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第二天我還是跑去琉璃殿看了眼,悄悄的,也沒驚動多少人。


    到底還是不放心,宮人撿著了頂多就拿出去變賣,可若是被認出那是貴妃身上落下的明珠,被有心人借此用來大做文章,就不太好了。


    再有一點,那支珍珠板戴了那麽多年,我還是有點舍不得的。


    在琉璃殿左三階右三階的繞啊繞,繞了半天是毫無結果。我很蛋疼地發現,那顆珠子還真是沒了。


    琉璃殿的宮人們愛崗敬業,都敬業的過了頭,甭管多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打掃的幹幹淨淨,雜草都沒兩根。


    香桃子看我找的仔細,對著千秋宴都沒這麽上心的,不免有些好奇:“娘娘,東西沒了,再遣人去做一支新的便是了,何苦還要親自來看一眼?”


    這話說的,弄的我像吃飽了撐的一樣。


    我瞪她,瞪的杏眼都圓了,氣呼呼道:“你不懂,珍珠板是不值錢,可上頭那些個珍珠和紅寶都是傅忌當年親自選的,從底子到彩嵌都最合本宮的心意”我在香桃子的攙扶下往外頭走:“好東西不在新舊,而在情意上頭,偶爾拿出來看看,想想當年在東宮的日子尚且歡喜無憂,就算不開心的時候拿出來看看,怎麽也是個念想。”


    香桃子沒法,反正主子的脾氣古怪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狠辣也好直脾氣也好,總得她們伺候著。


    抻著胳膊讓我扶著上了二樓,看我還在念叨著那珍珠有多貴多難得,香桃子難得的嘴角抽了半天,末了隻能點頭稱是:“娘娘是個長情的人啊.......”


    這話聽著才有點意思,我站在多寶閣前頭誇她:“是啊,誰待本宮好,本宮自然待誰長情,都是應該的嘛~”


    主仆打趣,琉璃的屏架也不擋人,隱隱約約地映照出美人的身影,隨便從哪個角度看,都完全擔得上婀娜生姿這四個字。


    這宮女機靈,主子也是個聰明人。


    可倆人在琉璃殿走了一圈,走的那叫一個正大光明,結果愣是一個人都沒發現,暗處一直有雙眼睛盯著這裏。


    再走個十幾來圈想必也不會有什麽收獲,貴妃出門一趟也累得慌,隻能上轎回宮,兩廂不過前後腳的功夫,從不遠處就跑來一個小內侍,跑的匆忙之餘也是滿頭的大汗,更是一臉的著急。


    沒辦法,琉璃殿是花了大手筆哄貴妃開心的產物,從裏到外都是精美絕倫,可偏偏建的又遠,侯爺進宮去麵見聖上,出來就說想自己逛逛,誰知道從含涼殿出來一逛就逛那麽遠。


    果然驤國來的都不是什麽凡人,難不成腿長的人天生好走路麽?


    內侍是帶著話來的,正巧驤國來的侯爺也逛夠了,迎麵就看見人從琉璃殿旁邊的寶音樓走了出來,趕緊的就上前賠笑:“侯爺原來在這兒呢,倒讓奴才一通好找。”


    “唔,之前在宮裏就老聽著頤夫人念叨,說是靖國百樣精千般好,皇兄聽了還不信,今日進宮麵聖,果真是處處精細,還真是讓小王開了眼”說話的人穿著品綠色兒(比墨綠淺一點)的錦袍,腰間一道青獸革帶,袍上不多做綴飾,簡簡單單的繡上幾排立水,顏色是低調,可長身玉立的人光站著就是道風景,說著話就轉了身,一麵還把玩著手裏新得來的物件兒,語氣分明是一等一的和善,連對著奴才也不吝嗇給個好臉兒:“不知小公公急著找來有何事,可是你們那位聖上還有什麽示下?”


    人家是好臉色,也和善,可小內侍心裏都門清兒,哪敢對著鄰國的侯爺作臉,連忙回了話:“不是不是,侯爺想岔了,是聖上惦記著侯爺初來乍到,恐怕還不怎麽熟悉咱們靖宮的物事,還是成國公大人在一旁提了個醒兒,讓您在十日後的千秋宴上早些來,聖上發話,到時要一並為侯爺接風洗塵呢!”


    “國公爺有心,小王記著,改日定要去拜訪一二”男人笑的爽朗,邁步走在了小內侍前頭,等走到一半,才貌似隨意地提了句:“初來乍到,也認不得路,不知這裏是什麽地界,這寢殿無人又地處偏僻,怎還建的如此華美?”


    小內侍一門心思低著頭帶路,也不疑有他:“那是聖上為了方便瑞貴妃賞月才造的,從吩咐下去再到娘娘來視察,當中耗了足足一年的功夫,從內到外全是琉璃砌出來的尊貴,您瞧瞧,這能不漂亮麽?”


    “哦?”男人捏著手裏的珠子,瑩白一顆,小巧玲瓏,心情看上去相當的不錯:“居然還是個貴妃.......”


    小內侍沒聽清,以為是將侯爺的什麽話給漏了,忙問道:“侯爺說什麽?”


    “無事”公孫劌擺擺手,颯颯一笑,眉眼深邃,姿容亦是不出意外的俊美:“小王隻是感歎,常言道英雄難過美人關,沒想到堂堂一國之君也肯為個女人花這麽大的手筆,”說著,又回過去看了眼那座宮殿,話裏絲毫不掩豔羨之意,


    “果真是好豔福啊...........”


    事情總是得一樁接著一樁來,好事可能有,壞事也不一定,回去的路上正好與司寢局的董姑姑打了個對臉,說傅忌今晚要來昭聖宮安置。


    二人共寢,說明吹枕頭風的機會來了。


    我叫香桃子回頭親自去一趟司寢局,給董姑姑一些賞錢,心情也是一下大好,又趕巧紫藤花的花期不在這時候,路過瑞昌宮時難得的不嗆鼻,宮人抬轎抬得穩,我樂得坐在裏頭閉目養神,還打算晚膳前再去趟鳳陽宮。


    內省局的奴才們辦事利落,就算是辦錯了也很快就能找到背鍋的倒黴蛋,粉飾太平做的那是相當到位,這一點值得表揚。


    但這群老油條也不是吃素的,事辦得好不代表人品好,宮裏多的是兩邊搖擺的狗奴才,牆頭草一抓就是一把,瞅著哪裏有風就往哪裏倒,怪不得李昭容三天兩頭的就說賬本有問題,說了討不了好,不說更是她的錯,最後還得靠裝病才能躲了這差事,否則遲早得被他們這些人精給整的厥過去不可。


    不是自己的人,用著總是不太舒服;皇後好端端的拔了我不少釘子,連馬進寶也被弄去了陵寢看油燈,這都不用說了,擺明了是下我昭聖宮的臉麵。


    礙著傅忌的千秋宴在即,我哪怕再怎麽忍,也得抽個空去跟皇後討回點好處才行。


    或許今天晚上再跟傅忌提一提,我的人說不準就回來了呢?


    轎子正四平八穩地走著,不顛也不晃,耳邊卻突然聽得身邊的宮門大開,從裏頭傳出聲音,聽著鶯聲燕語,嬌嬌怯怯的,不是成貴嬪還有誰?


    不對付的人自然不樂意見著彼此,說來我和成貴嬪統共也就見了四五次麵,還是在皇後娘娘開大會的時候才說過幾句話,目前她除了弄走我手下的幾個人以外,還暫時看不出什麽深淺來。


    不過據外人和國公府傳出來的話看,成貴嬪的琴棋書畫不用說,人也應當是挺沉的住氣的;據她爹成國公對此作出的評價是——性素斂,修於德。


    可見,成國公這人人品問題很大,但文化素養還是可以的。


    詩經有雲,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說的是美人贈荑草,荑草且含情的典故。


    這麽多年,我看傅忌的後宮人才濟濟,成貴嬪的容色卻依然算的上出挑,


    自然,在傅忌的眼裏,也是可以排的上號,不在前三,也該是前五的地位。


    跟我當初想的沒什麽差別,聽這名字,聽這風評,看樣子走的也是中規中矩,賢惠溫柔的經典款,和皇後那是差不多的路數。


    成貴嬪不出門,一心閉門養胎,萬事自有皇後照應她,而宮裏那群妃嬪們向來心比天高,膽子卻比針尖還小,就算這回膽子大起來了,也都是看在她爹成國公的麵子上,或多或少地會登門慶賀兩句。


    懷了身孕就該安分些,她沒事出來幹什麽,碰瓷嗎?


    我一時間摸不透成貴嬪的底,不懂她今天突然來這麽一出是圖什麽,於是坐在轎子裏既沒出聲也沒開眼,隻等著外頭的香桃子先走上前去盤喧幾句:“給貴嬪娘娘請好,過了晌午日頭毒的很,您金尊玉貴的人物,又養著肚子裏的小主子,怎麽親自出來了?”


    “姑姑客氣了”成貴嬪粉白的一張臉,是宛如清露,白蓮花一般的美:“這些日子承蒙貴妃娘娘照應,嬪妾特來相迎。”迎完了,托著肚子往下便要跪:“蒙聖上恩典,嬪妾近來新得了上好的供春茶,不知貴妃娘娘今日可否賞臉,可進來一敘?”


    我透過層層的紅布,好整以暇地往外看,隻等成貴嬪已經堪堪膝蓋碰上地,幾乎跪到底了,才不無閑適地對著外邊開了口,佯裝發怒道:“一個個沒眼力見的,還不趕緊扶起來,懷了身子的人最經不得大的動靜,貴嬪若是跪壞了可怎麽好?”說完才親自沾了地去攙,手壓根沒搭到,不過是虛攙了一把,更對著才起了身的成貴嬪皮笑肉不笑:“縱然本宮不心疼,可聖上卻是要心疼的。”


    “嬪妾進宮的日子尚淺,又因有著身孕不得出門,比不得貴妃娘娘在聖上的身邊時時伴著,還請貴妃娘娘多擔待些。”成貴嬪柔柔笑著,十指依舊纖纖細長,輕輕地撫著肚子,臉上滿是母性的光輝,話裏更是藏不住的得意。


    真是叫人火大啊.........


    我呂仙儀別的沒有,嬌生慣養,又跋扈又張揚,模樣和脾氣成正比,簡直是差的可以,最聽不得的,就是別人在我麵前顯擺,還是挺著個肚子顯擺。


    這一向都隻有我顯擺的份兒,她洛之貽又是哪裏跑出來的貨色,還敢說是走我的老路,


    我可去她的吧!!


    “既然妹妹盛情,那本宮也就不客氣了”再氣也得做做樣子,宮裏最不缺的就是表麵一套背後一套,我笑眯眯的就搭上成貴嬪的手,兩個人親熱的跟什麽似的,直接就往瑞昌宮裏進,進去之前還讓香桃子出去撤了轎,順勢就對著她使了個眼色,叫她趁成貴嬪不注意,趕緊讓後邊跟著的小宮人偷偷溜出去一趟,替我喊個人過來。


    有道是萬事留後手,人前好出頭。


    多年的經驗麽,總是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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