過他報關這事兒,再說了,他就算知道,也不會認為幾瓶香辣醬有什麽問題。歐盟在這些方麵監管十分嚴格,諸如飲料、水果、動植物等等,都必須接受嚴格檢查,獲準後方可入關。


    安檢人員將古小石請到一間辦公室,要求他解釋清楚這些是什麽。在神州,人人都知道香辣醬,可老外不清楚啊。古小石頓時就傻眼了,一般的單詞還知道,香辣醬用英文怎麽說,他真不曉得,支支吾吾斷斷續續說了好久,兩個安檢人員也不太明白。其實就算不知道香辣醬用英文怎麽說,以古小石的英語水平,也大可繞個圈子解釋明白,但他此時心中焦慮,第一次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語言不通,心態失衡,無法冷靜下來,故而難以發揮出平時水準的一半。古小石和安檢人員說了半天,也沒完全表述清楚,還是其中一個安檢人員想了個辦法,用對講機呼叫機場管理處,請求派遣一個會講中文的工作人員過來協助,可那個人卻有急事,需要等上一會兒。


    哎,這一等就是很久,幸好還是來了,幾句話就解釋清楚,安檢人員完全明白了這些是什麽。不過,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由於沒有報關,必須接受罰款,古小石甚至打算放棄這些香辣醬,但被告知,無論是丟棄還是繼續保留,都需要按照相關規定繳納罰金。古小石隻得認栽,繳就繳唄,還能怎樣?可當古小石拿到罰款單後,眼都直了,這幫老外真狠啊,四瓶香辣醬,居然每瓶要被罰款250歐元,共計1000歐。


    古小石覺得自己快哭了,人能倒黴成這樣,也殊為不易,身上總共就1000歐元,還有三百元人民幣,沒辦法,繳了罰金,快點走吧,時間都不知道被耽誤了多少,還趕得及嗎?


    古小石出了海關,找了一家換匯的商鋪,三百元人民幣隻兌換到40多瑞士法郎。他必須要換成外幣,待會搭乘快鐵去盧塞恩,需要用錢買票,而且,肚子又餓了,還想找個麥當勞之類的快餐店,對付一頓。


    出了機場,古小石發現太陽已經偏西,自己是當地時間4點到達的,此刻機場大廳的掛鍾,時間已經來到6點,太背了,就這樣,兩個小時被耽擱了,還吃個屁的東西,趕緊找火車站吧!古小石拿出學院寄給他的行程單,今天最後一班校車,是晚上八點準時從盧塞恩市區出發,老外的時間觀念相當強烈,說幾點就幾點,過時不候。


    似乎老天爺還想繼續捉弄捉弄古小石,一路跑著過來的,到了車站,售票員告訴他,這一班車次剛剛出發,早來五分鍾都能趕上,古小石欲哭無淚,隻得買了下一班的車票,沒辦法,每隔45分鍾一趟,繼續等吧。


    火車票用去20多瑞士法郎,古小石身上的錢所剩無幾,害怕再次錯過火車,不敢離開,今天隻好餓肚子了。


    在瑞士搭乘火車,完全可以說是一種享受,不僅車廂環境舒適,窗外景色怡人,速度還很快,不過古小石卻沒心情去欣賞那些,他隻求能在八點之前趕到,搭上學院的末班車。


    接近7點登上火車,到達盧塞恩已經快要8點,火車剛到站停下來,古小石背起大包就開跑,弄得那些老外們不明所以,還以為這是個罪犯之類的,在逃避追捕呢,正常人哪會跑得如此倉惶狼狽?


    可憐的古小石,一不小心走錯路,拿出行程單,向一個路人問詢後,這才找對方向,狂奔至奧古斯都學院接送處,哪裏還有人影?


    古小石不甘心,繼續在原地等待了很長時間,別說是校車,連個路人都沒碰到,隻好作罷,仰天長歎,今天還真是倒黴啊!明天最早的一班校車,要上午9點才到,身上就剩下20瑞士法郎,要怎麽渡過這一夜呢?


    盧塞恩是座小城,整個市區隻有不到10萬人口,這在神州是不敢想象的,10萬人口能叫“市”嗎?西方人和東方人不同,他們注重生活品質,瑞士更是如此,作為全世界人均收入最高的國家之一,這裏的人們追求的是一種安逸而舒適的生活。盧塞恩作為一座旅遊城市,沒有發達的工業,也不像蘇黎世那樣以金融業聞名,到這裏的遊客,大多是衝著湖光山色,寧靜祥和而來。


    古小石耷拉著腦袋,漫步在冷清的街道上,一到天黑,絕大多數的商鋪都已關閉,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家餐廳和小型便利店仍在營業,此時不是旅遊旺季,遊客不多,舉目望去,僅有些許路人,行色匆匆,似在歸家的路途之中。


    又走了一會兒,古小石腹中饑餓,身上就剩那麽一點錢,住旅館是不夠的,隨便找個地方躺一夜吧,聽說這個國家治安很好,幾乎可以做到夜不閉戶,想必不會出什麽狀況,當務之急,是解決晚飯問題。


    夜風吹過,古小石聽見一陣流水聲,不知不覺中,來到一條河邊。河上有一座木橋,從岸邊延伸出去,大約在不到河麵一半的地方,形成一個轉折,直通對岸。於橋的中央,矗立著一座八角形的尖頂水塔,水塔和擺滿鮮花的木橋一立一臥,構成一幅絕妙的美景。古小石站在河邊,河道兩側,有長長的木製座椅,應該是供遊人休息的,今天晚上就在這裏吧,還好有舉目有美景,仰頭有星空,不至於那麽無聊。


    不遠處有家便利店,古小石過去買了幾個麵包,一袋餅幹和一大瓶可樂,剛一出門,覺得不夠,明天早晨還有一頓呢,於是又買了一點東西,身上僅有的錢被花得七七八八,要是明天不能趕到學院,是不是就要沿街乞討了?


    古小石找了個好位置,麵向那座木橋,幾米開外有一盞路燈,不至於摸黑,拿出麵包啃起來,或是啃得太猛,一不小心噎著了,急忙打開可樂,狂灌一口,這才稍微好點。


    吃完東西,古小石把剩餘的食物和飲料裝入紙袋,放在長椅另一頭,雙手從後抱著腦袋,抬頭仰望,隻見夜空無雲,有繁星點點,淩晨還在家鄉,此時已至異國,不由想起母親和妹妹,想起胖子和趙初晴,他們都好吧?胖子和趙初晴在美國情況怎樣?妹妹起來見不到哥哥,會不會想念呢?


    於恍恍惚惚之中,古小石又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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