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兄可借宿過金華寺？”</p>
“我住過，去年小生赴考，便借宿金華寺。”</p>
“寺中有僧人嗎？”</p>
“有，那廟裏僧人十分懶性，不掃地也不除草，沒個主持僧……”</p>
“白日僧人都在外化緣，日落方回廟。”</p>
“劉兄你看，那便是金華寺。”</p>
……</p>
日入，暮霞掛在西方。</p>
碼頭東十裏外，劉彥騎著毛驢，跟隨馬、寧六生員沿官道而行。</p>
眼望前方北邊，可見一座寺廟金瓦閃爍，那處便是金華蘭若寺。</p>
劉彥縱目，神有所思，想的是《聊齋》中【小倩】一篇典故，具體內容他記不清了，隻知曉大概故事情節。</p>
不多時，眾人說話來到廟外。</p>
見門前雜草蔥鬱，青草從石階生出，廟門半開著，匾額褪色，上書【蘭若】二字。</p>
寧秀才、馬玉六人輕裝先進廟，劉彥主仆牽驢、馬隨其後。</p>
進到大院，迎麵見佛堂。</p>
堂內昏暗，佛像年久失修，金身不複從前，香火供桌滿是灰塵。</p>
左右各有兩尊天王像，身上遍布蛛網，灰頭土臉，瞪著眼珠。</p>
看此景象，劉彥大概知道這座寺已成半荒廢的野廟，立身佛像前環視，轉問寧生：“僧人住在何處？”</p>
寧秀才道：“僧人都住東院僧舍，那邊有菩薩殿，殿後有一所荷花園，頗為清幽，禪房不少，我等可住那處。”</p>
劉彥跟著他們去東院，見南邊三間僧舍上鎖，正東菩薩殿內有觀音像，比正院佛堂幹淨。</p>
劉平稀奇道：“這群和尚好不分大小。不敬正院佛陀，隻敬偏院菩薩，不知修的什麽佛法。”</p>
阿九笑說：“世上佛法眾多，各有各的修持。”</p>
兩人說話時，劉彥出菩薩殿看向北邊。</p>
北邊有個園門，兩邊院牆處栽種著青竹，竹枝高過牆頭，裏麵似有話音傳出。</p>
寧秀才道：“僧人還沒回來，不如我等自去尋間禪房解裝。”</p>
劉彥點頭，領劉平、阿九與他們進北園。</p>
園內有六間禪房，中間一個大水池，約三丈見方，長滿蓮葉，幾隻青蛙蹲在上麵，一朵朵荷花半開。</p>
晚陽斜照，別有一番景致。</p>
蓮池對麵乃羅漢堂，是僧人參禪打坐的地方。</p>
兩扇堂門敞開，門前台階幾個讀書人談笑風生，還有三兩個隨從書童。</p>
馬玉、寧秀才等人迎上見禮，問過後得知‘他們也是參加俯學考試的生員’。</p>
一人說：“城中客棧已經住滿人，我等不得已來廟中借宿。”</p>
後問他們：“寺廟僧人回來了嗎？”</p>
馬玉道：“我等來時僧舍房門上鎖，未見僧人回來，便先來此尋住處。那幾間禪房可有仁兄住？”</p>
一方巾書生說：“有三間空著，諸兄可去看看。”</p>
說話，他見六人身後有一位白衣士，在池塘邊觀賞荷花，好奇問：“那位仁兄也來赴考？”</p>
劉彥耳聞，轉顧笑道：“我非本府生員，今日乘船與六兄巧遇，隻借宿一宿。西邊有人居住嗎？”</p>
方巾書生見其氣貌灑然，心生好感，回說：“我等剛去過，沒見有人。”</p>
劉彥抬手一禮，便不與他們多敘，讓劉平在此處選禪房解裝。</p>
他帶著阿九去寺廟西邊遊賞。</p>
這所寺廟坐北朝南，正殿佛堂居中，其他左東右西、上北下南四院環繞相通。</p>
劉彥持折扇與阿九從荷花園西門出，穿過正殿後的竹園，走入寺廟西北石園。</p>
此園門上有【般若】二字，內套一所獨院，矮牆石窗環繞小院，院裏栽種青竹，有三間殿房，像是主持方丈居所。</p>
園門正對前院南門，也上著鎖，但看銅色像是新鎖。</p>
劉彥眼目透過鏤空的牆窗窺視，可見殿門和房門虛掩著，有澹澹的香火飄出。</p>
阿九在旁鬼眸探看，隱隱感應幾團陰氣在殿內，對公子傳音：“好像有鬼住在院內。”</p>
劉彥聽了不言，轉折扇走入南園。</p>
主仆走不久，小院殿房出來幾道虛影。</p>
晚陽斜照下顯出身影，乃一老嫗、一婦人及四個小娘子。</p>
婦人約四十歲，一身錦繡綠玉，似達官貴婦。</p>
老嫗弓腰駝背，滿頭銀發，手持龍頭拐，身著棗紅衣，頭戴銀梳發飾，一支銀簪垂明珠。</p>
四個小娘子各都妍姿出彩，有兩個丫鬟貌，另兩個似小姐。</p>
婦人盯看院牆說：“五月十五府學考試，這兩日來了不少生員，姥姥有口福享了。”</p>
</p>
老嫗笑嗬嗬點頭，後道：“方才那人不可得罪，姑娘們切記莫去犯他！”</p>
眾娘子麵麵相覷，不太明白姥姥之言。</p>
婦人問：“姥姥說的，可是牆外窺看的書生？他有何不可得罪的？妾身沒看出來。”</p>
老嫗眼目聚神道：“你等沒瞧出其身有正氣，說不準是個孟學真儒哩。”</p>
婦人笑了笑，不以為然道：“有些人外表正直，內裏貪財好色。剛才我等在殿內，他在院外麵。”</p>
“隔離著兩重牆，姥姥如何就看出此人有正氣？”</p>
“怕不是兩眼昏花啦。”</p>
老嫗嗬嗬而笑說：“罷了，你不信可前去一試。若能使其就範，便賞你受用一番，快活快活。”</p>
婦人道：“卻不知他容貌如何。”</p>
“奴家可是挑嘴之人，若長得俊俏，我便複還青春，與他風流一場。若不好看，那還是留作姥姥的口食。”</p>
“小秋，蓉兒，今夜就你倆過去試探。”</p>
兩位小娘子正要領喏，老嫗阻攔道：“她二人容貌是有，但卻差了一些。還是讓小倩去，她快來了。”</p>
婦人聽到‘小倩’二字，有些不快說：“那丫頭難以相處，非要哄著才肯幹。”</p>
正說著，一股陰風過院中。</p>
有女子隨風顯現，麵容清冷，香腮冰潔，雲鬢浸漆，妍姿渾然天成，大約十七八歲。</p>
她欠身一禮叫聲‘姥姥’，卻不與婦人行禮。</p>
老嫗笑著說：“小倩來得正好，我倆正說你哩。”</p>
女子小倩分看婦人問：“姥姥說我什麽？我聽人說‘好話不背人，背人沒好話’。怕是有人又說我不是了。”</p>
婦人心知後話對她說的，麵色不悅道：“是你把人往懷處想，你可問問姥姥，有誰敢說你不是？”</p>
老嫗抬手打斷說：“沒有人說小倩不是。剛才你來時，可見一位白衣書生？”</p>
女子小倩回話：“我從後廟過來，沒見姥姥所言之人。可是姥姥選定之人？”</p>
老嫗道：“非我所選，是她選的。”</p>
“我說此人有正氣，不要輕易犯他。她說我老眼昏花，欲派個娘子去試試。”</p>
“我說非你莫屬。”</p>
小倩聽了幾分好奇，心思道：“連老妖怪都不敢冒犯的書生，莫非奇人異士？”</p>
……</p>
“我住過，去年小生赴考，便借宿金華寺。”</p>
“寺中有僧人嗎？”</p>
“有，那廟裏僧人十分懶性，不掃地也不除草，沒個主持僧……”</p>
“白日僧人都在外化緣，日落方回廟。”</p>
“劉兄你看，那便是金華寺。”</p>
……</p>
日入，暮霞掛在西方。</p>
碼頭東十裏外，劉彥騎著毛驢，跟隨馬、寧六生員沿官道而行。</p>
眼望前方北邊，可見一座寺廟金瓦閃爍，那處便是金華蘭若寺。</p>
劉彥縱目，神有所思，想的是《聊齋》中【小倩】一篇典故，具體內容他記不清了，隻知曉大概故事情節。</p>
不多時，眾人說話來到廟外。</p>
見門前雜草蔥鬱，青草從石階生出，廟門半開著，匾額褪色，上書【蘭若】二字。</p>
寧秀才、馬玉六人輕裝先進廟，劉彥主仆牽驢、馬隨其後。</p>
進到大院，迎麵見佛堂。</p>
堂內昏暗，佛像年久失修，金身不複從前，香火供桌滿是灰塵。</p>
左右各有兩尊天王像，身上遍布蛛網，灰頭土臉，瞪著眼珠。</p>
看此景象，劉彥大概知道這座寺已成半荒廢的野廟，立身佛像前環視，轉問寧生：“僧人住在何處？”</p>
寧秀才道：“僧人都住東院僧舍，那邊有菩薩殿，殿後有一所荷花園，頗為清幽，禪房不少，我等可住那處。”</p>
劉彥跟著他們去東院，見南邊三間僧舍上鎖，正東菩薩殿內有觀音像，比正院佛堂幹淨。</p>
劉平稀奇道：“這群和尚好不分大小。不敬正院佛陀，隻敬偏院菩薩，不知修的什麽佛法。”</p>
阿九笑說：“世上佛法眾多，各有各的修持。”</p>
兩人說話時，劉彥出菩薩殿看向北邊。</p>
北邊有個園門，兩邊院牆處栽種著青竹，竹枝高過牆頭，裏麵似有話音傳出。</p>
寧秀才道：“僧人還沒回來，不如我等自去尋間禪房解裝。”</p>
劉彥點頭，領劉平、阿九與他們進北園。</p>
園內有六間禪房，中間一個大水池，約三丈見方，長滿蓮葉，幾隻青蛙蹲在上麵，一朵朵荷花半開。</p>
晚陽斜照，別有一番景致。</p>
蓮池對麵乃羅漢堂，是僧人參禪打坐的地方。</p>
兩扇堂門敞開，門前台階幾個讀書人談笑風生，還有三兩個隨從書童。</p>
馬玉、寧秀才等人迎上見禮，問過後得知‘他們也是參加俯學考試的生員’。</p>
一人說：“城中客棧已經住滿人，我等不得已來廟中借宿。”</p>
後問他們：“寺廟僧人回來了嗎？”</p>
馬玉道：“我等來時僧舍房門上鎖，未見僧人回來，便先來此尋住處。那幾間禪房可有仁兄住？”</p>
一方巾書生說：“有三間空著，諸兄可去看看。”</p>
說話，他見六人身後有一位白衣士，在池塘邊觀賞荷花，好奇問：“那位仁兄也來赴考？”</p>
劉彥耳聞，轉顧笑道：“我非本府生員，今日乘船與六兄巧遇，隻借宿一宿。西邊有人居住嗎？”</p>
方巾書生見其氣貌灑然，心生好感，回說：“我等剛去過，沒見有人。”</p>
劉彥抬手一禮，便不與他們多敘，讓劉平在此處選禪房解裝。</p>
他帶著阿九去寺廟西邊遊賞。</p>
這所寺廟坐北朝南，正殿佛堂居中，其他左東右西、上北下南四院環繞相通。</p>
劉彥持折扇與阿九從荷花園西門出，穿過正殿後的竹園，走入寺廟西北石園。</p>
此園門上有【般若】二字，內套一所獨院，矮牆石窗環繞小院，院裏栽種青竹，有三間殿房，像是主持方丈居所。</p>
園門正對前院南門，也上著鎖，但看銅色像是新鎖。</p>
劉彥眼目透過鏤空的牆窗窺視，可見殿門和房門虛掩著，有澹澹的香火飄出。</p>
阿九在旁鬼眸探看，隱隱感應幾團陰氣在殿內，對公子傳音：“好像有鬼住在院內。”</p>
劉彥聽了不言，轉折扇走入南園。</p>
主仆走不久，小院殿房出來幾道虛影。</p>
晚陽斜照下顯出身影，乃一老嫗、一婦人及四個小娘子。</p>
婦人約四十歲，一身錦繡綠玉，似達官貴婦。</p>
老嫗弓腰駝背，滿頭銀發，手持龍頭拐，身著棗紅衣，頭戴銀梳發飾，一支銀簪垂明珠。</p>
四個小娘子各都妍姿出彩，有兩個丫鬟貌，另兩個似小姐。</p>
婦人盯看院牆說：“五月十五府學考試，這兩日來了不少生員，姥姥有口福享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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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笑嗬嗬點頭，後道：“方才那人不可得罪，姑娘們切記莫去犯他！”</p>
眾娘子麵麵相覷，不太明白姥姥之言。</p>
婦人問：“姥姥說的，可是牆外窺看的書生？他有何不可得罪的？妾身沒看出來。”</p>
老嫗眼目聚神道：“你等沒瞧出其身有正氣，說不準是個孟學真儒哩。”</p>
婦人笑了笑，不以為然道：“有些人外表正直，內裏貪財好色。剛才我等在殿內，他在院外麵。”</p>
“隔離著兩重牆，姥姥如何就看出此人有正氣？”</p>
“怕不是兩眼昏花啦。”</p>
老嫗嗬嗬而笑說：“罷了，你不信可前去一試。若能使其就範，便賞你受用一番，快活快活。”</p>
婦人道：“卻不知他容貌如何。”</p>
“奴家可是挑嘴之人，若長得俊俏，我便複還青春，與他風流一場。若不好看，那還是留作姥姥的口食。”</p>
“小秋，蓉兒，今夜就你倆過去試探。”</p>
兩位小娘子正要領喏，老嫗阻攔道：“她二人容貌是有，但卻差了一些。還是讓小倩去，她快來了。”</p>
婦人聽到‘小倩’二字，有些不快說：“那丫頭難以相處，非要哄著才肯幹。”</p>
正說著，一股陰風過院中。</p>
有女子隨風顯現，麵容清冷，香腮冰潔，雲鬢浸漆，妍姿渾然天成，大約十七八歲。</p>
她欠身一禮叫聲‘姥姥’，卻不與婦人行禮。</p>
老嫗笑著說：“小倩來得正好，我倆正說你哩。”</p>
女子小倩分看婦人問：“姥姥說我什麽？我聽人說‘好話不背人，背人沒好話’。怕是有人又說我不是了。”</p>
婦人心知後話對她說的，麵色不悅道：“是你把人往懷處想，你可問問姥姥，有誰敢說你不是？”</p>
老嫗抬手打斷說：“沒有人說小倩不是。剛才你來時，可見一位白衣書生？”</p>
女子小倩回話：“我從後廟過來，沒見姥姥所言之人。可是姥姥選定之人？”</p>
老嫗道：“非我所選，是她選的。”</p>
“我說此人有正氣，不要輕易犯他。她說我老眼昏花，欲派個娘子去試試。”</p>
“我說非你莫屬。”</p>
小倩聽了幾分好奇，心思道：“連老妖怪都不敢冒犯的書生，莫非奇人異士？”</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