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寶音和麗昭儀都是宮裏積年的舊人,舊的不能再舊了,不過麗昭儀位列九卿之首,還算有點利用價值,論姿色又比傅寶音好上許多,所以萬鬆雪略施小計就把她籠到自己麾下,隻是結黨還不如單幹,麗昭儀算是跟子嗣絕緣了,還有在聖上麵麵前好不容易刷出來臉熟,這都是過去時,隻要她活著,就不能完全脫離萬鬆雪的的掌控,整天的看她臉色過活;


    不知道麗昭儀當初有沒有後悔過。


    換做是呂嫦雲,這樣無望的日子一眼都看不到頭,肯定還不如死了算了。


    傅寶音很久沒有說的這麽痛快過了,大宮女在邊上守著,瞅準時機就給她杯裏添,到這會兒已經加了兩回茶水,有人傾聽是件好事,傅寶音說了許多曾經被麗昭儀淑妃等人欺負的事兒,樁樁件件,都不是什麽大事,但雞零狗碎的總不消停,呂嫦雲在一邊聽著都覺心酸,有些事真是說都說不清出,昭聖皇太後挑挑揀揀,最後挑了這麽個人往外送。


    麗昭儀和淑妃同是萬鬆雪手下的人,不過這倆人向來看對方不順眼,淑妃一貫是隔岸觀火,凡事看熱鬧為主,在宮裏明哲保身,輕易不開口,就除了在傅寶音剛入宮時攔著不讓她去見聖上,其他的也沒做什麽,隻是這麗昭儀不同,她本就是個兩麵三刀的人,本來公孫嘉奧也是寵過一陣的,可一撞上萬鬆雪這樣的人物,不聽話便要被掀老底,萬鬆雪位列三夫人,又是有皇子傍身的,便是麗昭儀知道她手裏不幹淨,可還是不敢去公孫嘉奧跟前揭發她;


    惡人自有惡人磨,她能有什麽辦法,還不是隻有乖乖聽話的份;


    手上沾了血,要想背著人偷偷洗幹淨,可真是不容易啊........


    三更天,天色有點暗沉下去,連小股的微風都是陰嗖嗖的,小墨軒門口尤其涼快,都說敏妃活著的時候就喜歡在小墨軒裏頭的涼亭約人吃茶,現在她的人沒了,魂好像還留在這裏,小橘子說到了晚上,總有巡夜的侍衛和小宮人經過,好幾回了,每次一從小墨軒走,就看見那兒咻一下飛過個人影,差點沒把他們嚇暈過去。


    人雲亦雲的事情,本就有疑點,原本我是不信這些的,但捕風捉影的事兒誰能看得見,偏偏我自己沒少欺壓過東宮裏的那群女人,難免就有點心虛。


    那個敏妃又不是個好死的,有怨氣也很正常;


    是以每每經過這裏,我便總是慎得慌。


    嫦雲說敏妃很有可能是被多方人手一並給害死的,所以公孫嘉奧查起來格外的費勁,甚至可能都查到是誰了,卻還是不得不給自己人留點臉麵。


    我聽嫦雲的意思,好像那公孫嘉奧缺點足足鋪滿了一車,十足一個工作狂加控製狂,為人還自負無比,活脫脫一個暴君的苗子。


    可他恰恰相反,除了讓嫦雲頭回侍寢就半夜被送出去,還讓她染上風寒這件事有點缺德以外,他隻在必要時才會選擇把人拉下去砍頭打板子,特別的講道理。


    公孫嘉奧不光很講道理,某些時候,他還有點婦人之仁。


    一個皇帝,毫無一點暴君的自我修養,反倒是婦人之仁,那問題就有點嚴重了........


    如果公孫劌是和傅森一樣的人,兄弟在位不想著拆牆腳,而是盡心輔佐的話,大概公孫嘉奧也會給他一個國相做做。


    可惜徹侯明顯不是這樣想的。


    親兄弟都要尚且互相猜疑,就別提那些明麵上的“自己人”了。


    我在小墨軒門前轉念一想,敏妃跟我有什麽關係,嫦雲認識她我可不認識她,都說宮裏陰氣大,尤其是一屍兩命慘死的,可罪魁禍首也不是我。


    真要細細論起來,罪魁禍首也不難猜,就是我麵前這人。


    公孫劌心理很健康,常清在外打仗,替他哥哥賣命,他轉頭就能把人家妹妹給害成這樣,末了還一點負擔都沒有,想想我當初動不動就叫那群小賤人罰跪,讓她們被掌嘴,都沒這樣背後捅刀子來的痛快,來的嚇人,公孫劌這挑撥離間的水平也太高了,常清本就搖擺不定,保不齊西南之功就能給他妹妹混個貴妃當當,隻可惜敏妃死了,公孫嘉奧就算給常清畫個天大的餅,也架不住弑親之仇,公孫劌穩賺不賠,常清算是死心塌地跟著徹侯混了。


    小墨軒從前算得上清幽,現在就不太清幽了,公孫劌示意我再往前走些,往前再走走便是聆風亭,怎麽也比呆在死過人的宮殿裏好。


    出了廣寒宮,還是有很多不如意,也多了很多自由,我始終保持警惕,隻是冷冷地看著他:“怎麽,侯爺這回又有什麽吩咐?”


    “哪能呢,今日不過約貴妃一敘,如何敢真的勞動貴妃娘娘”公孫劌走近了,那無形的壓迫分寸間便已迫近,臉上笑意眨眼便收斂了個一幹二淨,隻是道:“那日我說,已想了法子,不日便可將你迎回府中,當不得正妃,側室總是能給你的。”公孫劌語氣輕鬆,聽著卻不太對味兒,像是壓著怒氣,又不想叫人看出他生氣的調調,聽上去很詭異。


    我一時被問懵了,心說床上那些戲言都能信,也不知該說他蠢還是太有自信,明顯這就是誆他的嘛!


    公孫劌見我不回答,便加重了些語氣,又問道:“你當時肯了,怎麽,現在又不肯了?”


    “大家逢場作戲,有些話聽過就算了,難不成話有人還當真了?”我也學了他那副做派,隻故作輕鬆道:“我向來隻在傅忌麵前說真話的,再說他如今死了,死者為大,你們男人間,總要論個先來後到的嘛~”


    我同他打著哈哈,隻是沒好氣道:“廢話少說,侯爺今日誆我出來,隻怕不單是為了這一件吧?”


    “還有,如今璟嬪娘娘待我很好,你瞧我這身衣裳,是不是很有女官的派頭?”我原地轉了一圈,看上去輕鬆的很,可這樣無所謂的態度大約是個男人都會不爽吧,因為就算是塊石頭也有捂熱的一天,可有些女人的心就是冷的,隻會把自己凍的渾身疙瘩。


    我回避著他的問題,公孫劌倒也不意外,隻是這人越走越近,直至把我逼進角落裏,又極輕極快地笑了一聲:“是啊,你倒是自由自在的,虧我日日惦記著你,替你攔了多少回成妃的黑手,成國公幾次三番扣下西南的物資,都是我替聖上求了情才將東西都一應送過去。”公孫劌沉著聲:“你說你不想在冷宮一日日地耗下去,那好,侯府裏正妃空置,我有心想迎你回府,先從側室做起,往後你妹妹在宮裏也好做人。”他說著便抓住女人的手,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被耍了:“貴妃說是逢場作戲,可憐在下一片癡心,倒是認真了。”他的手開始漸漸握緊,讓我感受到了疼痛:“真是難為娘娘了,逢場作戲那麽久,一定很累吧...........”


    最後半句,他已經湊到了我的耳邊,有點像是情人間的呢喃,可惜我急於脫身,也不顧上公孫劌這樣無異於調-情的舉動,可不論怎麽使勁,都無法將自己的手抽開,公孫劌這人說話不能信的,誰知道他說得是真,還是假的,我已經被傅忌騙過一回,實在不想被騙上第二回,第一回是我蠢,第二回再選錯男人,可能鄧夫子都要揍死我了吧..........


    公孫劌的眼神很叫人看不透,叫我莫名的不自在,此刻聆風亭周圍空無一人,靜的能聽見彼此的心跳,這已經不是什麽避不避嫌的問題了,我下意識的低了頭,不想去看,總覺得是我的心跳的更快一些。


    “為什麽呢?我明明可以給你很多,傅忌向你許諾了什麽?是後位,還是真心?”公孫劌繼續誘-惑我道:“侯府沒有正妃,我甚至可以為你遣散妾侍,隻要你乖乖的...........”


    “乖乖地被你捏在手心裏,好叫你拉攏我父親麽?”我偏過臉去,咬著牙不看他:“其實我一直都在想,為何你開始時那樣執著,後來我將珍珠板埋在樹下,才偶爾想起來,上頭曾經掉過一顆珠子。”


    我進而問道:“琉璃殿那日,撿到的人是你吧.........?”


    “是”公孫劌將我的手稍稍鬆了點:“雖然當初隻是想來探探路,不過拾到了這顆珠子,進而見得了你,也算是意外之喜。”


    “哦,是嗎?”我很生硬的轉了話題,隻道:“近來敏妃新喪,聽嫦雲和小橘子說,宮裏已經有好些個宮人瞧見了不幹淨的東西,還得做個幾場法事去去晦氣,這內宮一應大小的事物都在侯爺手裏,想必侯爺還有很多事沒做吧。”


    “還有,侯爺如今不必再喚我什麽貴妃。”


    我回過頭,直直的看著他道:“你這樣,除了讓我越來越忘不掉傅忌以外,剩下的,就隻有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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