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源市，東城區文明街35號，市委辦公樓所在地。
六樓，接待室內，那張“清正廉明”的字分外醒目。源東區的宏遠集團老總孫永嘉在等候，雖然故作鎮定，其實內心並不輕鬆。自己名下最大的企業宏源焦化廠已經被關停好幾天了，以前每天的利潤就是幾百萬，比印鈔機還實惠，現在倒好，一分錢沒有，地租工人等成本累加，每天倒貼好幾十萬。更為可氣的是，大客戶下的訂單趕不出來，對方很生氣，要撕毀合約。
作為企業主，最看重的是什麽？是市場，而市場最看重的是什麽？是信譽。一旦失去這兩樣，公司離倒閉不遠了，這回過來了，說什麽也要討個說法。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孫永嘉終於是等到了消息，周茂綱書記請他過去。孫永嘉雖然平日裏一副暴發戶的本色，可是要見市委一把手，還是要注重儀表的，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板正的西裝，小分頭打了摩絲，一臉橫肉也看起來不那麽可怕了。
“咚咚咚、、、”
沒有回音不敢造次。
“咚咚咚咚、、、”
隻聽裏麵回了一聲“進來！”，孫永嘉夾著小包，歡喜的走了進去。周書記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麵，一邊聚精會神的看著報紙，一邊喝著茶葉，茶杯是紫砂的，騰騰的冒著熱氣。
孫永嘉沒敢說話，不敢打擾眼前的這位大官。心裏卻罵開了，你他媽的裝什麽算，當年省裏老書記還在位的時候，沒有你去宏遠多。
周茂綱慢慢放心下報紙，抬頭看了看孫永嘉，雙眼迷蒙蒙的，似有心事，指了指沙發，“坐！”
孫永嘉隻好過去坐到了沙發上，連杯水也沒有，你他媽的真是人走茶涼，也是，這幾年沒有來拜會你，說白了沒有逢年過節來送點錢，你就這德行。
其實，在這之前，孫永嘉專門跑了趟省城，專門向退休的老書記匯報此事，可是，老書記也很為難，一是自己已經退位了八年，有些同誌認為自己沒有用處了，可能就另眼看待。二是最近風聲特別緊，中央巡視組駐紮在省城，還沒走，有些事情還是要小心為妙。
最近一段時間，老書記很少走動，很少聯係他人，因為他時時刻刻感覺是不是自己被人監視了，或者被人給跟蹤了電話，所以好多事都是吩咐別人做。
越是寧靜的江東官場，越是感覺讓人擔心，高懸的心一刻也放不下來。中央巡視組已經打掉了多隻老虎，級別高的有，級別矮的也有。
孫永嘉沒有說話，周茂綱先說了，“見到老書記了嗎？”
“嗯，見到了，就在昨天。”孫永嘉一改往日的飛揚跋扈，因為這個時候，沒有人敢勇敢的出麵來保他了。周茂綱又端起了茶杯，臉色更加凝重，緊盯著紫砂茶杯，老書記見了孫永嘉，而自己多次電話試圖聯係，都沒有回音，這裏麵有什麽道道。
“老書記他人怎麽樣？身體還好吧？”
孫永嘉小心的回答，“老書記身體不錯，就是感覺精神不如以前，有點憔悴。”
是啊，這個階段，那些以前無視國法，非常放肆的官員們，誰還能夠安心的休息，哪怕是一晚。幾乎每夜都從夢中驚醒。
周茂綱更加堅定了自己先前的決定，這件事不能出麵，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永嘉啊，你比我小不了幾歲，我內心的苦你是應該知道的，錢你也不缺，再等等吧。”
孫永嘉沒有說話，這個結局，他也想到了，怪就怪自己這幾年沒有經常和周茂綱走動，隻顧著和省裏的老領導打交道了，以為周茂綱是老書記的秘書，也是大恩人，應該事很好辦，今天才知道真他媽孫子！
孫永嘉打開包，從裏麵掏出了一封信，是老書記的親筆信，這個時候的老書記就像驚弓之鳥，連電話都不敢打了，用了最原始的通信方式，當然也是最保險的。
周茂綱接過信封，掏出信紙，短短幾行字；
茂綱書記：
見字如至，聞你多次聯係我，沒有回音，甚是掛念。我很好，多謝叨念，此時刻小心為宜，永嘉之事盡力為之，功到之處無果，也已盡力，甚為感激！
張文康
周茂綱看到此信，內心有些許踏實，多日緊繃的心稍微有點鬆動。對孫永嘉說：“永嘉，這樣吧，你做兩手準備。一改造設備，增加環保除硫設備。二再等段時間，我想辦法處理。畢竟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了，影響也很大，又處在環保整治的大環境之下，如果貿然以行政命令的手段複工，會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
孫永嘉也不傻，這已經是最大的努力了，這次去省裏，得知新來的省委書記親自抓環保，動靜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果一意孤行，到時候損失的還是自己。“周書記，這段情，我一輩子不敢忘，您的車停在哪？我從老家帶來點土特產，給您放上。”
周茂綱心裏明白，土特產隻是說辭，裏麵肯定是錢！這個時刻，誰還敢要錢，再說麵對的是孫永嘉，事辦成辦不成還不一定呢。
“不行不行，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快走吧，回去趕緊改造設備。”周茂綱下了逐客令，想趕緊送走孫永嘉。孫永嘉明顯是有備而來，錢送不出去，心裏不踏實，不能白跑一趟，說不定下次就不讓進門了，從包裏掏出一張精美的禮券。
“周書記，我知道您對古玩很有研究，前幾天我剛收了個明朝時期的青花，您給鑒定鑒定，東西對不對？”孫永康把券送上去，周茂綱本來還背著手，背對孫永嘉，一聽到青花，心裏就覺得癢癢。
轉過身來，看了看照片，仔細打量一下，好精美的五彩青花，那胎、那釉、那鏽，看樣式，永樂年間的，那可是青花巔峰時期的瓷啊，少說也有幾百萬。
周茂綱定了定神，“我不懂這個東西，拿走吧。”
孫永嘉明白，剛才看圖片的眼都快放光了，行家看跟普通人看，眼神是不一樣的，孫永嘉把嘉德拍賣公司的領物券放到周茂綱的辦公桌上，就走了。
送錢送禮，都是有方式方法的，有些人說破了舌頭送不出去，還惹一身騷，有些人不費周章，幾百萬的東西就給送走了。
薑書升深夜還在思考工作，最近幾天，事太多了，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源東區的整體官場狀態，慵懶散，沒有進取心，不敢擔當，互相扯皮使絆子。而自己作為政府一把手，有點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目前來看，紀檢書記郭茂斌不錯，老革命，敢啃敢拚；高迪部長，年輕，業務不錯，但是在站隊方麵還在猶豫；孟可，盡心盡力，方向暫時不明確；其他的不能使人放心。
薑書升必須仔細審視身邊的每一個人，是敵是友，先做出判斷。
六樓，接待室內，那張“清正廉明”的字分外醒目。源東區的宏遠集團老總孫永嘉在等候，雖然故作鎮定，其實內心並不輕鬆。自己名下最大的企業宏源焦化廠已經被關停好幾天了，以前每天的利潤就是幾百萬，比印鈔機還實惠，現在倒好，一分錢沒有，地租工人等成本累加，每天倒貼好幾十萬。更為可氣的是，大客戶下的訂單趕不出來，對方很生氣，要撕毀合約。
作為企業主，最看重的是什麽？是市場，而市場最看重的是什麽？是信譽。一旦失去這兩樣，公司離倒閉不遠了，這回過來了，說什麽也要討個說法。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孫永嘉終於是等到了消息，周茂綱書記請他過去。孫永嘉雖然平日裏一副暴發戶的本色，可是要見市委一把手，還是要注重儀表的，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板正的西裝，小分頭打了摩絲，一臉橫肉也看起來不那麽可怕了。
“咚咚咚、、、”
沒有回音不敢造次。
“咚咚咚咚、、、”
隻聽裏麵回了一聲“進來！”，孫永嘉夾著小包，歡喜的走了進去。周書記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麵，一邊聚精會神的看著報紙，一邊喝著茶葉，茶杯是紫砂的，騰騰的冒著熱氣。
孫永嘉沒敢說話，不敢打擾眼前的這位大官。心裏卻罵開了，你他媽的裝什麽算，當年省裏老書記還在位的時候，沒有你去宏遠多。
周茂綱慢慢放心下報紙，抬頭看了看孫永嘉，雙眼迷蒙蒙的，似有心事，指了指沙發，“坐！”
孫永嘉隻好過去坐到了沙發上，連杯水也沒有，你他媽的真是人走茶涼，也是，這幾年沒有來拜會你，說白了沒有逢年過節來送點錢，你就這德行。
其實，在這之前，孫永嘉專門跑了趟省城，專門向退休的老書記匯報此事，可是，老書記也很為難，一是自己已經退位了八年，有些同誌認為自己沒有用處了，可能就另眼看待。二是最近風聲特別緊，中央巡視組駐紮在省城，還沒走，有些事情還是要小心為妙。
最近一段時間，老書記很少走動，很少聯係他人，因為他時時刻刻感覺是不是自己被人監視了，或者被人給跟蹤了電話，所以好多事都是吩咐別人做。
越是寧靜的江東官場，越是感覺讓人擔心，高懸的心一刻也放不下來。中央巡視組已經打掉了多隻老虎，級別高的有，級別矮的也有。
孫永嘉沒有說話，周茂綱先說了，“見到老書記了嗎？”
“嗯，見到了，就在昨天。”孫永嘉一改往日的飛揚跋扈，因為這個時候，沒有人敢勇敢的出麵來保他了。周茂綱又端起了茶杯，臉色更加凝重，緊盯著紫砂茶杯，老書記見了孫永嘉，而自己多次電話試圖聯係，都沒有回音，這裏麵有什麽道道。
“老書記他人怎麽樣？身體還好吧？”
孫永嘉小心的回答，“老書記身體不錯，就是感覺精神不如以前，有點憔悴。”
是啊，這個階段，那些以前無視國法，非常放肆的官員們，誰還能夠安心的休息，哪怕是一晚。幾乎每夜都從夢中驚醒。
周茂綱更加堅定了自己先前的決定，這件事不能出麵，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永嘉啊，你比我小不了幾歲，我內心的苦你是應該知道的，錢你也不缺，再等等吧。”
孫永嘉沒有說話，這個結局，他也想到了，怪就怪自己這幾年沒有經常和周茂綱走動，隻顧著和省裏的老領導打交道了，以為周茂綱是老書記的秘書，也是大恩人，應該事很好辦，今天才知道真他媽孫子！
孫永嘉打開包，從裏麵掏出了一封信，是老書記的親筆信，這個時候的老書記就像驚弓之鳥，連電話都不敢打了，用了最原始的通信方式，當然也是最保險的。
周茂綱接過信封，掏出信紙，短短幾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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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字如至，聞你多次聯係我，沒有回音，甚是掛念。我很好，多謝叨念，此時刻小心為宜，永嘉之事盡力為之，功到之處無果，也已盡力，甚為感激！
張文康
周茂綱看到此信，內心有些許踏實，多日緊繃的心稍微有點鬆動。對孫永嘉說：“永嘉，這樣吧，你做兩手準備。一改造設備，增加環保除硫設備。二再等段時間，我想辦法處理。畢竟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了，影響也很大，又處在環保整治的大環境之下，如果貿然以行政命令的手段複工，會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
孫永嘉也不傻，這已經是最大的努力了，這次去省裏，得知新來的省委書記親自抓環保，動靜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果一意孤行，到時候損失的還是自己。“周書記，這段情，我一輩子不敢忘，您的車停在哪？我從老家帶來點土特產，給您放上。”
周茂綱心裏明白，土特產隻是說辭，裏麵肯定是錢！這個時刻，誰還敢要錢，再說麵對的是孫永嘉，事辦成辦不成還不一定呢。
“不行不行，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快走吧，回去趕緊改造設備。”周茂綱下了逐客令，想趕緊送走孫永嘉。孫永嘉明顯是有備而來，錢送不出去，心裏不踏實，不能白跑一趟，說不定下次就不讓進門了，從包裏掏出一張精美的禮券。
“周書記，我知道您對古玩很有研究，前幾天我剛收了個明朝時期的青花，您給鑒定鑒定，東西對不對？”孫永康把券送上去，周茂綱本來還背著手，背對孫永嘉，一聽到青花，心裏就覺得癢癢。
轉過身來，看了看照片，仔細打量一下，好精美的五彩青花，那胎、那釉、那鏽，看樣式，永樂年間的，那可是青花巔峰時期的瓷啊，少說也有幾百萬。
周茂綱定了定神，“我不懂這個東西，拿走吧。”
孫永嘉明白，剛才看圖片的眼都快放光了，行家看跟普通人看，眼神是不一樣的，孫永嘉把嘉德拍賣公司的領物券放到周茂綱的辦公桌上，就走了。
送錢送禮，都是有方式方法的，有些人說破了舌頭送不出去，還惹一身騷，有些人不費周章，幾百萬的東西就給送走了。
薑書升深夜還在思考工作，最近幾天，事太多了，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源東區的整體官場狀態，慵懶散，沒有進取心，不敢擔當，互相扯皮使絆子。而自己作為政府一把手，有點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目前來看，紀檢書記郭茂斌不錯，老革命，敢啃敢拚；高迪部長，年輕，業務不錯，但是在站隊方麵還在猶豫；孟可，盡心盡力，方向暫時不明確；其他的不能使人放心。
薑書升必須仔細審視身邊的每一個人，是敵是友，先做出判斷。