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侯府就我和舒窈兩個女人,不然今天這個身子不爽,明天那兒又喊哪哪兒疼,公孫劌下了朝回侯府還得輪班倒,一個個再安撫過去,興許還不一定能安撫的過來,我想想都替他累。


    轉過天明,舒窈那頭的動靜似乎小了下來,瞧燈都熄了人也都出來了,我是一早就躺到了床上,可一晚上沒睡下去過,一直都打哈欠。


    下人端熱水煎藥都愛抄近道,很不幸,我這間偏苑就是近道的必經之路,一晚上這個來來回回的,腳上的踏踏聲就沒停過,可想而知了,我這兒壓根連‘客’都談不上,充其量就是多了張嘴吃侯府的飯,舒窈夫人那頭顯然是侯府的福地,下人們或多或少地都得她不少好處,這一晚上也還將就,除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沒停過,倒也是安靜的。


    這都一晚上了,我討厭舒窈,可也是打心眼兒裏佩服她,就算要做個慈母,也得晚上歇一歇白天再往侯爺麵前做吧,她就不,非要做戲做全套,是不是忘了第二天她男人還得出門上朝,還得忙到晚上才回來。


    我瞧著天剛蒙蒙亮,偷著在床上又歪著眯了會兒,醒來就看見丫鬟端了水和早膳進來,夥食是好的,也不見怠慢,開始以為是公孫劌給我搞特殊待-遇,後來一問才知道,從很早之前他的後院就一直是舒窈主事,萬事求周全的人,偶爾不正常了也屬應該,她肚子裏那麽點私心其實也很好猜,我想著既然小公子昨日白天裏吹了風,晚上又是哭又是噎的,公孫劌過去可能也起不了什麽用,不過是在那兒看舒窈哄著孩子,感受一下溫馨家庭的氛圍,完全是當不得真的。


    我隻是擔心晚膳的時候她又得來這麽一出,那我幹脆就別睡了,衝過去替舒窈一起看孩子得了,說不準公孫劌還會陰陽怪氣地說我‘貴妃是今兒怎麽了,這麽賢惠,莫不是吃錯藥了’類似這樣的話。


    可想是這麽想,卻沒有想到就去做的動力,我深知公孫劌的脾性,他也深知我的。


    我們都太懶了,也太精了,上位者做慣了的人,反倒更有容人的肚量,當初傅忌那麽多女人我都忍了,如今再忍一個舒窈也不算什麽大事,隻要她別蹬鼻子上臉,拿乾壽宮那件事兒來壓我就成。


    且等著吧,今天就是舒窈那裏再鬧騰,公孫劌也還是得往我這院走,他過去了熬一晚上不睡,至少在我這兒還能歇個好覺,哪怕拌個嘴動不動就要吵起來,也好過幹站著配合人家做慈母來得強。


    我用了早膳,有點想去侯府的小花園走上一圈,隻是一個人不識路,侯府裏也沒一個跟我相熟的,唯一熟的那兩位一個在早朝裝聾子罰站,一個在自己院裏做慈母,我回京前腦子裏轉了少說千百個念頭了,唯獨沒想到過這種,以為會過上什麽水深火熱的後宅生活,沒想到這侯府實在無聊的緊,唯一能給跟我有私仇的人還一味地借著孩子來給我添堵,不知道這法子是從哪兒學來的,至少我在宮裏就從沒看見劉采女利用過公主去傅忌跟前爭-寵,她從來都老老實實的呆在自己屋裏,不惹事不添亂,叫人瞧著放心,於是我對她簡直比對我身邊的大宮女還要好,時不時還讓馬進寶去送些吃食,用度上也從來沒有短過她什麽。


    這才是完美的上級跟下級的相處模式,隻可惜公孫嘉奧不興這一套,想一出是一出,年輕時能封一個罪籍出身的萬氏做夫人,現在十年一過,也是看見嫦雲喜歡,就把空懸多年的貴妃之位給騰了出來,絲毫沒有規律可言。


    我想到現在的這個皇帝就直搖頭,對於現在的上京,現在的靖宮(正常來說應該是驤宮了),同樣也有很多不順眼跟看不慣的地方,就跟我看公孫劌一個德行,可說又沒處說去,最後滿腔的怨氣就隻能這麽散了。


    我怕再多想一會兒,我下一秒都能竄出火來。


    不幸中的萬幸,嫦雲呆在皇帝身邊還是安全的,公孫嘉奧這人沒有軟肋,親生兒子都尚且要防備兩手,發兵派個副將都要連下兩道密折的人,興許嫦雲不爭不搶的,就是她最大的資本,就跟我在傅忌身邊一樣,因為知道傅忌除了我什麽都沒了,所以相當有底氣,幾乎是我說什麽傅忌就做什麽,我一不高興了,他還得反過來哄我。


    傍晚的時候公孫劌回來了,平日就算不笑嘴角也得揚起來,今天難得的平了下去,看著分外的嚴肅沉悶,侯府的規矩都是侯爺一人定的,他不在還好,一來就生生把府裏的氣溫都往下調弄了好幾度,膽小的下人都不敢到跟前回事兒,打了燈就往偏苑裏引,等見侯爺邁步進去了,貓著腰就快步往回退,眨眼就沒了蹤影。


    我沒跟別的女人一樣(鬼知道她們都是什麽樣)上去嬌笑著攬人,而是早早地就用了膳,這會兒正對著燈欣賞我新染的指甲,鳳仙實在是淡,就這淡紅都是上了四五遍才試出的顏色,不像宮裏的玉妝花,不管怎麽染,都是晶瑩剔透的一抹粉,一看就很貴氣。


    我欣賞夠了,正要吹燈睡覺,冷不丁的右手五根手指頭就被包圓了握進別人的手裏,公孫劌今天心情不太好,往日說不準還能蹦出兩句好話,現在就隻是皺著眉嘀咕一句:“紅的跟鬼似的。”便負手往我那張貴妃榻上一道,單手撐著額頭,顯得相當苦惱。


    看他這狀態,我是伺候不來的,總覺得他今晚該去舒窈那兒,舒窈一定笑盈盈的,大老遠就要迎上去了。


    我不服氣,又就著燈看了下,很不客氣地衝他道:“說的你好像見過鬼似的。”


    公孫劌聽了失笑,板著的臉總算卸下來了點,道:“過來,給我揉揉,我這兒疼得慌。”


    才認識多久啊,就用上這樣老夫老妻的口吻了,我憑空就很不適應,但一時間又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隻好側身在塌角坐了半個屁股,食指並中指往他太陽穴那兩頭按。


    我手勁大,可能是以前扇別人巴掌扇出來的,不過看公孫劌一臉很受用的樣子,也曉得我這手絕活沒白學,傅忌就喜歡靠在我膝蓋上頭讓我給他按來著。


    現在雖然換了一個男人,可並不妨礙我把他想成別人;


    哪怕心裏明白的很,我這隻是在自欺欺人。


    “今天抄了多少家了?還是那幫老臣都不肯把錢吐出來?”我邊揉邊試探道:“聽說現在賦稅降了下去,可田地征收的稅上頭卻又調高了兩成,可惜今年各項收成都不好,宮裏還好,外頭百姓人人都生一張嘴,一張嘴都能把皇宮給淹了。”


    公孫劌聽我念叨著賦稅的事,也沒多想,隻是枕在我膝上閉目養神,半是埋怨半是吐露道:“要錢不難,難的是時間,聖上的意思我明白,他是為了自己高興,天下人都不管了,說是派兵南下,可南下的軍餉兩個月內就要籌出個章程,他那頭還要翻建琉璃殿,沒說由頭,可一聽就曉得這是為了什麽,還不是討女人開心麽。”


    我聽了耳朵發熱,畢竟是嫦雲的姐姐,她好不好跟我有很大關聯,但自己知道,和從別人嘴裏聽見,差別還是很大的。


    “對你而言不是挺好麽”我笑道:“把柄越多,你占的好處也越多,那個位子說穿了也就是塊木頭堆起來的,若是你來坐,我自是樂意的,起碼大家都有好處。”


    公孫劌仍舊沒有睜眼,輕笑道:“怎麽,你想要什麽好處?”


    “當然是傅忌沒能給我的好處啊~!”我揉的手酸,可還是毫不猶豫道:“我跟嫦雲應該是差不多的,一塊兒長大,一塊兒被算出鳳命,可惜我運氣不好,總是離那個位子差了一步,想想就很不甘心。”我低頭看著他的臉發牢騷:“你說是不是很氣人?”


    若說方才隻是埋怨,那這會兒就是明著在試探了。


    “好處倒是很明顯,那麽你不如再想想壞處”公孫劌沒有正麵回答我問題,隻是抓了我的手,起身看著我道:“到時我再一並考慮,否則一時半會兒的,還不能給準話。”


    “壞處?”我唔了聲,很快就想了一個:“壞處就是我得做個怨婦,繼續跟烏眼雞似的跟你後院裏的那位搶人了吧。對了,你會養她道老麽?”


    公孫劌這回倒是回我回的很快:“會,舒窈畢竟侍奉我多年,還為侯府生下子嗣,於情於理,我都要善待她。”


    “瞧”我攤手道:“這就是壞處,她跟你要情分有情分,要孩子有孩子,我跟你,就隻有這個。”說著我就把小指頭伸到他跟前:“就指甲蓋這麽點兒。”


    公孫劌挑眉:“什麽,咱們之間還有情分?”


    “不對”我搖搖頭:“是奸-情,還是見光死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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