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進宮當然是她頂頭的主子示意的,不然明知是一灘渾水,避開都來不及,她一個小小的庶夫人哪來的膽子敢來太後好瑀夫人麵前搶人。她這人最大的好處,便是認命,不去幻想那些自己得不到的東西,舒窈知道,她的本分和隱忍是自個兒在侯府賴以生存的根本,也是公孫劌一直都十分欣賞她的地方,否則皇帝和其他人這些年沒少往徹侯身邊塞美人,為什麽最後卻沒有一人能留下來。


    來來去去,鶯歌燕舞,卻沒有一個能在他身邊長久。


    除了她。


    歸根結底,還是這人薄情吧,畢竟他誰也不愛,永遠都有所保留。所以明知這個女人有事,他也隻是挑了最好的時機,卡在瑀夫人發難的當口雲淡風輕的幫扶一把,他從來都是這樣,雪中送炭也要精心設計,以求用這些所謂的恩惠,揭過了他們當初初見時的種種不堪。


    舒窈相信自己和侯爺總是有那麽些情分在,若是今日在正殿中被審訊的是她,可能侯爺也會看在孩子的麵上來搭救一把,這對他而言並不困難,隻是有時要區分對象而已。


    他從來隻看重對自己有利的人。


    侯府新禧,卻沒有大辦,風光全是他人的,成國公連庶女入大皇子的宮室都恨不得天下人知道,到了他們這兒,孩子都過了滿月,侯府的奴才們連兩個炮竹都不敢放。、


    自從公孫伏都在陣前被常清處置後,公孫劌就開始托病不出,這事兒說尷尬不尷尬,隻是常清一個庶民出身,又是他的家臣,他雖與這事沒一點關係,可還是要作出避嫌畏懼的模樣來,好安他皇兄的心。


    懷孕的過程是辛苦的,但也沒宮裏那位辛苦,好端端的就被罰進了冷宮,隻等生了孩子後,皇帝才找了台階把璟妃給赦了出去。遂了舒窈的心願,孩子是個男孩兒,隻可惜體弱,吃奶都吃的有氣無力,不必他姐姐生出來時那麽強壯。孩子洗三時公孫劌來瞧過兩眼,便借口有要事離開,舒窈知道她心大了,拿孩子來牽絆住男人的腳,素來是最低級,卻最有效的的法子。她在瑞貴妃出現之前,一向對侯府的鶯鶯燕燕報以無視的態度,因為女人對他而言不過就是調劑,侯府之中,公孫劌最寵愛的依舊是彥姬。可直到有一天,舒窈卻見到他悶頭呆在書房裏,對著一卷美人圖出神,那神情陌生,似乎從沒在公孫劌的臉上瞧見過。美人圖畫的精細,頭發絲都透著風情,那上麵的女人微微側身,露出的半臉的顧盼生輝。


    從那時舒窈就知道,這個女人隻是靠著一個側影,就注定了她一輩子都比不上她。


    這算是烙下了心病,舒窈出了月子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見人,她孕中調養不當,生的時候疼了一天一夜,差點難產,孕後自然也是沒有養好的,麵色蠟黃,不能長久的起坐,很難說不是因為見到了這個女人受到了刺激,以至於心緒不寧,生怕她入了侯府會越過她去,瑞貴妃呂氏是個傳奇的女人,她可以在廣寒宮為自己爭取到最好的條件,也能夾在璟妃和徹侯中左右逢源,她進侯府,自然是毫無懸念地,比她更配站在侯爺身邊。


    舒窈給瑀夫人和太後行了禮,萬幸,她進乾壽宮時雖然熱鬧,可跪地上那兩人隻是拚著嘴皮子,哭的一個比一個難捱,瑀夫人不耐煩了,剛要傳笞杖和嬤嬤來,她正好來在了裏頭,至少不早不晚,這起禍事並沒有傳揚開,若是真叫嬤嬤來給驗了,毓德宮得幸的隻有璟妃,可偏偏一個宮人也不怎麽清白,既然篤定他們不敢牽扯出徹侯,那萬氏大可把這整件事扣在璟妃頭上,屆時連四皇子的來曆,隻怕也是要說不清了。


    “太後娘娘明鑒,前回奴婢帶著郡主入宮,您還提過,說彥姬瞧著沒什麽精神”舒窈緩緩道:“那日彥姬說什麽都要去琉璃殿瞧個熱鬧,說侯爺答應要帶她上高台去,也怪身邊的嬤嬤和宮女們憊懶,那殿閣雖已被修繕了大概,可上頭卻極是陡峭,彥姬那會兒差點摔下來,幸得這宮人搭手,撲上去墊在下頭,這才沒有摔出個好歹來。”


    哦,原來是順手救了一把小郡主的事兒;


    這麽一說,大家夥都聽明白了,可這跟原本的不沾邊兒,犯不著拿這個出來說事,更不能把人保下來,萬鬆雪心中冷笑,這個舒窈夫人身份低,說白了連個妾都不是,可人就怕比,徹侯能容她在身邊服侍這麽多年,如今侯府兩個小主子都是她一人所出,隻要是能在徹侯跟前說的上話的,都不容小覷。


    因此萬鬆雪對舒窈也是十分的客氣,她和公孫劌不曾直接交過手,也無意與他交手,相反她還動過要徹侯幫襯著大皇子的念頭,曾經一力討好過,隻可惜收效甚微,徹侯似乎有更遠大的誌向,不是簡簡單單混一個侯爵的就能滿足的了的。


    “是或不是,且先驗過再說,”萬鬆雪依舊拿捏著不放,倒是鄔太後抬了眼:“庶夫人既然開了口,哀家這兒倒也不能不留個薄麵。”她心裏隱隱也猜到大約是公孫劌惹出來的風流債,男人果然愛嚐鮮麽,多少個美人送進侯府裏他不愛,偏兜搭這麽個前朝的棄妃不撒手,這回被萬氏抓住了把柄,驗是不用驗了,瑞貴妃死不死不礙事,四皇子不能被牽進去,皇帝已經有了廢長立幼的打算,再等一個得等到什麽時候去。


    再者,璟妃肯替她辦事,要的就是自己姐姐平平安安的,能到了時間放出宮去,這不正是兩全其美麽。


    “聽這口齒,就不像是個安分的,還是別留在宮裏,早早發落出去的好”鄔太後有心給徹侯一個麵子,再看看,地上那女人滿臉血汙,想是臉上被動了刑,掌過了嘴,一旦毀了容貌,那她也沒什麽本事蹦躂起來了。這麽一想,便順勢道:“這樣,哀家做主,底下這兩個各打二十大板,小路子押進宮人巷,你把她帶回去,伺候郡主就不必了,侯府給她一口飯,過了年紀再配個奴才,後邊由淑妃出麵把宮裏這陣風氣給狠壓下去,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


    這本是兩全其美的法子,兩頭都有台階可下,可萬鬆雪卻不依不饒:“此等敗壞宮闈之事,怎麽也得.........”“毓德宮的臉麵,就是聖上的臉麵,瑀夫人身居高位,又撫養大皇子,你自個兒可要想清楚。”鄔太後淡淡的,言語中不乏警告。


    鬧來鬧去,璟妃是仗著皇帝橫行無忌,連她身邊的人也動不得了。


    萬鬆雪氣壞了,纖長的指甲劃過杯壁,擦出尖銳之聲,底下的淑妃和頤夫人也喝茶的喝茶看地板的看地板,不敢與她對視,更怕摻和到太後和瑀夫人的炮火之中。


    太後有意給台階下,那瑀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麽。可舒窈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卻突然道:“奴婢這兒倒是有個提議,這宮人璟妃怕是一時半會兒離不得,可她到底是犯了錯,雖是救助郡主可兩相抵過,但就這麽貿貿然發落出宮,總是不妥。”


    “哦?”鄔太後沒想到舒窈也有自己的打算,玩味道:“那你說說看,打算怎麽處置她?”


    舒窈盈盈一拜,柔聲道:“奴婢進宮的次數不多,也算是和這個宮女有緣,當初瞧了,就覺得是個清秀漂亮的,既然璟妃拿她當貼心人,咱們侯府又怎好奪人所愛,依我看,不如就請太後娘娘親自指個婚,放眼往內省局十二司的掌印裏頭挑,她一個小小宮人,配個五品的司禮監,又或禦馬監,也不算辱沒了她。”


    “噗”淑妃本是在喝茶,結果一下沒忍住,真是嗆得臉紅脖子粗,想笑又不能笑,憋得厲害了,隻好拿咳嗽來掩蓋,心道徹侯身邊的庶夫人都這樣不好惹,看來宮人走影是沒有的事兒,倒是這宮女本事挺大,瞅準機會和徹侯摻雜在了一塊兒,可惜還沒掙出個名分來,就被人正主上門來踩死了。


    配給太監,也虧她說的出口,更惡心的是想明白了之後還得磕頭謝恩,若沒有庶夫人幫著說話,她這會兒早就讓瑀夫人給穿了笞杖來打死了。


    淑妃都看明白的事兒,萬鬆雪自然心裏明鏡一樣,她在剛才舒窈進來時便暗感今日這事果然不輕鬆,夏美人說的還真沒錯,那瑞貴妃水性楊花,竟然在傅忌死後不到一月就轉頭勾搭上了徹侯,這是個比太後更難纏的人物,這麽一想就能想通了,若是沒有他的幫襯,小小一個宮人哪來這麽大膽子,敢當著太後的麵就開始叫板,一看就是吃準了會有人來救她。


    就這麽雷聲大雨點小的放了人,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可意外就意外在,舒窈主動提了,不願意把她帶進侯府,反倒要拿她配給個太監。


    這卻大大地是稱了萬鬆雪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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