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地的烽火和戰事依舊沒有平歇下去,驤國崇武,幾個將領聲氣本來就比文官要響,腦子一熱什麽都不管了,就想出去砍幾個人回來,真有那麽幾個看的明白的,剛說要不宜動兵,就被一旁的成國公給壓了回去,公孫劌冷眼看著,對這樣的牆頭草是一萬個看不上,成國公自己根底不清不楚的,說難聽些,當初靖宮被破時就是他開的城門,真正賣國求榮的貨色的,以成國公為首的是一群武官,最是直腸子烈性的人物,主張剿滅靖國餘孽的不在少數。


    唯一的異類,便是公孫劌。


    自從往侯府來去一回,我這心裏就開始長草了,當然,純粹是侯府的床睡著舒服,自然不是那個庶夫人的緣故。


    眼下秋美人是給摘出來了,但她的優勢也隻是靠著璟嬪,璟嬪白天進含涼殿,一張嘴就把事辦成了,晚上冊封的旨意就落到了秋美人手裏,把她樂得不輕,我和靜香就稍微探頭討論了一下,該說皇帝是給嫦雲麵子呢,還是火氣上來了故意抬舉秋美人給她看的,靜香說應該是給麵子,畢竟璟嬪從進宮就受了不少委屈,這麽點小小的要求也是可以的。


    我卻搖頭,隻道:“那也不對,皇帝的心眼看著大,實際就比他弟弟大那麽一點兒,人家是針尖吧,那他就是指甲蓋,說起來秋美人算個什麽,宮裏長袖善舞的海了去了...........”嫦雲回內室歇覺去了,我便出來給自己補一補i粗眉毛,這美人扮醜也是一項技術活,得醜的正好,醜的自然,還不能太顯眼,改明兒真應該請南翮過來一趟,他那手易容的絕活若是失傳了,那才真是可惜了。


    “這眉毛怎麽畫都畫不好..........”我對著靜香嘀咕道:“我估摸著皇帝就是被嫦雲氣著了,這會兒抬舉個聽話的,說不能還能找回點麵子來,男人嘛,三心二意是特權,換做自己的枕邊人,就容不得人家三心二意了,正常的。”


    “聖上待咱麽娘娘倒是真的不錯,雖然後妃的人數的確是多了些........”靜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會兒我做宮女,過的和先帝在時基本上沒什麽分別,甚至自由多了,璟嬪不喜歡人多,也不難伺候,毓德宮又清淨,連帶著晚上睡得也踏實了。”


    “我阿娘說過,什麽四海升平都是外人看的熱鬧,若是什麽時候宮裏最卑微的宮人都有好日子過了,那才是真正的盛世呢........”她伸手替我攏了攏頭發,歎道:“可見先帝實在........”實在不是個做皇帝的料啊。


    也就是傅忌不在了她才敢這樣說,否則聽了多吃心,我聽了都有些不是滋味,給自己的眉毛畫完了最後一筆,還是忍不住開口替傅忌辯白了幾句:“先帝年少繼位,受老臣掣肘也是沒辦法,那樣的局麵放誰手裏都不會好過。”祖宗留下的基業,若是勵精圖治,或許還能多留幾年,可傅忌接手時,靖國便已是日暮西山的光景,頹勢已漸漸顯露,縱然有傅森監國,有呂家掌兵,也不過是將將挽回些頹勢,維持著一個空架子。


    再怎麽不好,他都已經盡力了。


    我放下了青黛,對靜香笑道:“走,咱們拆螃蟹去,聽阿柒說如今的青蟹都是從瀘州進的,最是鮮美不過,嫦雲不愛吃這些,待會兒咱們多吃些~!”


    靜香無奈的被拉著走,心說就瑞貴妃那雙手,端茶倒水都沒做過,跟璟嬪比起來倒是她更有主子的譜,白白嫩嫩的,一點重活都不幹,等會兒瞧著吧,最後還不是她去拆那些螃蟹,還白白進了別人的嘴。


    嫦雲歇息有時間,一般倦了便倚在矮塌上歇半個時辰,至多不過一個時辰,到了時間便自己醒了過來,香桃子給她捏著腿,這幾日頤夫人算是找著了老鄉,動不動就要派人來請,璟嬪又不好推脫,來回這些路走起來也著實累得慌,她不敢置喙璟嬪去做什麽,但月份上去了,肚子也是見風就長,看樣子璟嬪如今有些逃避現實,把頭一縮萬事不管的意思,推秋美人上去,也不過是不想叫聖上看出來,絕沒有嘴巴上說的那麽光明正大。


    香桃子看得出,她還是舍不得的。


    有哪個做娘的會放棄自己的孩子呢?


    呂嫦雲腿上酸痛,胸口一直都悶悶的,去含涼殿給秋美人說情時,還差點讓公孫嘉奧看出來,好在她一貫端的住,總是有法子瞞天過海。


    “過會兒替我溫一碗糯米粥來”她睜開眼,有些倦怠:“姐姐問起來,便說我進來心緒不寧,被秋美人折騰的煩了,沒什麽胃口。”


    “一個人也便罷了,如今肚子裏還有一個呢”香桃子規勸道:“娘娘多少吃些吧,每日的膳食動都不動,就算奴婢不說,瑞、姑姑也會看出來的.........”


    “說了沒胃口”呂嫦雲有些煩躁:“你先下去吧。”


    香桃子出去時還感歎,不愧是姐妹兩個啊,一樣的脾氣,鑽牛角尖一鑽就是個窟窿眼,心裏頭明知別人說的都是好話,可還是i一意孤行,怎麽勸都不聽。


    我剛進去時嫦雲還皺著眉頭,瞧著不是很舒服的樣子,可一見了我,她一下沒忍住,還是失聲笑了出來:“白日裏也就算了,姐姐怎麽大晚上的還化成這樣,還怕別人瞧見麽?”


    “多小心一些,總是沒錯的啦~”我大咧咧的坐下,指揮著靜香給我拆蟹腿吃:“話說翁主那兒還是沒下文麽,聖上準備什麽時候放了駙馬,總不能這麽一直耗下去吧?”


    嫦雲喝了口茶,抿著嘴猶豫道:“聖上幾日前傳我過去,說是叫我擇日去拜訪一下翁主,順道也帶上傅姐姐,兩個人好好勸勸,畢竟都是靖宮的舊人,不論結局如何,總是要讓她打消尋死的念頭,不然聖上就算有心放駙馬一把也不成了,駙馬怕是真要‘被迫’死在大牢裏,倒時能留全屍就不錯了。”


    我吃了口螃蟹,抹的嘴巴上全是油水,那吃相真是不敢恭維,嫦雲看不下去的,靜香同嫦雲看不下去,各自掏出帕子給我擦了擦嘴,才道:“我還沒還想好到底要不要去呢,太後那兒還等著回話,說綠迤來了不少日子,也該讓她在聖上跟前露露臉。”我很順從地任由嫦雲在我臉上擦拭,她也真不客氣,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我那兩道眉毛不順眼,這下終於逮著機會擦掉了。


    我聽見太後就麵色不好:“這回你貿貿然替秋美人開口,太後娘娘怕是心裏不痛快吧........”


    嫦雲不置可否:“我私下裏問過綠迤的意思,她卻是不願意侍君的,寧願守在毓德宮做些雜活,隻是太後娘娘拿她當一顆好棋,總叫鍾嬤嬤盯著她學些禦前的規矩,一時半會兒的,倒不好回絕呢。”


    一聽嫦雲這麽說,我對那個老女人更沒好感了:“瞧了半天,放著好的不要,偏瞧上幹巴巴的清粥小菜,太後也不嫌菜葉子硌牙,卡在嘴裏咽不下去嗎?”


    果然,嫦雲最重規矩,這下又該瞪我了:“綠迤脾氣好,又踏實肯幹,我若是聖上,見慣了秋美人這樣嬌怯趕不走的,日纏夜纏,不膩也煩了、”她道:“偶爾來一回這麽個老實本分的,怎麽也要新鮮一陣子吧。”


    我還是沒覺得綠迤有哪裏老實本分了,便是清秀二字她也是勉強沾邊,還沒公孫劌府裏那個庶夫人瞧著漂亮,難不成時移世易,後宮選人的門檻都低了,如今是個女人都能侍君了不成?


    “綠迤無根無依的,一直被太後捏在手裏,也是可憐”嫦雲道:“也得想個法子,叫太後打消這個念頭才是。”


    “要我看,綠迤到底是太後的人,同清灩一樣,來路不正”我看都不看,就把靜香好容易拆下來的肉給吃了:“你若是真想找個人分擔分擔,我瞧著香桃子倒是不錯,你用著也安全。”


    嫦雲看我一眼:“姐姐的意思........是怎麽個安全法?”


    我見靜香還在悶頭拆蟹,也不忌諱,直言道:“就剛來昭聖宮那會兒,皇後也指著她來搶恩寵呢,可惜烏梅子沒什麽分寸,連我的話都給傳錯了,當時我說的是拉出去打十下板子,偏巧她聽成了十頓板子,生生把香桃子給打壞了..........”


    輕飄飄一句‘打壞了’,那口氣就跟說天氣真好一樣,平靜的叫人害怕,宮裏用刑是大忌,可瑞貴妃從前是什麽人,橫行霸道慣了,殺人見血,就跟陰天下雨一樣,最是正常不過,把害人說的那樣無辜,烏梅子是大宮女,哪會傳錯話?


    靜香手一抖,總算腦子裏繃上了弦,她一直都被瑞貴妃那副萬事不計較的模樣給騙了,這女人的狠和惡都被好好地藏在皮囊下邊,隻是廣寒宮同甘共苦的日子太珍貴,也因為她如今被打上了自己人的標簽,這才能在毓德宮好好地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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