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便有這說道:財帛動人心,銀子是白的,眼珠是黑的,這徐相公看了那千餘兩大錠銀子,又有許多貨物,怎不動心?暗中把我那苦命丈夫安排死了,假裝遭了強盜,以作掩飾,我與你都是婦道人家,一天到晚坐在家裏,哪裏知曉外邊的事情。”


    “據他說此事已經驚動了當地的官府,差人四處捉拿盜匪,難道我們就親眼看見的麽?自家的人死了,你這當主人的心中沒有一點悲苦,反而護著他人!”說完了,這皮氏就在這裏敲桌打凳,放聲大哭。


    耿氏聞言大怒道“我剛才聽了這個消息,心裏正好不耐煩,還沒把正經事情安排下去,反要受你這潑婦的氣!”耿氏說完之後,便奪過濮員外手中竹杖,朝那皮氏劈頭蓋腦打去,直打得那皮氏滿地打滾。


    濮員外此時卻上來拖住女兒,著力解勸了一番,耿氏方才住手。這皮氏挨了一頓打之後,一麵啼哭,一麵披散著頭發踉踉蹌蹌奔出廳外來。此時徐遙就坐在客廳門首,與那內堂入口也隻不過是一步之遙。


    這皮氏看到徐遙老神在在地坐在這裏,心裏就一股沒來由的憤懣,兜著胸脯便一頭撞來,然而這徐遙此時卻離了座位,讓這皮氏撲了個空,這皮氏撲空之後,徐遙沒撞到,險些自己跌上一交。


    見這皮氏撞了個空,徐遙麵帶微笑地上前去扶“皮夫人這還帶著身孕,何苦如此?”皮氏卻並不領徐遙的情,一把將徐遙的手甩開然後說道:“少來這裏給我假惺惺做好人,你這衣冠楚楚的偽君子,你且告訴我,你為何要謀財害命,殺我親夫?”


    徐遙聽皮氏罵了一句,也不生氣,麵上笑容反而更甚,皮氏看到了氣便不打一處來,又直接向徐遙撞來,徐遙又是輕輕避過,那皮氏沒個著力處,一個不穩,大叫一聲,便往下倒去。


    聽到這皮氏的淒厲叫喊,裏麵頓時跑出幾個婦女前來攙扶,隻見那皮氏唇青麵紫,暈倒在地,氣息漸漸微弱起來。那濮員外見勢頭不好,慌忙將徐遙扯出門外,丟個了眼色,讓徐遙自己先溜了。


    過了一會兒,皮氏漸漸蘇醒,一眾婦人便將其扶進臥房睡了,但才剛剛將這皮氏扶起來,便見地上有一灘淋漓鮮血。原來這婦人已有四個月身孕,摔了這一下,竟然已經小產。


    當夜,耿氏因這皮氏小產一事慌做一團,密請濮員外來商議了幾次,人命關天之下,也沒有


    其他辦法,隻得派人到皮氏親兄家通知了此事。


    皮蘭芳的兄長叫做皮三強,家裏祖上三代都是破落戶,所以皮蘭芳當初才在耿家賣身為奴。這皮三強聞此凶報,乘夜而來,徑直入了妹子房裏,竟然隻見得一具屍身,一麵啼哭,一麵詢問妹子死因。


    一眾丫鬟婦人,都是主母叮囑過的,隻說徐相公從蘇州城裏回來,訴說被盜、兔兒身死一事,嫂子聽了,一時顛狂大哭,以致小產血崩而死。皮三強聽完之後,隻能怨自己妹子命苦,沒其他話說。


    鬧哄哄直到天亮,耿氏秤了些銀兩,就叫他去買辦棺木衣衾,打點皮蘭芳後事,皮三強拿了銀子,吃了些酒飯,自去備辦去了。


    沒想到耿家隔壁有一光棍,姓金名為六福,年紀三十多歲,生得白淨可人,這皮氏見他生得俊俏,平日裏常去撩撥他,兩下眉來眼去,就有了那麽些意思,隻是耿家家風嚴謹,無隙可乘,這才沒能真正搞到一起。


    隻是這金六福平日的營生,乃是在城內販菜,因為與廚娘皮蘭芳有這重關係在,這金六福平時來往耿家的時候也是頗多。


    大概在半月前,本地豪強宋廣的管家找到了金六福,讓這金六福替其在耿家盯梢,看那徐遙何時回到耿家。


    這宋家在上庸城裏乃是一等一的豪強,對金六福這等爛泥裏的人物,平時是連看一眼的功夫都欠奉,現在這宋閥裏麵的大人物有事情吩咐自己,這金六福自然是大喜過望,恨不得就此緊緊抱住這條大腿了。


    所以在濮員外與徐遙來了耿家之後,早就已經對此留心的金六福也尋了個由頭,溜進了耿家。之前皮氏鬧騰起來的時候聲勢不小,所以這金六福對在廳堂之內發生的事情,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徐遙離了耿家之後,金六福慌慌張張地也出了大門口,直接往宋家那裏去了,隔了一天之後,金六福便又不動聲色地回到了自己家中,分明已經是得了宋廣的吩咐。


    因為其與皮三強本來就認識,在得了宋廣吩咐之後,便熬著瞌睡,在耿家大門角落去等候。自夜至曉,還不見動靜,正是有些熬不住的時候,隻見那皮三強急忙忙從耿家出來,往對巷走去,金六福從後尾隨上去,穿過了三五條巷子,行到一偏僻處,金六福便開口叫道。


    “皮大哥,你要往哪裏去?”皮三


    強收住腳,回頭看時,認得是小金,答應了一聲“這不是小六哥麽,我們也是許久未見了。”六福進前一步,將手搭在皮三強肩上,笑著說道:“皮大哥從那耿家出來,怕是得了好些銀子吧?這發了財也不帶兄弟吃一杯酒?”


    皮三強聞言笑道“你這潑才,又來跟我扯淡,我在這耿家有什麽財發?”金六福指著皮三強的懷裏的銀子道“這裏不就是飛來的橫財麽?”


    皮三強接過話頭“我這是真正的命苦,這等橫財還是你來發吧!你知道我是什麽光景,在這城裏又沒個營生,隻是仗著在耿家做仆人的妹子妹夫掏些油水出來,如今家門不幸,他夫妻兩個雙雙死了,叫我後麵的生計指望著誰哩?”


    “這懷中是耿大娘子給我妹子辦後事的銀兩,隻能買辦些棺木衣衾,真正是我皮門不幸,賢弟不去沽一壺請我解悶,反講這些話來奚落我”


    金六福笑道“嘿嘿,我說老哥在耿家發財,那老哥就是要在耿家發財,令妹升天,是老哥一碗福氣飯,大錠的銀子請老哥自己享受,把那些零星散碎給兄弟我,也管幾十場醉飽。”


    皮三強說道:“這話從何說起,教人摸不著頭腦!”金六福冷笑了一聲,轉過身來自言自語道“寧可私鹽重犯,莫惹人命幹連,嘿嘿,老哥自己都不操心,我這個外人操什麽心呢?”說完之後便對著皮三強一拱手“老哥請了”


    這金六福低下頭顱,作勢欲走。皮三強心裏頓時便生出了猜疑“這廝言語蹺蹊,莫非我妹子死得不明不白?不如把他攔了回來,問個明白。”當下急急忙忙趕上,將金六福衣襟扯住說道“好兄弟,我們許久未見,不如一起吃杯酒再去。”


    金六福冷冷一笑,偏著頭回答到“小弟還有些事情,怕是領不了皮大哥這個情。”說完掙脫衣襟就走了。這皮三強上前又是一把拖住,將這金六福扯到一家冷酒店裏,兩人找了座位坐下,喚來小二上了幾樣酒菜,燙熱了兩壺酒,就開始吃起來。


    二人對麵吃了一陣,這皮三強便出聲詢問其妹死因,金六福這才添油加醋地將在耿家的見聞說了一番,並一口咬定徐遙有推搡皮蘭芳的動作。皮三強聽了,袖中取出一塊銀子,約莫一錢重,丟與金六福後說道“煩請兄弟結下賬,這酒我現在是吃不成了,為兄先行一步。”說罷就走,然而這金六福卻一手拖定這皮三強的衣服不放。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仙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川南蕭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川南蕭生並收藏仙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