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忌和傅森的矛盾不大,但積少成多,又有不安好心的人煽風點火,誰知道什麽時候就炸了。


    講真,我很不喜歡萬一這兩個字,也不喜歡去猜這個萬一。


    這兩個字啊,一點兒都不吉利。


    萬一我老爹當初沒有從軍,那他就做不成將軍,更娶不到像娘親那樣出身簪纓世族的美人;


    萬一我老爹做成了將軍,卻沒娶到娘親而是娶了別的女人,那他就生不出我和嫦雲這樣優質的根苗來;


    萬一優質的根苗都長大了,結果那天微服私訪的不是太子,恰好換成了老皇帝,那一切的一切,可能就要全部改寫了。


    人生是沒有很多萬一,可措不及防來一個,那也夠受罪的了。


    就比如一個人已經死了,卻非得再加上一句‘萬一他沒死呢?’


    想一想就知道了,這根本就不現實嘛~!


    不過可喜的是,上述的這些萬一目前都沒有發生,一切的軌跡都尚且光明,靖國同驤國還維持著表麵的友誼,後宮的女人還維持著富貴的花銷,而我心心念念的皇後之位就在前方,仿佛層層金光環繞,不日就可迎接新主人。


    那個新主人,可能就是我。


    我想的很透徹,富貴榮華不可貪求,我隻要一世就夠,哪怕一世不成,那麽一時也是好的。


    否則等我老了,我連自己最後一點資本都沒了怎麽辦?


    俗話說的好,新人老了,便是舊人,舊人老了,便要被新人取代;就跟江山易主,朝堂更迭一樣,都是老一輩循下來的規律,誰都無法更改。


    所以就目前來看,唯一一點不可喜的是,皇後之位看似伸手可得,曙光在前,可這畢竟關乎於傅忌的心思;


    皇後可以沒有依靠,可以沒有顯赫的母家,但她光是靠著皇帝這棵大樹,就足以屹立多年。


    傅忌對皇後,就跟我對那群小賤人一樣,是想廢就廢,想立就立,根本不必同任何人打招呼。


    包括王公大臣,包括我。


    這一說到帝王的心思啊~就不是我能夠左右的了,


    至少傅忌的那個萬一,我猜不到。


    可能是傅森的理太正,也可能成國公的歪理歪的太厲害,歪到了極處,反倒顯出一股極其正統的氣勢來,以至於傅忌在賞賜晉封了成貴嬪之餘,更撒手將禦史令的職權也放給了成國公,可見這回他真的不是很想讓傅森和自己一同操心了。


    我由衷地覺得成貴嬪比皇後要難對付,原先想的是硬來,甭管是貴人還是貴嬪,我一個貴妃拿權勢說不定就能壓死她。


    可這套方案現在不行了,成貴嬪的地位肉眼可見的水漲船高,乃是傅忌登基以來後宮出現的首匹黑馬,不能傻乎乎地硬碰硬,得采用迂回戰術。


    說來也奇怪,我和皇後不對付,但是我們之間卻並沒有直接的衝突關係,陳家空占著爵位和閑職,她又是靠著賢名才坐上了後位,與我的關係不過是你攻我守,你進我退,我隻是恨她生生的搶了我最最喜歡的鳳塌而已。


    可成貴嬪就不同了。


    她爹成國公一向與傅森不對付,也就間接地,也與我們呂家不對付。


    我是傅忌的貴妃,嫦雲是傅森的未婚妻。


    我老爹呂兆年,是傅忌和傅森當中的三夾板。


    現在成國公想拿撬棍撬開當中的板子,再找機會對傅森開刀,


    這種情況,就對我們呂家很不利了。


    我很明白其中利害,卻又不知該從哪使上勁兒,隻覺著成國公如此算計,如此惡心人,換作我是傅森,我也惡心,別說是當著傅忌的麵,就連罵他老匹夫都是輕的,就該衝上去把他抽成個癟了的大冬瓜,好叫他再也立不起來才行。


    如今,成貴嬪尚未出場便先聲奪人,上來就給了我一個巨大的、無形的下馬威。


    我甚至還沒什麽好辦法反過來對付她。


    就隻能這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路地從貴人再到貴嬪,短短三個月,巴著皇後給安排侍了寢,侍寢也沒白侍,虧的她長了個好肚皮,傅忌去了幾回就懷上了。


    我眼看著成貴人的雅楓居從門可羅雀變成了門庭若市,盡管懾於瑞貴妃的淫威,還沒有人敢明著給雅楓居送溫暖,但人家的爹厲害,女兒一懷孕就水漲船高地得了禦史令的大權,後宮的女人再傻的也都熬成精了,個個心裏都門清,但凡有點機會,不上趕著巴結才怪。


    隻單單懷了個孩子就這樣,若真給她生下來,那還了得?!


    還有八個來月,成貴嬪肚子裏的玩意兒就要見分曉了。


    我扒拉扒拉時間,又掐了半天的指頭在那算——八個月裏頭,傅忌的千秋宴頂頂重要,千萬不能惹事,得太太平平地緩過去;千秋宴之後,皇後的娘家的叔伯的二房的長媳的閨女到了年紀,已經請了旨意要和三朝元老王尚書家聯姻,而皇後這麽多年一直都在拉拔自己的家的門楣,為了確保遠房的外甥女風光出嫁,那日新人進宮謝恩,她勢必得親自坐鎮給姑娘蓋蓋頭,眾目睽睽之下,好像也沒什麽機會惹事。


    算下來,真正能動手腳的時間,好像也就這一陣子,撐死不超過兩三月了。


    說實話,難度有點大..........


    宮鬥和打仗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比的都是謀略和機敏,不過打仗可以叫謀略,宮鬥的話,那動的可全是心眼兒。


    依靠我在東宮以及後宮的經驗來看,要在傅忌和皇後眼皮子底下動手腳是件風險很大的事情,不是因為陰謀詭計敗露了要承擔怎樣的罪責,而是動手腳動的不好,可能還沒到敗露,就陰溝裏翻船了。


    倒不是翻不起,隻是呂將軍在外功高勞苦,朝堂之上又偏幫著傅森說話,這已經很叫人側目,身為呂將軍的女兒,我認為還是得把手弄的幹淨一些,計劃再周全一些,可不能敗露了傳到外頭去,免得白白的叫人拿了把柄來笑話。


    昭聖宮處在含涼殿的東南方,和西北角的琉璃殿隔得老遠,不過離聆風亭和禦花園倒是近的很。


    同樣的,和成貴嬪的如今住的瑞昌宮也近的很。


    我坐著貴妃的鳳攆,在經過瑞昌宮時頓了一頓,沒叫停,隻是稍稍看了一眼,也看不出什麽來。


    不過鼻子倒是實打實的不舒服了。


    瑞昌宮從前住過很多妃位以上的高層,翡翠的鏡台玉做的隱枕,裏裏外外裝飾的皆是一派富麗堂皇,隻可惜咱們成貴嬪不吃這套,住進去沒幾天就讓人把瑞昌宮的金邊瑞香全給挖了,改種了自己最喜歡的紫藤。


    沒辦法,誰叫我討厭她呢。


    我看了一眼,發現瑞昌宮的宮門照樣關著沒開,放平時也不見裏頭的人走出來,想看的一概都看不見,隻能聞到一股熟悉的紫藤花香,我的轎攆還離的尚有一小段距離,那香就跟山撲海嘯似地透過宮牆溢散而出,叫人從頭到腳都似浸身花海,香不一定香,況且離遠了倒沒什麽,不過一走近那就簡直了,堪稱是惡香撲鼻,每每經過就熏得我一陣一陣的,花海還真是花海,躺進去淹都快被淹死了,真是聞多了就覺著就惡心。


    直到走過去好遠,我鼻尖才漸漸散了那股味道。


    香桃子邁著小碎步,貓著腰跟在一邊走著,並時不時地觀我麵色,也不敢說跟瑞昌宮相幹的話,隻是小心地低著聲,朝著轎攆上的我嘀咕了幾句。


    生氣歸生氣,嗆鼻歸嗆鼻,正經的事還是要匯報的。


    “娘娘,馬進寶昨兒個在皇後那兒領了旨,後腳就過了咱們昭聖宮,千叮萬囑地叫奴婢跟您說一聲。”香桃子很小心的看了看周圍,才對著我道:“馬公公說.........皇後難得給他派了差事,這就要出宮辦些雜活,估計這兩個月都不能在娘娘跟前效力,也不能過來請安問好了。”香桃子一氣兒說完,最後又補了一句:“哦對,他還說娘娘若有什麽示下,可以叫他的徒弟去辦,就算不知道要吩咐什麽,也盡管差使,保管不叫娘娘您費心。”


    “哦”我被紫藤花熏得腦殼疼,眯著眼睛正在瞌睡呢,耳朵裏倒是聽見了,聽了之後順便覺得有點奇怪,於是便沒過心沒過肺地問了一句:“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給派出宮去了?”


    香桃子是消息探全了,才敢跟我提的這事,此刻便極快地答道:“說是叫他去安州采買木料,皇後娘娘五月裏要去國寺祈福,這是要準備給國寺添些香火備著呢!”


    我一聽這話,大半心還是懸得慌,充其量也就放下了一小半。


    皇後喜歡祈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每次都興師動眾的,說要備香火也不奇怪。


    隻是還是不大對勁。


    我想了想,又轉臉問香桃子:“皇後這回怎麽不叫自己手底下的福晟,改叫馬進寶了?”


    香桃子也想了想,結果就被難住了,隻好垂著頭回道:“隻說福總管最近忙著調-教宮裏人,沒空來著。”


    我還是點頭:“嗯,那他倒是挺忙的。”


    厲害了,這是忙著給我放煙霧彈呢。


    調-教宮人又不是調-教傻子,福晟那個狗東西忙個屁的忙。


    分明就是叉開我的人,好方便下手。


    可卡在這個當口,她下手有什麽用?


    皇後是不是腦子秀逗了,剛給了我宮權,叫我管著後宮的事兒,怎麽突如其來就搞這麽一出?


    我仔細一想,好像想明白了什麽,又好像還是不太明白,隻等著下了轎進了內殿,揮退了一幹內殿的宮人,才對著香桃子道:“這樣,三更天的時候,你叫馬進寶的徒弟悄悄兒地來一趟,從咱們昭聖宮的小廚房那兒走,切忌不要驚動了旁人。”


    香桃子使勁一點頭,紅潤嬌俏的臉上看不出一點心機:“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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