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兩個人都假裝睡的很熟,呂嫦雲身體偏寒,正巧公孫嘉奧熱的跟個火爐一樣,體力和精神一向很好,有他在,她永遠不會有半夜突然被自己冷醒的情況,她想這男人還算沒有太過分,知道她不舒服不想做那事兒,也沒有勉強她,還摟著她一晚上,這樣簡直就是格外開恩了。


    就著朦朧的燭光,呂嫦雲看著公孫嘉奧熟睡的臉,努力尋找他身上可以作為優點的地方,她的容貌在女人中可以算前幾個,公孫嘉奧作為天底下最最尊貴的男人,自然也是沒得挑,北地人五官深邃,眼眸星亮,似極夜的星辰,顏色近似深藍,他的皮膚也泛著健康的麥色,這讓呂嫦雲想起頭一回侍寢的那天,那天真是一出慘劇,沒有歡-愉,更沒有你情我願,她覺得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蟄伏在暗處的猛獸,那樣的侵略性,讓她幾乎就要喘不過氣。


    被禁錮的久了,就越發想要動彈一下,呂嫦雲覺得麵對麵的姿勢不太舒服,想翻身卻翻不了,他的手就這樣橫架在她腰上,牢牢地嵌著掰不開,在任何時候都宣誓著自己的主權,從前是,現在也是。


    兩個人醒著時都是心懷鬼胎,便是睡著了,也是同床異夢,呂嫦雲看著他的眉峰,又看著他的鼻尖,最後鬼使神差地就想伸手去描繪那兩片薄薄的嘴唇,姐姐說唇薄的人大多都涼薄,比如傅忌,就是個最最涼薄的主。


    可呂嫦雲卻衝著公孫嘉奧的臉出了神,她在回想,想他方才摟著自己,二人唇齒相依時,那感覺分明是溫熱的,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就這麽近距離地放大在麵前,他的手勢比第一回輕了許多,隔著寢衣老老實實地貼在後背上,掌心的熱度燙的她幾乎就要受不住,這樣的小動作,不出格也不輕佻,反倒有些說不出的歡-情,誰能想到他們之間竟然還能有這樣的時刻,呂嫦雲承認自己一時被這樣的情景所迷惑,竟然迷迷糊糊地就把手勾在他身後,等他的唇離開時,她竟然還下意識追了上去。


    有道是男色誤國,好看的男人有時候也能迷得人五迷三道的,這些都很正常,沒什麽大不了的,呂嫦雲拿姐姐的話安慰自己,隻是臉上依舊燒的厲害,幸好四周漆黑,燭火微明,也看不出來。


    都到現在了,她還是不明白公孫嘉奧喜歡自己什麽,因為安靜?還是聰明?


    呂嫦雲心想,她其實一點都不聰明,隻是在麵臨選擇時,永遠都會選最穩妥的那一條罷了。


    在她走神的時候,公孫嘉奧也醒了,久經沙場的人,一有些響動就能醒,何況是她這番動作。


    呂嫦雲想了半天,都想不出自己的在公孫嘉奧麵前有什麽很突出的優點,姐姐說她繡花好,香桃子說她不挑揀,很好伺候,那大概就是脾氣好的意思,還有小橘子,他說自己比成妃看著要好,但具體好在哪兒不知道,就是覺著她這人更高級一些,和其他那些落了俗套,隻會穿紅戴綠的娘娘們不一樣。


    還有鄔太後,她說自己或許能夠滿足聖上對待女人的某種幻想,那是他一直都沒有得到過的,這將是她向上爬的武器,或者是致命的弱點也不一定。


    公孫嘉奧看她很久了,她還沒反應過來,大晚上不睡覺,淨在那兒想心事了,換做是別的男人可能會有點生氣吧,可他卻饒有興致,等到呂嫦雲回過神來時,真真是被嚇了一跳,把她腦子裏那些優點和缺點都給嚇沒了,本來那麽聰明的人,一遇到突發情況就隻能想出些笨辦法,她姐姐好歹還能想到拿花瓶砸人,她就不行了,論急智還有皮厚,她還是比不過姐姐,於是眼睛一閉就開始裝死,怎麽都喊不醒的樣子。


    知道她裝睡,那長長的睫毛抖的厲害,公孫嘉奧存了心逗她,於是大手一帶,呂嫦雲方才和他之間還有些空隙,現在卻是貼合的一絲不漏,這下天再黑都遮不住她的臉紅,無可奈地的伸了手推他,說這樣太熱,請他把手鬆開些。


    “醒來明年初夏,行宮裏的梧桐樹也都長高了,倒時朕再帶你去一回”公孫嘉奧鬆了手,看她極快的翻了個身,很不禮貌地隻拿個背來對著他,也沒有很生氣,隻是把臉埋進她的頸窩,閉眼道:“隻要你聽話.......”


    隻要你聽話,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寵愛你,或許我們會有孩子,那晉位封妃也不是不可以,至少不是毫無底氣。


    公孫嘉奧想了想,還是沒有把之後的話說出來,懷裏的人冰肌玉骨,好像伸手就能攬道身邊,可未必真的就是自己的,他知道呂嫦雲心裏一直沒有放下過,她想回到從前的靖宮,還有她心裏的那個人,所以要她聽話,全心全意地將自己當做依靠,太難。


    真是很不巧,呂嫦雲也是這樣想的,就在公孫嘉奧從身後摟著她的那一瞬間,她突然非常非常想問他一句“如果我有身孕了,你真的會高興嗎?”


    可這話是問不出口的,因為不論他回答會或是不會,她都不見得會高興,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她在勉強自保的情況下,根本無法分出心神去照顧這個小生命。


    真是慘啊,她以前整日幻想著能和豫王成婚,然後生一雙兒女,先要生哥哥,再生妹妹,兩個孩子就差不多了,再多的話管不過來,然後接下來的生活便充斥著相夫教子,往來交際,她幫著豫王守著王府的基業,和傅森兩個人執手相伴,白頭到老。


    然而真的懷了孩子,她第一時間想的卻是這個孩子有什麽利用價值,自己該不該留下他。


    呂嫦雲感受到公孫嘉奧的呼吸噴灑在頸項,溫暖之餘更是感慨,心想這個男人真是身經百戰啊,差點就讓他發現自己的弱點了呢。


    她最終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選擇將所有的問題都拋撒在空氣裏,本來就是透明的,看不見的,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忘掉。


    懷中的人呼吸漸沉,像是終於進入了夢鄉,公孫嘉奧沒有得到回應,卻聽見了她那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他知道她一直都是表麵柔順,或是幹脆沒有表情,但這會兒無奈是真無奈,也是真情實感,這讓他心情大好,覺得自己的改造開始有了點成效,連帶著成國公給他帶來的那點麻煩都不叫麻煩了。


    他幼時也是如此,覺得生不逢時,他的母親沒什麽用,等不來父皇就隻會發脾氣,最後她的喜怒無常終於把自己填了進去,也把父皇推得越來越遠,最後成了大夫人坐上後位的墊腳石;


    公孫嘉奧從來沒有感受到完整的愛,來自母親的,來自父親的。


    連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彼此也沒多少真心。


    公孫嘉奧寵愛萬鬆雪,看著她因為自己變得高高在上,蛻變成一個幾乎完美的女人,他在她身上得到了短暫的滿-足,像是寵愛幼年那個感情缺失,除了皇子的身份,幾乎一無所有的少年,接著他膩了,於是轉投目光,發覺了呂嫦雲的存在,隻是萬鬆雪陪了他十年,十年就已經讓他從喜歡變成了不喜歡,甚至到了要防備算計的地步;


    而她,又會是幾年呢?


    第二天起來時,呂嫦雲又開始反胃了,幸好公孫嘉奧要上朝,天還沒亮就起了身,這才沒有看見;


    她現在是璟嬪,嬪位比美人高了好幾級,到底有點地位,不會出現大晚上哪兒來哪兒回去的事情,就算是睡過了頭,時辰也還早,不用急吼吼地回毓德宮,呂嫦雲擁著錦被抱著膝蓋,在龍塌上隻占了小小的一塊地方,她在想公孫嘉奧到底把虎符放在哪裏了,她進出含涼殿那麽多次,除了發覺他想對汝南用兵的意圖之外,還是一無所獲。


    出門時南翮還格外提醒了一句,說璟嬪娘娘走路時小心著腳下,別跟秋美人似的一個不當心還摔了一跤,呂嫦雲聽著新鮮,就問秋美人如今好些了嗎,南翮就搖頭說沒有,他說前些日子秋美人在含涼殿哭的昏天黑地,哭急了還想往書架上頭撞,要死要活的想求聖上做主,結果聖上本來隻是聽的心煩,一看她要尋死,就命人拖了出去,秋美人掙紮的時候崴了腳,摔得四仰八叉,裏頭的襯裙都露了出來,那才是丟人丟大了。


    呂嫦雲聽的有趣,卻也隻是極輕極快地笑了一聲,有些短促,她想回毓德宮了,含涼殿太空曠,沒有公孫嘉奧捂著她,她就總是覺得很冷。


    她扶著清灩的手準備轉身下台階,冷不丁一回頭,就看見秋美人帶著兩個宮人,手裏提著一盒糕點在含涼殿門前張望,可惜張望不到什麽,公孫嘉奧上朝總是很不準時,一次比一次早,就算是掐著點都蹲不到人,秋美人算是白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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