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孟勝樂喝的小眼神兒都開始迷離,我咧嘴笑了笑沒作聲。


    作為一個資深“酒懵子”,我再了解不過他此時的心態。


    間接性躊躇滿誌,持續性混吃等死,喝點逼酒,恨不得欲與天公試比高,第二天酒醒了發現還是特麽躺著比坐著更舒坦。


    看我不搭理他,孟勝樂又舉起酒杯跟陶亞鵬碰了一下,意氣風發的吹牛逼:“大鵬,跟你說哈,我這個想法一旦落實,三年之內成立公司,五年之內美國上市,到時候你也別幹護工了,我直接給你包個婦產醫院,讓你見天研究人類誕生的地方。”


    陶亞鵬的酒量明顯比孟勝樂強得多,聽他這麽郎朗的吹牛逼,自己都覺得臊得慌,幹澀的招呼我們舉杯:“來,喝酒喝酒,往後再研究你那點事業吧,劉洋你也喝點..”


    我輕抿一口酒,借口說上廁所,晃晃悠悠的離開包間,尋思著去把賬結完,直接抹油閃人。


    我的目的就是到市裏,至於以後的路該怎麽走,說老實話我並沒有想清楚。


    我琢磨著先找個不需要身份證的工作幹著,起碼能解決吃飯和睡覺的問題,等把市裏麵情況摸熟以後,再支個小買賣啥的,畢竟身上掛著事兒,謹慎一點不會錯。


    我正低頭看消費單子的時候,陶亞鵬從包間裏走出來,趕忙擺擺手,推搡他結賬,這家夥壯的跟個牛犢子似的,我根本執拗不過他,眼睜睜看著他把錢結完。


    付完賬,陶亞鵬摟住我肩膀憨笑:“小樂子這個人就愛占小便宜,別跟他一般見識。”


    “本來就該我請的。”我舔了舔嘴皮幹笑,感覺陶亞鵬這個人靠譜,至少不是那種摳摳搜搜的性格。


    陶亞鵬摟住我肩膀樂嗬嗬的招呼:“還剩兩瓶酒,喝完咱撤了,明天我還得上早班。”


    回到包間,孟勝樂正捧著手機笑的前俯後仰,見到我們進門,抻著手機屏幕介紹:“我這兩天經常看這個傻球直播,說話老特麽有意思了。”


    陶亞鵬很是操心的歎了口氣:“研究點正事兒吧大弟。”


    聽到她說“主播”倆字,我的心仿似被什麽東西給突然紮了一下,腦海中瞬間出現王影的模樣,情緒一下子變得無比失落。


    如果不是因為侯瘸子這個逼禍害我們,這個時間段我本應該和兄弟們在美食廣場忙碌,和王影成雙成對,可就因為他,老子現在有家不能回,還必須得偷偷摸摸的苟延殘喘。


    想著想著,我腦瓜子一熱,端起酒杯就往嘴裏悶。


    孟勝樂也趕忙攥起酒杯:“誒,別一個人喝呐,我陪你走一個!”


    酒不醉人人自醉,心裏要是揣點事兒,很容易不知不覺就喝大。


    盡管我一直提醒自己千萬別多喝,最後還是迷糊了,人一迷糊就容易不受控製,把最後一瓶酒幹光後,我來勁兒了,非拉扯著他倆一塊到ktv再喝會兒。


    孟勝樂是個占便宜沒夠的選手,自然樂的拍手叫好,大鵬原本想拒絕,被我倆硬拽著薅出門。


    我們也沒遠跑,就從附近找了家小ktv,要了一大堆啤酒。


    比起來我們,大鵬顯然要自律很多,說不喝就一口沒再喝,任由我倆怎麽勸酒始終搖頭。


    勸不動他,我和孟勝樂舉杯換盞的對瓶吹,大鵬搗鼓了一會兒點歌機,隨即捧起麥克風開唱:“鍾聲響起歸家的信號,在他生命裏,仿佛帶點唏噓”


    一聽到前奏聲,我不知道怎地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音樂這東西,開心的時候入耳,難過的時候入心。


    我低下腦袋,不漏痕跡的擦抹一下眼角,聲音嘶啞的幹嚎:“來,喝!”


    也不知道這天晚上我倆到底喝了多少,反正我最後的記憶是停留在掏錢結賬的畫麵上,後麵的事兒完全斷片,隻記得好像是被人扛著離開的,而且還吐了不少。


    再次睜開眼,我是趴在一張鋼絲床上,床頭放著個洗臉盆,盆裏全是嘔吐物,我腦瓜子嗡嗡直響,半張臉都沒啥直覺,我捏著鼻梁仰頭張望,仔細回憶昨晚上的事兒。


    想起來昨晚上好像是我結的賬,我馬上條件反射的伸手摸口袋,結果發現空蕩蕩,一下子坐了起來,使勁扇了自己個嘴巴子咒罵:“你他媽咋這麽沒度呢?”


    這時候房間門開了,孟勝樂光著膀子穿條大褲衩倚在門框旁,衝我翻了翻白眼嘟囔:“往後說啥不跟你一塊喝了,太特麽嚇人,昨晚上要不是我攔著,咱仨得賣腎結酒錢,你知道消費多少不?總共花了三千七,我和大鵬一家給你湊了二百多。”


    我搓了一把臉,搖搖晃晃的爬起來撇嘴道:“別跟我扯犢子,喝的時候你嘴咧的比誰都大,就憑哥們昨晚上的表現,你借我二百塊錢路費不過分吧?”


    “啥?”孟勝樂的嗓門瞬間提高。


    瞅他那副恨不得要弄死我的樣,我無語的說:“算了,當我沒說過,從你們這兒到市中心坐公交得幾塊錢?”


    他想了想後說:“五塊。”


    我使勁搖了搖這會兒還迷瞪的腦袋說:“借給我五塊總可以吧?”


    他苦著臉把自己兜翻出來解釋:“老鐵,不跟你吹牛逼,我這會兒兜裏真一毛錢沒有,昨天剛發的工資,交我媽一千,我自己就留二百零花,昨晚上全浪出去了。”


    “告辭!”我雙手抱拳拔腿就往出走。


    走到門口,一個中年婦女正在小院裏擺桌子,微笑著朝我招呼:“醒了啊,快來吃點早飯吧,年紀輕輕別喝那麽多酒,昨晚上我在堂屋都聽到你幹嘔了。”


    我扭頭看向那中年婦女,大概四十多歲,衣著樸素,穿件青色的工作服,胸口印著“第三棉紡廠”的小字兒,模樣和孟勝樂七七八八相像,柳眉圓眼,想來年輕時候絕對是個大美人。


    我歉意的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阿姨,昨晚上高興,沒留神兒喝多了。”


    孟勝樂拽了拽我胳膊介紹:“這是我媽,媽,這是我哥們小洋。”


    這時候,一個同樣穿著青色工作服,瘦巴巴的中年男人也從堂屋裏走出來,瞄了我一眼,冷著臉嗬斥孟勝樂:“一天天不務正業,盡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人。”


    孟勝樂不耐煩的頂了一句:“爸,說話就說話,別總人身攻擊,我朋友咋地你了,就不三不四?”


    “我說錯了嗎?正經人的後背上會有傷口?你看看他的腦門疤剛長好。”孟勝樂他爸指著我,呼呼喘氣,隨即又瞪向孟勝樂:“你也不是個什麽好玩意兒,給你找多少工作了?哪個你堅持下來過?”


    孟勝樂小聲喃喃:“你咋不說你找的都是什麽地方,要麽出苦力要麽看大門,正常人有幾個能幹下來?”


    “老子就這點本事,嫌丟人你認市長當爹去!”他爸直接怒了,“咣”的一腳踢翻腳邊的小板凳,唾沫橫飛的咒罵:“不樂意在這個家呆著,你可以馬上滾!”


    孟勝樂他媽趕緊勸架:“老孟,你幹嘛呢,大清早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他爸惱怒的叫罵:“慈母多敗兒,就是因為你天天不讓說,看看他現在都變成什麽樣了,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門口小賣部欠人家好幾百,我特麽一天到晚替他擦屁股!”


    “以後不用你替我擦屁股,我滾了!”孟勝樂一把拽住我胳膊,拔腿就往門口走。


    他爸破口大罵的咆哮:“最好永遠別回來,早晚進監獄的料!”


    跑出他家,身後依然能聽到他爸的謾罵聲,我挺內疚的衝孟勝樂說:“樂子,要不你回去道個歉吧,我走了,別惹你爹媽傷心。”


    孟勝樂氣鼓鼓的說:“他們才不會傷心呢,巴不得我死在外麵。”


    說老實話,剛剛看他爸罵他,我非但沒有半點反感,反而還有一絲羨慕。


    以前老王也總這麽熊我,那會兒不理解,感覺他不理解我,現在回憶起來,其實他都是為了我好,可憐天下父母心,如果我能早點懂事,興許今天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走出胡同口,孟勝樂從兜裏掏出煙,遞給我一支,他自己點上一支,呼哧帶喘的自言自語:“麻痹的,老子早晚出人頭地,讓他後悔。”


    我咬著煙嘴望著大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車,沉默半晌後問他:“樂子,你真想賺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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