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沈師姐的眼神,趕緊揖了一禮,笑道:“這位師姐,在下從小便熟知關於軍燼城的各類傳記,今日總算登門,實在感慨,這才多嘴了。讓師姐見笑。”


    然而沈清初撇頭望向另一方向,卻說道:“方才那隻狐狸就是外院的,可是就算是內院中又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青年道士一聽,愣了半刻,才驚訝道:“那位師兄是外院弟子?”


    沈清初提起聶恒止,並不是特別熱情:“他不是一早出來便說了麽。”


    青年道士有些臉紅:“這……這,小道先前沒留意,而後那位師兄展現大能太過驚訝,便深以為……”


    沈清初也不與他們計較,又淡淡道:“而且,我軍燼城不是三院。而是四院,還有一門別院。”


    “還有一院?”青年道士又是一驚:“怎麽……世間從沒聽說過?”


    沈清初隻是帶著眾人向前走去:“世間言論千萬,不盡不實,當然就不明不知。”


    “那,別院的人厲害嗎?”


    “若說武學造詣,倒不見得。隻是都特別一些。”


    “哦,這麽說一共有四院。哪一院最厲害?”


    沈清初認真的答了他:“每一院都各有長處,沒有什麽最厲害。而且有的人,並不屬於某一院。”


    “咦?那他們屬於哪裏?”


    沈清初道:“軍燼城,首座一脈。我們這一輩的那位,外界稱他為‘無舟君’。”


    軍燼城的主殿位於龍準山脈的尾部。印中殿內外聚集著百數人。


    軍燼城這方地位較高的幾個人物,除了聶恒止、沈清初,還有一個僧人在場。


    而另一邊則是眾多外界人。


    原本正要進行的開山試煉,被一場意外中斷。因為晴朗湛碧的天空,此刻陰雲密布。竟然紛紛揚揚落著鵝毛大雪。


    六月間,這一場飛雪,來得十分突兀。


    事出反常必有異,因此沈清初果斷暫停了考試,將前來求道的年輕人,聚在印中殿前。


    殿內無人說話。


    僧人閉眼念佛,聶恒止抱著他的狐狸睡著覺。


    箐笙和另一些同門,翻箱倒櫃的找出幾盞不知多少年沒用過破舊的暖爐,照顧那些衣著單薄的求道者。而那爐子實在太久沒動用,扒開厚厚的灰塵,點起後反倒一陣一陣的濃煙嗆鼻。


    艾筱去哪了?箐笙四處張望。方才下雪後,這小子就沒了蹤影。


    這時,幾個外院弟子踏著雪匆匆忙忙進了來,口中呼出的氣都是凝白的冰霜,他們報道:“沈師姐,鬼門拜山。”


    箐笙從暖爐後探出頭來,滿臉黑炭:“咦?”


    這世界分為六域,但事實上都在同一塊陸地上。根據仙、佛、妖、鬼、凡人,各族的居住地,劃分了界域。而他們外域是一塊半島,孤懸海外。所以顯得特別些。


    若說各界的關係,基本上處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但是他們軍燼城和鬼族,是眾所周知的不睦啊。


    大殿前,黑壓壓的一片人群,那是絕對的黑。黑色的大傘,黑色披風,黑色的陰影,甚至看不到任何一點露出的五官。他們在那裏,沒有一點點呼吸出的白色氣息,靜靜的站在地上。


    鬼族是厭煩陽光的。陽光雖不至於讓他們魂飛魄散,但夜晚對鬼族更有利也是事實。因此晝伏夜出的鬼族,像這樣成群在白天活動的情形,很少。


    然而沒想到的是,這次外域開界,鬼族竟然以這樣的方式,萬裏迢迢前來拜山。如此大的陣仗,究竟所為哪般?


    群鬼族中,幽幽傳來一個近乎空洞的聲音:“鬼門前來,請見軍燼城無舟君。”


    場中人都有所驚訝。六界之中,軍燼城和鬼界的關係,可沒有好到擅自入山的地步。


    沈清初警惕:“你鬼門找我師兄所為何事?”


    鬼使沉默了片刻:“十年前,忘川河畔。無舟君入鬼界,殺我鬼族四十餘,其中還有我鬼族十四公子,可有此事?”


    “是有這麽回事。”沈清初冷笑一聲:“怎麽?鬼門無帖拜山,是來清算舊賬的?”


    軍燼城和鬼族,也不知什麽原因在最近的這二十多年來,一直關係交惡。


    “此次,我等奉命前來軍燼城,是為向無舟君尋回一件東西。”鬼使道。


    沈清初一向對鬼門沒有好感:“說。”


    鬼使陰冷冷的抬起臉,臉上也被黑布蒙蓋著:“在取東西之前。我想先問一事。二十三年來,軍燼城無舟君三入鬼界,分別殺我三位鬼族公子,其餘鬼族總計上百人。此番作為,軍燼城如何解釋?”


    此言一出,四下嘩然。沈清初微微皺眉。


    有人低語說:“雖然軍燼城和鬼族近年交惡,我略有耳聞。但如果是無舟君竟然親自動手。這件事就複雜了。”


    “是啊,旁人也就罷了。但無舟君是軍燼城的傳承弟子,以後會是軍燼城的掌門。要真是他做的,那這關係的就是兩界了。”


    “那他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他作為傳承弟子,這麽做對軍燼城全無好處,他就不為後果考慮?”


    箐笙作為軍燼城弟子,也是第一次聽聞這件事。事實上,她在聽見“無舟君”這三個字時,還愣了半晌。她忽然想起一些很遙遠的記憶。


    四下仍是議論紛紛:“不過還有一件事有些在意。既然鬼門都說那無舟君已殺了他家三位公子。怎麽前兩次不見鬼門找上門來?他們還能忍了不成?”


    “是呀是呀,這多奇怪。之前外界都沒聽說過。”


    “但這件事,總歸是軍燼城動手在先,且看今天他們怎麽說。”


    箐笙繼續撥弄她的爐子。


    聶恒止打了個嗬欠,不關他的事自然懶得理會。


    沈清初沉默了一會,說:“我無舟師兄多年來一直在閉關,至今未出。你們硬要解釋,那也得等我師兄出關再說。”


    鬼使道:“今日鬼門,請見軍燼城無舟君。”


    “笑話,你想來就來,想見誰就見誰?我軍燼城的門,是這般好進?”沈清初俏臉薄怒。


    然而鬼使空洞聲音第三次重複:“今日鬼門,請見軍燼城無舟君。”


    一連幾次都是同樣的答話,眾人也不再指望這些古怪的鬼族再說什麽。而看他們的樣子,一定確定今日無舟君會出現?


    許久後,隻聽那一直低頭念禪的僧人,停止撥動念珠。他抬起頭來。淡淡道:“無舟師弟說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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