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神態各異。


    小柔眼睛裏全是痛惜和心疼,她懇切的對任家豪說:“別看你們現在這麽甜蜜,可等她這陣新鮮勁兒過去,留下的就隻有你一個人了,到時候你會很傷心的。”


    她這一番話並不是存心想要針對辛芙,但辛芙卻因為她的肺腑之言而感到羞愧難當。她深深的低著頭,幾乎不敢去看任家豪的眼睛。默默地鬆開了一直牽著他衣角的手,她一言不發的離開了現場。任家豪想去追她,卻又被小柔抱住了胳膊。一回頭,這小妹妹眼神倔強,其中似有淚光閃爍,於是他又不忍心將她棄之不理。


    “家豪哥,雖然我現在還隻是練習生,但公司說很快就能安排我出道了。”小柔的目光裏帶著對未來的盲目希望,這讓她看起來的的確確像個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天真爛漫,不諳世事,輕易相信別人的承諾,輕易就向別人做出承諾。


    “等以後我當明星了賺了大錢,你就不用每天去打打殺殺的了。你可以當我的保鏢,我們兩個一起過日子。”說著她幾乎用懇求的語氣對任家豪說:“你說這樣好不好?”


    米岐輕輕歎了口氣,對任家豪說:“辛芙交給我,你和她好好談談吧。”


    說著她去追辛芙了,留任家豪和小柔兩人在原地。


    小柔剛過完十八歲生日,比任家豪小了六歲。她從小就跟在他後麵打轉,是名副其實的跟屁蟲。任家豪一直把她當作自己的親妹妹,卻不知道小女孩漸漸長大,對於她而言,他的角色不再不止是哥哥,更是一個男人。


    從兩年前開始,她不停的對他訴說自己的愛戀之情。麵的她的告白,任家豪大多是一笑了之,並沒有真正放在心上。想來也是自己的錯,如果她第一次告白的時候,他能夠明確拒絕,那麽也不至於耽誤小柔兩年青春。借著今天的機會,和她說清楚也好。


    任家豪很鎮靜,他對小柔這麽說道。


    “謝謝你喜歡我,但是我不喜歡你。”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小柔幾乎要當場哭出來。


    她哽咽著說:“是因為那個公務員嗎?”


    任家豪搖頭:“不是因為她,是我一直都沒有喜歡過你。——我拿你當妹妹。”


    小柔真的哭了。頭埋的低低的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淚珠砸在地上劈裏啪啦。


    任家豪想摟住她單薄的肩膀,但是他最後沒有,隻是立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她落淚。他必須絕情,他的關心隻會成為小柔的枷鎖。


    這邊小柔哭得稀裏嘩啦,那邊的辛芙也沒好到哪裏去。自打和任家豪認識以來,她一直在逃避一些問題。當這些問題被堂而皇之宣之於眾的時候,她無法再逃避。小柔說中了她的心事,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自私鬼。她想享受男人的關愛與嗬護,卻又不想對男人負責,所以隻字不提兩人的關係和未來。世俗不可能讚同他們在一起,而她又有打破世俗觀念的勇氣嗎?她有勇氣去愛上這樣一個男人嗎?


    辛芙難受極了,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吸血鬼。貪戀香甜的血液,所以一個勁兒的索取,全然不顧別人的死活。


    米岐一直默默陪在她身邊,昏黃的燈光把兩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辛芙忽然開口,語氣非常隱忍。


    “我決定了。”她艱難的說著:“我和任家豪還是到此為止吧,這對我們兩個都好。”


    在感情的問題上,米岐從來不替人出謀劃策,聞言她隻是憂心忡忡的說:“你真的想好了嗎?世界那麽大,有的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也找不回來的。”


    辛芙忽然停下了腳步,終於忍不住掩麵而泣。她抽搐的肩膀和支離破碎的聲音,都在傳達著對任家豪的依戀和不舍。


    “我知道啊,我就是知道啊......”她的聲音裏隱約透著恨意,是恨她自己太過懦弱與庸俗。


    漸漸的她恢複了平靜,低聲問米岐:“如果換作是你,你會和一個沒有學曆沒有工作的男人在一起嗎?”


    米岐的目光移向遠方:“他是既沒有學曆又沒有工作,但我又有什麽呢?——我有的也隻不過是學曆和工作而已。”


    說到這裏她就不說了,說再多也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兩個人立場不同,看問題的角度和對事情的選擇自然大相徑庭。


    辛芙是雙公務員家庭,從小到大一直被父母捧在掌心裏嗬護,她父母給了她一切,她也溫順的享受著這一切。父母日複一日的告訴她我們給你的都是最好的,我們做什麽都是為你好。麵對這樣付出不圖回報的父母,她又有什麽立場和資格去和他們對抗呢?


    而米岐就不一樣了,她是單親家庭,從小在街上遊蕩著長大。她不覺得她媽媽是付出者,所以對她也不存在情感和道德上的虧欠。更多的時候,她像朋友一樣和自己的母親相處。她們互相給對方提一些意見和建議,兩人一起攙扶著走在人生的路上。


    辛芙若有所思,而她也心事重重,兩人就此分別,米岐並沒有像計劃的那樣在辛芙的住處過夜。


    回到英倫花園的時候,月亮已經高高的爬到了她的頭頂上,站在自己家門口,米岐抬頭望過去,看見對麵的燈還亮著。


    不知道那人現在在幹什麽,是在喝酒?還是在寫歌?還是什麽都沒做,躺在沙發上無所事事發呆?


    他會像我想他一樣想我嗎?他會像我喜歡他一樣喜歡我嗎?


    ——他喜歡我嗎?


    過於寂靜的黑夜擊潰了她的心理防線,她多想衝著陽台大喊一聲:“喂!你為什麽要吻我?你是喜歡我嗎?——你喜歡我的對吧?”


    可是她最終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默默的看了一會兒,然後無比神傷的回家去了。


    當夢想和愛情無法兩全的時候,她應該成全他的夢想。因為那不止是他一個人的夢,也是另一個人的夢,更是千千萬萬人的夢。


    這天晚上,她輾轉難眠。那些逝去的人不停的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對她傾訴以前的故事,攪擾的她心神不寧。她不是不愛他們,但她希望他們能夠安安靜靜的活在美好的記憶裏,而不是三五不時以鬼魂的形態出現,大肆騷擾她一番。讓她分不清現實和夢境、過去和現在。


    有的時候她不懂自己為何要背負這麽多沉重的過往,為何又要保守那麽多令人心碎的秘密。可轉念一想,如果這個人不是自己,而是換了米山或是別的什麽自己所愛的人,那麽與其讓他們被過去折磨,她寧願下地獄那個是自己。


    但是這世上有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自己受苦,而不是別人呢?


    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排解心中的苦悶,於是半夜三更call淨空大師語音通話。


    自從淨空幫助古霍解了赤龍王的下的降頭,米岐就和他成為了網友。雖然不是知心網友,但關係也能維持在互相給對方朋友圈點讚的程度。


    淨空的作息時間不固定,想睡就睡,無所謂白天黑夜,米岐心有疑惑的時候經常會和他聊兩句。


    雖然聊的時候感覺這不靠譜的和尚說的全然都是廢話,但奇異的是,一桶廢話之後,她的確有茅塞頓開之感。雖然米岐始終覺得作為一名方外人士,淨空對世俗依然殘留太多掛念。但這不妨礙她恭恭敬敬尊稱他一聲大師,因為他確實具有為人指點迷津的能力。


    淨空這次依然在線,很快語言就接通了。


    “阿彌陀佛,施主你這麽晚還不睡覺,是想修仙嗎?”淨空還是老一套,自己不睡但是勸別人睡。


    米岐開門見山的說:“大師,我心裏很苦悶。”


    淨空又是一句阿彌陀佛。


    “大師,我從以前就愛一個人,但我不敢愛他。”


    “為何?”


    “......有很多原因。”


    “那你現在快樂嗎?”


    “有點不快樂。”


    “他快樂嗎?”


    米岐想起古霍在東京時,坐在草地上抱著吉他,笑的意氣風發的樣子。


    “他很快樂。”


    “如果反過來,你快樂,他不快樂,你願不願意?”


    米岐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道:“我不願意。”


    淨空歎了一口氣,又是一句阿彌陀佛。


    “施主,佛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可你不是佛,你是人。”


    說完這句後,淨空就把語音給掛斷了。米岐聽得稀裏糊塗,雲裏霧裏。她躺在床上,潔白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


    不知不覺之中,居然也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後她想,也許淨空做住持不夠合格,但作為一名催眠師那可真是太優秀了。


    到了公司,她把宣萱和安凝要的化妝品都給了她們,然後又打發古霍去公關部給人送禮,古霍別別扭的不是很想去。


    米岐準備了一籮筐的話想要教訓他,餘光不小心瞄到一旁的森林,對方正帶著要笑不笑的表情看著他們。她猛地想起這家夥在背後說自己愛教訓人,於是那一籮筐的話嘩一下被她倒在了垃圾桶裏。


    “好吧。”她緩緩吐出兩個字:“隨你。”


    說完她就做事去了,留古霍在原地暗自納悶。心想她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難道是看我實在愚木不可雕,所以正式放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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